夜鷲對王都奇怪的襲擊,皇帝陛下不合理的人事安排,還有王都守備軍莫名的失聯……凜都少將很擔心自己一直害怕的事情會發生,皇帝陛下已經迴到王都並且沒有消息太久了,他非常擔心王都會出什麽問題。


    他立刻下令:“波姬兒少校,馬上派遣五部高速型飛艇組成機動部隊,以最快的速度趕迴王都!我很擔心陛下的安危。”


    波姬兒少校立刻領命進行安排,而就在這時,兩人頭頂上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


    戰術電腦發出奇怪的滋滋聲,凜都少將抬起頭,聽見波姬兒少校略帶驚慌的聲音:“不好了,少將閣下,係統顯示能量壓突然出現原因不明的下降情況!已經不能支持指揮室的能量供應了!”


    凜都少將皺起眉,能量壓下降?


    他剛想說什麽,燈光和電腦卻又已經恢複了正常,剛才那瞬間的意外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


    戰術電腦依然運行著,指揮室裏靜悄悄的,鴉雀無聲。房間的另一頭坐著幾位負責整理分析戰況數據的下級軍官,大家全都麵麵相覷,不敢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事情。


    波姬兒少校的聲音有些異樣,她也十分懷疑自己剛才所看到的:“少將閣下,從理論上而言,應該……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吧?我們目前所使用係統的是皇帝陛下為澤勒娜女爵特別開發的青鬆係統。這套係統與普通的智能設備不一樣,它與整個青鬆公都合為一體,能源由青鬆公都自動供給。隻要青鬆公都還存在著,按理說是不可能出現能源異常現象的……”


    凜都少將想了想,說:“我……可能知道這是怎麽迴事。我需要離開一會兒,你們繼續保持警戒。如果發現有什麽新的情況,立刻報告我。”


    波姬兒少校點了點頭,十分理解地沒有提出任何疑問。她知道凜都少將是青鬆學院出身,能源下降的原因,可能是某些學院成員才會知道的。


    這個地方,依然隱藏著太多的秘密。


    於是,凜都少將離開了指揮室,獨自一人走了。


    指揮室外幾乎看不到士兵的蹤跡,大部分人都已經被安排到了合適的前線位置上,沒有浪費戰力在這裏警備。空曠的走廊上,隻能聽見凜都少將軍靴的腳步聲,空氣中帶著一種難言的寂寥感覺。


    波姬兒少校的猜測沒有錯,凜都少將確實明白能源突然異常下降的原因。在這座青鬆學院裏,青鬆智能管理係統,防禦式機甲翡翠星芒,以及澤勒娜女爵的意識全部都是融為一體的。在皇帝陛下對外宣稱澤勒娜女爵因為身體不適而離開青鬆公都前往別處休養以後,這套係統的控製權就暫時落到了皇帝陛下手裏。


    而當皇帝陛下也返迴王都以後,並沒有其他人接手控製權,所以係統目前暫時是處於自動控製的狀態下。而其實,當係統在這種狀態的時候,確實是需要額外能源供給的。


    當擁有控製者的時候,係統的能量來源是控製者的意識,是通過意識與青鬆公都連為一體的;而目前沒有控製者,係統就跟普通的智能機械沒什麽兩樣,與青鬆公都的能源連接早就已經斷開了。


    這件事即使在青鬆學院裏,也沒有多少人知曉。因為無所不能的青鬆係統就是學院的象征,不管澤勒娜女爵在不在,它都應該可以正常運作,否則有可能會造成學院成員們的恐慌。而凜都少將是因為學生時代深得澤勒娜女爵的信賴,同時又得到皇帝陛下和梅菲斯特公爵二人的重視,身份比較特殊,所以才無意中知曉了這個秘密。


    但是他也知道,當時與他一同知道這個秘密的,還有另一個人。直覺告訴他,那間指揮室裏突如其來的能源下降現象,正是那個人在與他打招唿的獨特方式。


    他緩步進入地下,在迷宮般的下水道裏繞來繞去,最後來到了一扇門前。


    門沒有鎖,他輕輕推開,呈現在麵前的是那處許久不見的巨大空間。


    這個空間就位於指揮室的正下方,裏麵秘密安置著一套設備。這套設備能夠代替澤勒娜女爵的意識,將青鬆公都本身的能源進行轉換,供上方的係統所使用。


    而現在,本該空無一人的房間裏,正站著一個人。


    聽見背後傳來的開門聲,那人背對著凜都少將,語氣輕鬆地說:“少將閣下,貿然離開指揮室來到這種危險的地方,怎麽也不帶一個守衛呢?如果這是一個陷阱,你可該怎麽辦呐。”


    凜都少將靜靜地說:“這個地方對我們兩人的意義不一樣,我也料到了你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如果還有什麽事情需要與我了斷的話,我想沒有比這裏更合適的地方了——雷溪。”


    雷溪轉過頭,臉上依然帶著一如既往的笑意,似乎完全沒有獨闖敵陣的緊張感。他慢慢走向凜都少將,而凜都少將立刻後退了幾步,抬手阻止了他:“不要再過來了,否則我會攻擊你。”


    雷溪笑笑:“真夠冷淡的,久別重逢,而且有可能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重逢了,你就這樣對待我?”


    凜都少將說:“當年你拋棄星曜帝國跟隨曜儀離開皇帝陛下的統治以後,我們就已經是兵刃相向的敵人了。不管是什麽時候,在什麽情況下的見麵,這個事實都是不會改變的。話說迴來,我也正覺得奇怪,你是曜儀手下的得力幹將,不論在任何戰鬥中都是身先士卒。可不知怎麽迴事,這一次與帝國的對戰,你居然沒有現身,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聽到你的任何消息,你就好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雷溪又笑笑:“多謝你這麽關心我,那現在,你已經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了吧?”


    凜都少將點頭:“是的,我已經明白了。曜儀給你派遣了機密任務,讓你潛入青鬆公都來偷偷的幹掉我,是不是?目前星曜巡航軍的指揮權全都在我一個人的手上,隻要沒有了我,帝國的軍隊就將成為一盤散沙,沒有任何威脅可言。”


    雷溪笑得十分輕鬆:“既然你什麽都知道,又為什麽要獨自到這種危險的地方來呢?我記憶中的凜都可不是這麽有勇無謀的人,更不會因為敵人身份的特殊性,而采取任何特殊的行動。”


    凜都少將微微一笑:“有勇無謀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吧?既然你已經順利潛入青鬆公都,又為什麽不來直接暗殺我,反而用這種隻有我們兩人才知道的方式與我打招唿?我想,是不是曜儀還給予了你其他任務?你們還在想著要拉攏我嗎?”


    雷溪搖了搖頭:“你這人真無趣,難得我還想著一切都快結束了,說不定能趁這個機會做出一些什麽瘋狂的舉動,比如——向你求婚什麽的。”


    凜都少將漠然地看著他,良久,輕輕籲出一口氣:“不要犯傻,這種小伎倆是不會讓我上當的。你是想要用這些胡言亂語擾亂我的情緒,從而引發我身為皇族體內的能量波動,由此來毀掉至關重要的帝*指揮室,是不是?這可真夠陰險的,但是你的那些路數,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雷溪的臉上露出一些微妙的神色,幽幽地說:“……你這人,確實很無趣。不過,即使再淡定的情緒也總有修煉的不到家的時候吧?別忘了這裏是青鬆係統的備用能源控製室,這裏有著世界上最精密的能量測試儀器。剛才你聽了我的話以後,雖然看起來無動於衷,但是測試儀器可早就把你那一丁點微妙的情緒都暴露無遺了。”


    凜都少將看了看雷溪身邊的測試儀器,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


    雷溪又說:“你還在乎我的,是不是?”


    凜都少將沉默了一會兒,而後,眼中的冷淡似乎像是照耀到了陽光的冰雪,微微融化了一些。他說:“……如果你一定要問我的真心話,那讓我承認完全忘記過去,那也確實是不可能的。隻是,我的在乎與你所想要的在乎肯定是不一樣的。我所在乎的,是你作為一名軍官的智慧和力量,星曜巡航軍失去你,皇帝陛下失去一位得力幹將,這令我感到十分的遺憾。如果你當初沒有離開帝國的話,現在我們還能夠一起並肩作戰,所謂的叛黨夜鷲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


    雷溪嘲諷般的笑笑:“你的腦袋還是這麽的僵化,這個腐朽而肮髒的帝國,到底有什麽價值值得你去效力?”


    凜都少將說:“從過去到現在,我的心意從來都沒有變過。是帝國將我養育成人,無論它變成什麽模樣,我都會耗盡自己身上的最後一滴血去守護它。”


    雷溪咬了咬牙。


    凜都少將輕聲歎了口氣,又說:“要像你那樣自由自在的去生活,雷溪,十分抱歉,我做不到。”


    雷溪沒有說話。


    兩人麵對麵地站著,房間裏彌漫著長久的寂靜。


    突然,凜都少將腰間的通訊器響了起來,裏麵傳來通訊兵驚慌失措的聲音:“迴報指揮室,迴報指揮室,距離青鬆公都四十七星年距離的補給行星突然遭到大規模的飛艇部隊襲擊!敵人的身份是……啊!這,這怎麽會是……王都守備軍!——”


    凜都少將的瞳孔微微收縮,隻聽通訊器裏傳來炮火的巨響,然後就隻剩下了一片死寂。


    他皺起眉,拿起通訊器接通指揮室:“剛才那是怎麽迴事?”


    通訊器裏傳來波姬兒少校驚慌而困惑的聲音:“我,我們也不清楚!似乎是青鬆星域的邊境行星遭到了王都守備軍的襲擊,我們正在試圖聯絡當地的駐軍,但是剛才的通訊被中斷以後,就再也聯係不上了,或許,或許對方已經……”


    凜都少將咬了咬牙,抬頭冷眼看著雷溪:“是不是你們在搞鬼?”


    雷溪聳肩笑笑:“我們隻是一介小小的叛黨,怎麽會有能力控製王都的軍隊呢?你那麽聰明,隻要仔細想想就能知道是怎麽迴事了吧?能夠有那種權力的,整個星曜帝國也隻有那一個人而已。”


    凜都少將沉思了一會兒,低聲自語:“難道是……皇帝陛下?”


    雷溪笑起來,突然身影一晃到了凜都少將麵前,狠狠扭住他的胳膊。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並沒有成功壓製住凜都少將,他在短暫的驚訝之後立刻展開反擊,扭身踢向雷溪的膝蓋。


    兩人扭打在了一起,空曠的房間裏迴蕩著*擊打的聲音。突然,凜都少將一個肘擊打中了雷溪的臉,雷溪發出一聲悶哼,被凜都少將翻身用膝蓋頂住了腹部。


    凜都少將發絲淩亂,喘著氣狠狠地瞪著他:“你在幹什麽傻事?!”


    雷溪也是氣喘籲籲,突然眯眼一笑,伸手拽住凜都少將軍裝的衣領,有些粗魯地吻住了他。


    凜都少將的身體微微一僵,一瞬間,兩人身邊的能量測試儀器發出尖銳的鳴叫聲,是凜都少將體內的能量發生了急速異常波動。這個意外讓整個房間的能量壓都急速上升,隻聽外麵傳來接連的爆炸聲,是過高的能量壓毀壞了指揮中心的機械設備!


    趁這個機會,雷溪一扭身反壓住了凜都少將,勉強占據了上風。


    他聽著外麵的爆炸聲,眼中露出仿若讚賞般的眼神:“不愧是三代種皇族中的佼佼者,能源波動的力量居然這麽強大,分開這麽久,你似乎又成長了許多。這樣的話,如果我在這裏強/暴了你,那你對我的憎恨之情所引發的情緒波動,足以毀掉整個青鬆公都吧?”


    凜都少將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臉色微微泛紅,咬牙道:“這……就是你真正的打算嗎……”


    雷溪緩緩低下頭,眼中映照出凜都少將憤怒而憎惡的神情。


    他輕聲說:“你終於還是壓抑不住的對我流露出感情了嗎?哪怕隻是憎恨的感情……曜儀先生確實允許我這麽做,因為你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了。如果利用你的手去毀掉星曜帝國,那真是一箭雙雕的好事情,那樣的話,我也就不用再煩惱,不用再想著怎樣才能讓我們迴到過去那樣的幸福了……”


    他說著,一手狠狠撕開凜都少將的軍裝。


    隻聽衣物碎裂的輕微聲響,凜都少將白皙的胸口裸/露在了空氣中。在心髒的位置鑲嵌著一小塊黑色的金屬物體,那是每一位皇族都擁有的證明——進化鍵。


    凜都少將臉色蒼白,顫聲說:“雷溪……你會後悔的……”


    雷溪冷冷一笑:“我從來不做任何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我不會像你這麽虛偽!”


    他的手探入凜都少將的懷中,凜都少將繃緊了身體,準備尋找機會給他致命一擊。然而預料中的暴行並沒有發生,凜都少將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而後,他隻看見一個帶血的東西落在雷溪手中,滴落著鮮血被他甩到了一邊。


    這是……進化鍵?!


    雷溪強製剝離了他的進化鍵!


    凜都少將臉色蒼白,感到胸口的傷痕正在汩汩流血,全身的力量都在迅速流逝著。失去進化鍵的皇族會同時失去吸收周邊能量令自己永葆青春的能力,會變為虛弱的平民並且快速衰老,短時間之內就會迴到實際年齡的模樣。


    而凜都少將身為三代種,已經在這世界上存活了兩百年以上了。


    雷溪的真正目的……果然還是要殺死他嗎?


    但星曜巡航軍並沒有這麽脆弱,即使他真的死了,那支龐大的軍隊也不可能一夜之間成為夜鷲的手下敗將。或許,他的死反而會更加激勵士兵們的氣勢,由此帶來的風險絕對比不上益處!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凜都少將快速地思考著,一手按著腰間的通訊器準備隨時發送求救信號。指揮室周邊有著天羅地網般的警戒,即使雷溪能順利潛入進來,也絕不可能安然無恙的逃離出去。


    但是,心底依然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去阻止他這麽做,他想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雷溪不是這種衝動而有勇無謀的人,他這麽做一定有更深的用意,而且這個用意……或許包含著曜儀的某種重要戰略。


    力量依然在流逝著,凜都少將的麵容在雷溪麵前逐漸變得幹枯蒼老。如果繼續這樣的話,隻需五分鍾,凜都少將就會因為過度的衰老而死去,星曜巡航軍也會失去他們最重要的指揮官。


    雷溪看著他,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像是一種深切的無奈和悲哀。


    他喃喃自語著:“……在你心裏,我永遠也及不上帝國,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我們死在一起,至少在天國裏,我還能夠與你在一起……”


    他說著,從衣兜裏拿出什麽東西放進自己的嘴裏,而後俯身靠近了凜都少將的臉。


    雙唇相觸,有冰冷而苦澀的液體流進了凜都少將的口中。這時候他的身體已經相當衰弱,幾乎已經看不清雷溪的容貌了。


    朦朧間,他聽到雷溪低啞的聲音:“我真想殺了你,但我……還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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