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小姐呢?”趙曦一早起來就沒看見宋婧的身影。


    芍藥有些懼趙曦,愣了下,手指了指身後一處小山坡,小山坡上開滿了黃澄澄的油菜花,但趙曦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宋婧。


    後來才知道宋婧和淮王世子趙綏是從小的情誼,隻不過淮王世子後來跟著淮王一家人去了封地,加上臨裳郡主被送走,這份青梅竹馬自然就斷了。


    一年前淮王世子迴京,宋婧喜不自勝,兩人見過一次,隻是那時淮王世子身份高貴,而宋婧卻隻是個不受寵的小小庶女,無依無靠,連說句話都是奢侈。


    而淮王世子對宋婧有幾分照拂,宛若冰封的心一下子被人打開了,於是就記住了,一眼定情。


    宋婧坐了一上午,趙曦就在一旁看了一上午,遠遠的能看見宋婧聳動著肩,低聲抽泣。


    趙曦抬腳走近宋婧身旁,看見了宋婧的迷茫和絕望,或許是因為宋婧將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淮王世子身上,一下子失去了依靠,單薄纖細的身子既孤單又令人憐惜。


    眼前一片黑影籠罩,宋婧細膩的臉龐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幹淨的小臉上不染纖塵,粉黛未施,卻又出奇的漂亮,恍若仙境走出來的仙子。


    宋婧慌忙的擦了擦眼角,剛好站起身,坐了一上午的腿腳有些麻木,身子失去了平衡,直接撲向了趙曦懷裏。


    趙曦伸手摟住了宋婧,宋婧怔了下,鼻尖是淡淡地冷香味。


    “我要出門一趟,迴去拿些東西,你好好的在這裏哪裏也不要去,外麵的世界很複雜,當心有壞人。”


    趙曦想了一夜,最終做了這個決定,藏匿不是一個好辦法,朝廷遲早會找到這裏。


    繼續呆下去隻會連累宋婧,雖然趙曦很想帶走宋婧,可惜連他自己也沒把握能保護好她。


    宋婧抬眸,眼睛裏忽然有了笑意,“想起來了是嗎,恭喜你,我還能去哪裏,你若得空記得迴來看看就好。”


    趙曦伸手摸了摸宋婧的黑發,一字一頓說的十分堅定,“那位算命先生說的沒錯,親人一定會團聚的。”


    宋婧聞言點點頭,情緒似比剛才強了許多,和趙曦相處一年多,不知為何她對趙曦就是莫名的信任,他說的話,宋婧都信。


    宋婧雖然看不見,但能察覺趙曦出生不凡,話裏話外都表現出不俗的氣質,甚至比宋軒還要高貴幾分,所以宋婧猜想趙曦同自己一樣,是被人算計了。


    臨走前宋婧拽住了趙曦的衣袖,“記得一定要來看我。”


    趙曦笑了笑,知曉宋婧的意思,“好。”


    趙曦離開了村莊的第二天,幾個侍衛手裏拿著畫像挨家挨戶地尋,找了足足一年了,大部分人都相信趙曦已經危在旦夕,或者早就喂了魚,屍骨無存了。


    可陸旻堅信趙曦還活著,一日都沒有放棄過尋找,審了憫生整整一個月,才撬開了憫生的嘴巴,才知道趙曦落了湖,幾乎將整個湖都翻了個遍,一路沿著湖麵一帶搜尋。


    “大人,沒有。”


    陸旻聞言深吸口氣,有些失望,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心中那點僥幸開始動搖。


    “怎麽樣,找到了嗎?”程世瀾趕來,身後跟著江澔和廖旭,缺了虞子衍。


    一年前虞子衍在京都附近中了埋伏,受了重傷,被送迴了渭河,雖脫離的生命危險,但留下了不少後遺症,一直在休養。


    隻有陸旻最清楚那是明肅太後動的手,是因為趙曦被劫走的時候,一塊刻著虞字的腰牌。


    陸旻瞥了眼幾人,搖了搖頭,幾人有些失望。


    “大人,大人!”忽然有一個侍衛大喊一聲,陸旻眼皮跳了跳,目光投向了那個侍衛,餘下幾人也紛紛看向了侍衛。


    “九王爺迴京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陸旻怔了下,手心有些顫抖。


    “你說什麽?”程世瀾也驚住了,他幾乎已經放棄了,此時此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澔也愣住了。


    “一個時辰前九王爺出現在京都城,這會已經進宮了。”


    話落,陸旻快走幾步一下子翻上馬背,瘋狂的抽打著馬背,絕塵而去。


    其餘的人也紛紛上了馬,一路趕往京都城。


    一間小屋內,宋婧將這話聽的清清楚楚,有些驚訝,九王爺失蹤一年朝廷找了整整一年,九王爺是落入湖水,這怎麽聽著有些熟悉?


    難不成他是九王爺?


    ……。


    趙曦立在慈和宮內,幾乎兩年沒有看見明肅太後了,一年的黑暗折磨讓趙曦至今難忘,指尖在顫抖,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當朝九王爺。


    明肅太後的身子越來越差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麵前站著的人。


    “曦兒……。”


    趙曦望著麵前的婦人,眼波微動,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了漣漪,平淡的看著明肅太後。


    “母後,是兒臣。”


    明肅太後忍不住哭著上前一把摟住了趙曦,身子有些顫抖,好一會才恍過神來,語氣略帶指責。


    “真的是你,為什麽到現在才出現,你知不知道母後有多擔心你。”


    趙曦聽出來了,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諷似的微笑,“身子有些不適,落湖時碰壞了腦袋,忘記了許多事,休養了一年才好些。”


    趙曦簡單的一概而過,並沒有多談,明肅太後聞言臉上的責怪才淡了,又追問,“那現在呢,身子可好些了?”


    “已無礙。”趙曦淡淡的答。


    “曦哥哥!”


    廖飄瀅忽然紅著眼眶走了進來,兩年不見,生的漂亮了許多,明媚動人讓人忍不住多瞧兩眼。


    “這兩年多虧了飄瀅一直陪在哀家身邊,否則哀家真不知道怎麽撐過來這些日子。”


    明肅太後望著廖飄瀅的目光柔和了許多,衝著廖飄瀅招招手,廖飄瀅上前幾步,臉上是梨花帶雨的哭泣。


    趙曦的目光極冷淡地看了眼廖飄瀅,“是麽?”


    明肅太後點點頭,一隻手拉著廖飄瀅的手,另一隻拽住了趙曦的手,將兩人的手合在一起,“你們年紀不小了,趁著這次就把婚事辦了吧,哀家這把老骨頭實在等不及了。”


    廖飄瀅的臉色微變,纖細的手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握著,緊緊地握著,骨頭嘎吱嘎吱作響,廖飄瀅蹙眉忍不住輕唿。


    “飄瀅,多謝你。”趙曦麵上依舊淡淡。


    廖飄瀅搖了搖頭,“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衛七忽然湊到趙曦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明肅太後也聽見了,大抵是說外麵有幾個人在等著趙曦。


    “他們找了你整整一年,去吧。”明肅太後笑中帶淚的說。


    趙曦微微頜首。


    慈和宮外站在幾個人,陸旻猶豫了下,隱約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頓了頓,扭頭便要離開。


    “既然來了,還未見麵又要急著去何處?”趙曦叫住了陸旻。


    陸旻愣了下。


    廖旭手心已經濕潤了,心跳的飛快,緊張的看著趙曦。


    趙曦淡笑,“本王不慎落湖,許是磕壞了腦袋,近幾年的事不記得了,隻隱約記得小時候的事,若做錯了事記得提醒本王,母後說你們找了本王一年,多謝了。”


    聽這話廖旭的心緩緩鬆懈了。


    “真的不記得了?”程世瀾看著趙曦。


    趙曦揉了揉腦袋,故作沉思,“隱約能知曉大家的名字,你是……程國公世子?”


    程世瀾點點頭,江澔湊上前,“那我呢?”


    趙曦閉上眼,睜開後有些迷茫的看著江澔,江澔的臉色立即沉了下去,不過很快又道,“沒關係,從今日起我們忘記之前的不愉快,重新開始認識,我是江澔。”


    說完江澔讓開一個位置,推了一把廖旭,廖旭咽了咽喉嚨,故作鎮定,“我是廖旭。”


    趙曦隻看了眼就收迴了神色,點點頭,“本王記住了。”


    一旁的陸旻一直在打量趙曦的神色,趙曦忽然看了眼陸旻,轉過身來背對著餘下三人,“你是?”


    陸旻怔了下,趙曦在對自己笑,笑有些薄涼眼神複雜,陸旻清楚的看見了趙曦眼中滔天的恨意,陸旻麵上卻不顯分毫。


    “我是陸家嫡長孫陸旻。”


    趙曦勾了勾唇,“哪個陸家,望城陸家麽?”


    陸旻微微笑,點點頭,“我比九王爺小一日,之前九王爺總是逼著我喚一聲表哥。”


    趙曦恍然,“難怪瞧你有些麵熟。”


    “那是因為九王爺小時候在望城呆了一段時間,那時候我們感情很好,一起玩耍一起瘋狂。”陸旻說的很自然,又有一種討好的意味,像是在蠱惑趙曦。


    趙曦很配合,扯唇笑了笑又搖搖頭,“依稀記得一點點。”


    “沒關係,日後總會想起來的。”陸旻鬆了手,兩個人仿佛又迴到了四年前在望城沒有發生矛盾之前,沒了咄咄逼人,沒有針鋒相對,態度友好。


    幾人見狀欲言又止的歎息,對陸旻多了一抹警惕。


    趙曦失憶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明豐帝半信半疑,沒有追究以往的事,私底下不少人在替明豐帝打抱不平,而趙曦也沒有解釋什麽,誰也沒敢再提起。


    京都一如既往的平靜,還有兩個月趙曦就快二十歲了,隨著趙曦歸來,整個京都的氣勢有些緊張,連空氣裏都彌漫著局促不安。


    而趙曦淡定的不像話,倒叫人捉摸不透了,紛紛猜測是不是擁有另一半兵權的人出現了。


    先帝臨終之際,將手中一分為二,一半在如今的明豐帝手中,另一半在不知名的人手裏,那另一半兵權就是趙曦最大的底牌。


    黑夜降臨,陸旻不緊不慢的坐在院子裏喝茶,周圍無一人,對麵還有一盞冒著熱氣的另一盞。


    不久趙曦出現了,坐在了陸旻對麵位置,淡定自若的端起另一盞茶,瞥了眼陸旻。


    “人呢?”


    陸旻輕笑,“早就替你準備著呢,這一年可沒少浪費我心思,不過物有所值了,總該讓你出出氣。”


    “多謝了。”


    發了黴的牢房裏氣息有些難聞,走近些隱約聽見粗喘氣的聲音。


    一個高大尊貴的人緩緩走來,手裏緊攥著一根長鞭,鞭子的末端有許多尖銳的小刺,宛若一隻隻妖嬈的蛇纏繞,讓人不自覺發寒。


    牢籠裏的稻草上躺著一個人,頭發散亂,衣衫襤褸,渾身上下還有一陣刺鼻的氣味。


    陸旻親自拎著一桶冰涼的水直接倒在那人頭上,水花撒了一地,濺在手背帶著沁骨的涼意。


    那人激靈一下就醒了,抬頭睜眼,忽然眼眸瞪的大大的,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一抹高貴身影。


    “九……九……。”


    “憫大夫,許久不見。”趙曦居高臨下的瞥了眼憫生。


    憫生連話都說不全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親眼看見趙曦跳入了湖中,又怎麽會活著站在這裏,而且趙曦的身子,憫生最清楚,絕對不會有機會這樣清楚地站在這裏,準確無誤的叫出他的名字。


    “你不是九王爺,陸公子好本事,竟尋出了一個長的和九王爺一模一樣的人以假亂真。”憫生斷定麵前站著的這位是假的,在憫生心裏,九王爺早就死了。


    趙曦勾唇,手中的鞭子微微一動,啪地一聲清脆響聲,憫生臉色頓時慘白,身上多了一道長長的鞭痕,血跡滲出流出的顏色竟不是紅色,而是緋色。


    不一會憫生緊緊捂著傷口疼得冷汗直冒,在地上打滾。


    趙曦半蹲著身子,“如何?”


    憫生看了眼趙曦,竟真的是九王爺,那眼中的恨意幾乎快要將憫生吞沒。


    “你……”憫生驚恐的看著趙曦,不停的咽了咽喉嚨,“你是來找我報仇的。”


    趙曦緩緩站起身,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仿佛極冷的寒冰讓人不自覺寒顫。


    “你敢死,本王就讓千千萬萬個劉家峽的人替你償命,還有你的妻子,你的女兒,你的母親。”


    趙曦的鞭子指著憫生,憫生咬住舌頭的動作頓住了,驚恐的看著趙曦,憫生本名劉民生,五歲那年被家裏人送去了學醫,後來改名憫生。


    劉家峽的事極少有人知道,憫生也從未和旁人提起過,那趙曦又是這麽知道的。


    “你……。”憫生驚恐的看著趙曦嘴角邊嗜血的笑意,“是廖旭!廖旭告訴你的。”


    憫生緊緊攥著拳頭,除了廖旭,憫生猜不到會有人知曉,若是趙曦不記得之前的事,憫生絕不會懷疑,偏偏趙曦完好無損地站在他麵前,兩年前趙曦就發現了廖旭背叛了,這次迴來絕饒不了廖旭。


    趙曦抿唇不語,瞥了眼憫生,“你該知道那一年你是如何折騰本王的,所以,別浪費時間了,自己交代吧。”


    “那我的家人呢,我要見他們,我又怎麽知道九王爺會不會在我說完以後,繼續對他們下手。”


    憫生在看見趙曦的那一刻起,就沒想過有一天能活著走出去,死的心思他早就有了,隻是不甘心,不知道最後一個勝利者是誰,所以一直苟延殘喘至今。


    趙曦下巴一台抬,“你還沒有資格跟本王談條件!”


    憫生冷哼,一副豁出去的模樣,“既然九王爺屈尊降貴來到這裏,必然想從我嘴裏知道什麽,九王爺對我恨之入骨,死又有何懼?”


    趙曦下頜一抬,立即有兩個侍衛押著一名女子走了進來,女子被蒙上了眼睛,嘴裏塞著布,憫生一眼就認出了是他的妻子。


    “你到底要做什麽,給我一個痛快吧。”


    在看見女子的時候,憫生的情緒有些激動,顧不得胳膊上的傷,要掙紮著上前,趙曦對準憫生狠狠甩了一鞭,憫生直接趴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既知道本王恨你入骨,就識相的把話說了,否則本王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費些時間罷了,還有你那個天真可愛的兒子……。”


    話落,憫生有些顫抖的看著趙曦,“放了他們,我用一個秘密與你交換。”


    趙曦下頜一抬,那個女子又被帶走了,牢房裏又靜了。


    憫生忽然看了眼陸旻,陸旻眼皮跳了跳,隻見憫生指著陸旻,“除了廖家背叛九王爺之外,還有陸家。”


    陸旻的手有些顫抖,不敢去看趙曦。


    “九王爺,您的外祖父一家早就有了心思支持旁人了,而您不過是個跳板,陸家……一直都和廖家一樣,腳踩兩隻船。”


    憫生的聲音有些虛弱,斷斷續續的,但每個字都很清晰。


    趙曦的臉上看不清神色,不知是氣還是旁的,靜靜地聽著。


    “九王爺可知,為何這麽多年您一直大難不死,留住一條性命嗎?”


    憫生似是在憐憫趙曦一樣,眼神有些嘲笑。


    “陸家為何背叛本王?”趙曦的聲音淡淡的,有些空曠又琢磨不透,似是不相信憫生的話,“本王倒了,陸家又有什麽好處?這些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憫生笑,“因為我的師傅曾給先帝診脈,在先帝臨終之際陪伴了許久,先帝的確留下了一半兵權,還有蟬位聖旨,可還有極少的人才知道,先帝留下的是兩封聖旨,若九王爺未能登基為帝,明豐帝便是對先帝有殺子之仇,先帝為了九王爺可真是費盡心機啊,明豐帝的皇位注定坐不穩,九王爺雙十未登位,另一半兵權的主人就會重新擁護一位趙家皇室子弟登基為帝,所以皇上至今不敢殺九王爺,九王爺一死,皇上也必死無疑。”


    趙曦眼眸微動。


    “這十幾年來一次次的暗殺,全都是因為他的祖父和父親,說到底,皇上還救過九王爺幾次呢,這麽多年九王爺竟半點沒發覺……”


    憫生的笑容有些譏諷的意味,瞥了眼臉色同樣蒼白的陸旻,忽然很解氣。


    “陸公子沒有殺我,是不是很後悔?”憫生挑釁的看了眼陸旻。


    陸旻斜過腦袋不語。


    “照你這麽說,陸家是極少知情人的其中一個?”趙曦的語氣依舊淡淡,聽不出任何波瀾。


    “自然,陸家早就知道聖旨上那位未來繼承人是誰。”憫生說完重重的咳了咳,“九王爺,陸家等了這麽多年早就等不及了,可惜,您又偏偏死不了,陸家隻好親自下手了……”


    “九王爺,另一半兵權其實一直就在你身邊,隻是你從未察覺……”


    憫生還未說完,趙曦再次揚鞭狠狠地抽在了憫生身上,憫生痛的緊咬著牙,臉上卻帶著笑意,說完這番話,憫生鬆了口氣,最起碼他的性命保住了,趙曦一朝一夕之內絕不敢殺了自己。


    夜色正濃,微風習習吹在臉上柔柔的帶著冷意,比起牢裏陰暗潮濕的空氣要好聞許多。


    陸旻看著麵前的趙曦,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這個人留著始終是個禍患。”趙曦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對著衛七點頭,衛七立即折身返迴。


    陸旻抿了抿唇,“他說的是真的,陸家的確沒有想過一直支持你。”


    怪隻怪趙曦太過強硬,不好控製,陸家就算扶持了趙曦上位,趙曦會和先帝一樣,不會重用陸家,陸家也改變不了現狀,與其如此,還不如改變策略。


    “我知道,四年前就知道了。”趙曦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是你告訴我的。”


    陸旻怔了下,然後笑了笑。


    “你我之間雖談不上了解透徹,夙願的事,你是知道的,斷然不會拿他開玩笑,那日陸老夫人生辰醉酒那次,我記得你酒量極差,每次一沾酒身上就會有小疹子,所以你的酒盞裏裝的都是水。”


    趙曦頓了頓又道,“廖飄瀅縱然有那份心思,可畢竟在陸家,依你的聰慧又怎麽會上了她的當呢,你是故意的,讓我與陸家為敵,離陸家遠遠的。”


    陸旻沉默,算是認同了趙曦的話,許久才開口,“令尋的事不是我做的。”


    趙曦點點頭,“是廖旭,借著夙願的風波順水推舟。”


    陸旻微微驚訝,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你該感謝你自己,連夜冒雨出來找我,否則……”


    否則陸旻也不知道自己會偏向那一邊。


    “舅母……。”趙曦忽然想起了那個端莊大方優雅的女子,溫柔體貼,對趙曦的照顧和關懷,不僅僅是因為九王爺的身份。


    陸旻的目光徒然變的淩厲,渾身散發著強烈的恨意,“我的仇,我自己解決。”


    陸夫人四年前病逝,後來陸老爺也就是陸旻的父親,借故傷悲過重,隱退了三年,將大小事務交給了陸旻。


    ……


    趙曦本來還想再問虞子衍的事,觸及陸旻的情緒,便不再追問,直到夜深離開。


    臨走前趙曦看了眼陸旻,“陸家是陸家,你是你,我從未混淆。”


    陸旻聞言勾了勾唇。


    次日,明肅太後迫不及待的準備了聘禮,足足三百抬,幾乎將明肅太後的壓箱底都快掏出來了。


    三百抬,就連長公主出嫁也不過如此了。


    眾人見狀驚羨不已,嫁妝幾乎擺滿了一整座院子,盡是一些稀奇的玩物,應有盡有,最顯眼的是為首擺放著的鳳冠霞帔。


    鳳冠霞帔是當年明肅太後出嫁的時候穿戴的,十分奢華,寓意非凡,明肅太後當年是被十六人抬著喜轎進門的,六宮之主,母儀天下。


    而如今明肅太後將這鳳冠霞帔送給了廖飄瀅,可見是什麽態度了。


    廖飄瀅挑起精美細膩的嫁衣,神情有些恍惚,即便過了幾十年,這嫁衣依舊華美異常,用金線繡製而成的鳳凰十分逼真,似是活了一般,翩翩起舞。


    這是尊貴的象征,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可惜,廖飄瀅注定不願做那驚鴻一瞥的鳳。


    “送走吧。”廖飄瀅鬆了手,將這些嫁妝交給了廖旭。


    廖旭很快就把這批嫁妝處理幹淨,廖家也並未沉浸在喜悅中,在廖家人看來,廖飄瀅沒有機會嫁給九王爺。


    “聽說大哥帶迴來一個女子,長的有幾分顏色,又瞎又啞,還在院子裏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廖飄瀅看了眼廖旭。


    廖旭點點頭,“我會處理妥當。”


    廖飄瀅點到為止,便不再多言。


    夜色降臨,廖旭忽然收到一封書信,信封有些陳舊上麵的蠟還完好無損,廖旭好奇地解開一看,頓時臉色就變了。


    這是一年前憫生進宮見明肅太後的時候,提前派人給廖旭送的信任,憫生有所察覺,摻合了皇家辛秘早晚有一天會遭算計,便提前寫了書信,寫的內容是陸家背叛了九王爺,以及先帝兩封聖旨的事。


    廖旭陷入了沉默,抿了抿唇,站起身直接去找廖夫人和廖飄瀅,將此事說了。


    一封信一下子打亂了廖家的希望,本以為投靠明豐帝,鏟除了趙曦,廖家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卻不想還有這等事。


    若真如信上所說,九王爺沒繼位,明豐帝也要被迫退位,那廖家這麽多年辛辛苦苦的綢繆豈不是付之東流麽。


    “既然陸家知情,便查查陸家這麽多年與哪一位世子走的近,總會找到蛛絲馬跡。”廖飄瀅忽然開口。


    那位潛藏的繼承人不在了,明豐帝的地位自然就保住了。


    “這件事應該告訴太後娘娘,讓他們窩裏反!”廖旭忽然道,“陸家也是狼子野心,難怪當年先帝寧可過繼皇上,也不願設攝政王監政。”


    一連幾日六位親王的世子接二連三遭到埋伏,已經死了三位,還剩下三位,一個是趙綏,一個是趙肆,另一個是齊王之子趙然。


    緊接著趙肆摔下馬背,自斷一臂,才僥幸撿迴一條性命。


    至於趙肆和趙然,明豐帝和明肅太後都想除之而後快,一連四位世子出了事,眾人似乎嗅到了什麽不尋常的氣息。


    趙然是明豐帝的親弟弟,所以趙然暫時沒什麽危險,隻剩下一個淮王世子了。


    淮王雖然是追隨明豐帝的,但卻不敢保證明豐帝會不會對趙綏動手,一直提心吊膽。


    兩家都瞄上了淮王世子,淮王府一下子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搖搖欲墜,先是被貶成郡王,再者圈禁。


    上麵的動作這麽大,早就驚動了陸家,陸旻瞥了眼趙曦,八成是明豐帝也知道了,不僅如此就連明肅太後也摻合進來。


    明肅太後借口身子不適,要見父兄,當日便下了懿旨將二人招進宮,兩人在慈和宮呆了整整一日,誰也不知道談論了什麽。


    隻知明肅太後私下裏動作多了些,頻頻調動手中兵權,整個京都的局勢劍拔弩張,充滿硝煙。


    唯有九王府,好似摻合了進去,但又一言不發從未有什麽動作,平靜的不像話,趙曦很少進宮了,私下裏和幾個人聚聚,開始逗弄花草鳥魚,閑情逸致的不像話,甚至有一種巴不得二人掐起來的架勢。


    “禁衛軍統領今日被拿下了,換上了陸家的一位小輩。”程世瀾眯著眼,“再這樣下去,這一戰隻怕會殃及無辜。”


    趙曦翹唇吹了吹口哨,一臉的淡然,對這些事一點也不關切,廖旭試探過好幾次,趙曦半點沒有反應,若趙曦真的知道陸家反水,絕不會這樣淡定自若。


    廖旭是堅信趙曦被憫生抹掉了記憶,想不起從前,所以並未有所防備,私下裏沒少準備。


    明肅太後和明豐帝之間的戰爭極有可能一觸即發,慢慢的被抬上了表麵,每一日都有無辜的人受傷。


    “你瘋了!”陸旻不可置信的看著趙曦,“你這麽做就是羊入虎口,自尋死路。”


    趙曦嘴角彎起一抹弧度,“若非如此,背後那個看戲的又怎麽會出手,隻是這樣一來,陸家……”


    陸旻被趙曦驚住了,他從未想過趙曦有這樣深沉的綢繆,不愧是先帝之子。


    “你若自動送入皇上虎口,陸家一定會暴露目標,一舉兩得,鏟除了你將來登基以後的後患。”陸旻苦笑,似是做了一個決定,“陸家於我而言早就沒有了溫度,怎麽做都隨你,這一場浩劫是陸家注定逃不掉的。”


    無論是明豐帝還是趙曦,都不可能放過陸家,一切都是陸家異想天開罷了。


    陸旻看著趙曦,“信我嗎?”


    趙曦點點頭。


    陸旻這才沒了話,伸出一隻手掌,兩手緊緊握住。


    次日一條消息落入廖旭耳中,近日有幾個神秘人接觸趙曦,來無影去無蹤,趙曦身邊有不少奇怪的人。


    “應該是另一半兵權的主人出現了,還有一個多月九王爺就二十歲生辰了。”廖旭猜測。


    這麽想著廖旭去了一趟九王府,也感受到了九王府的非比尋常有些奇怪,趙曦比往日忙碌了許多。


    大約一個時辰以後才見了廖旭,疲憊的揉了揉眼睛,坐在位置上。


    “本是來找你商議婚事,不想九王爺這麽忙,是不是打攪到你了?”廖旭笑著給趙曦泡了一盞茶遞了過去。


    趙曦接過放在了麵前,點點頭,“是有些忙,婚事的事就由廖家費心了,代本王向飄瀅賠個不是。”


    廖旭聽著心裏有了數,笑了笑,“客氣什麽,將來都是一家人,再說飄瀅也不是個無理取鬧的,會理解的。”


    不一會衛七進門,趙曦站起身,“本王還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廖旭點點頭,很快離開了九王府,現在幾乎是已經確認了另一半兵權出現了。


    “去給皇上送信。”廖旭抬眸對著空氣中喊了一聲,立即有抹黑影極快的離開了。


    次日明豐帝召見了趙曦一次,而趙曦在半路卻失蹤了,明肅太後大怒,正準備去找明豐帝要人卻被廖飄瀅攔住了去路。


    “曦哥哥不在皇上手中,已經去了邊城,和先帝留下的另一半兵權匯合了,事態緊急,便沒來的及告訴太後娘娘。”


    明肅太後這才鬆了口氣,仍有些懷疑,隻是看廖飄瀅一臉誠摯,才沒了疑慮。


    明肅太後扭頭就把此事告訴了陸家,陸家急了,私下裏開始攛掇明肅太後和明豐帝對上。


    兩個人之間的戰爭徹底爆發,明豐帝重創了陸家,陸家一蹶不振,後又軟禁了明肅太後。


    明肅太後被困慈和宮,想做什麽都吃力,隻能交代廖飄瀅去辦,還存有最後一口氣,等著趙曦歸來,殊不知趙曦早就在明豐帝牢籠之中了。


    明豐帝又找了個借口軟禁了趙綏,甚至連自己的親弟弟也沒放過,趙然和趙肆一樣,深受重傷失去了一條腿。


    不僅如此,明豐帝大開殺戒,直接將六王全都圈禁起來,凡是六王子嗣一個不留,明豐帝此舉引起眾怒,一下子暴露了本性。


    而廖家一躍成了大功臣,明豐帝的新寵,不僅如此明豐帝還娶了廖飄瀅進宮,冊封貴妃之位,廖家一時風光無限。


    程世瀾怔怔的看著廖旭,廖旭低著頭,“廖家沒有別的選擇,所以你也別怪我。”


    程世瀾忽然笑了笑,“什麽時候的事……”


    廖旭沉默不語,程世瀾又問,“當初是我錯怪了九王爺,難怪了……是你通知的太後,混淆視聽,怪不得陸旻幾次三番的提醒,原來意有所指啊。”


    廖旭擺擺手,幾個侍衛將程世瀾押了下去,“怪隻怪你自己不信任九王爺罷了,忘了告訴你,九王爺從未對令妃做不軌之事,那次九王爺刺了我一劍,也並非癔症,是你們錯將他當作了癔症。”


    程世瀾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所以你敢大張旗鼓的來,是因為九王爺根本沒有去邊關,而是在你們手上!”


    廖旭笑了笑沒搭話,腳步已經走遠了,越來越快,程國公府被人圈禁,不僅如此還有江家也是一樣的待遇。


    “廖大人,少了一個人。”


    廖旭挑眉,“陸旻?”


    侍衛點點頭。


    “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廖旭隱隱有些不安,隻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了後悔的餘地了。


    因為第二位繼承人已經被斬殺,而趙曦又在明豐帝手中,即便有另一半兵權的存在,也毫無意義。


    “外麵是什麽動靜?”宋婧豎起耳朵,聽著嘈雜的聲音有些不適應,忍不住嘶啞著嗓子問。


    丫鬟搖搖頭,“是大小姐出嫁的日子。”


    宋婧怔了下,笑了笑,“廖姑娘真是好命,可以嫁給九王爺做王妃,九王爺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丫鬟蹙眉,奇怪地看了眼宋婧,“大小姐不是嫁給九王爺,是進宮做貴妃娘娘,宋姑娘,您莫不是見過九王爺不成?”


    丫鬟的話裏有幾分輕視,對這位瞎子姑娘很不耐煩,隻不過有幾分容貌罷了,才勾住了廖旭,一臉狐媚子樣!


    宋婧愣住了,她之前明明聽說九王爺和廖飄瀅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又怎麽會成了貴妃呢?


    實在太奇怪了。


    “這叫什麽話,我們小姐對九王爺有救命之恩,當初九王爺落湖,是小姐救了九王爺,若非小姐,九王爺早就命喪黃泉了。”


    芍藥見不慣丫鬟輕視了宋婧,忍不住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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