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軍。

    重衡巧妙的將木曾的源家軍引到了備中水島,不可避免的要進行海戰。重衡和知盛將一千餘艘戰船用繩索連在一起,平家武士在船上如履平地。待源家戰船靠近後,重衡從正麵迎敵,知盛從背後發動攻擊,前後夾擊,木曾的軍隊根本就不是擅長海戰的平家軍隊的對手,死傷無數,大敗而歸。

    正當木曾義仲要重新集結軍隊再次一戰的時候,千裏之外的平安京卻是風雲突變。

    趁著義仲出擊關西的時候,不滿義仲所作所為的公卿們立即控製了京都的駐防軍隊,並借後白河法皇的旨意宣布義仲為朝敵。這個消息傳到義仲耳裏時,他自然是怒火衝天,再也顧不得討伐平家,急匆匆的就率兵趕迴了京城,迴京後,正在氣頭上的他一怒之下決定索性自己稱帝。

    他不知道,這個愚蠢的舉動卻是給了遠在鐮倉虎視眈眈的源賴朝一個極好的機會——

    鐮倉,源賴朝的府邸。

    接到消息的源賴朝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笑容,他放下了手中的信箋,對著身邊的政子和義經緩緩道:“我們的機會,終於來了。”

    政子微微一笑,道:“大人,真是太好了。”

    “兄長大人,那我們是不是要馬上出兵?”義經難得見哥哥如此興奮的表情。

    賴朝點了點頭,沉聲道:“馬上出兵十萬,由你和範賴領兵,以討伐朝賊的名目前往京城。”

    義經低頭道:“請兄長大人放心,您就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賴朝的眼中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道:“這次不是攻打平家,而是對我們同宗的源氏動手,你沒有什麽話要說嗎?”

    義經抬起頭,目光平靜的望著賴朝,一臉真摯的道:“兄長大人的敵人,就是我九郎的敵人。”

    賴朝的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容,看了看政子,道:“等解決了義仲,下一個就輪到平家了,說起來,義仲還是做了件好事,上次在俱梨迦羅讓平家元氣大傷,隻剩下半條命。不過這次——”

    “兄長大人,如果攻打平家,您打算……”義經的語調有些著急起來。

    賴朝的眼中寒光一閃,一字一句道:“趕盡殺絕。”

    義經的臉色開始發白,嘴唇微顫,趕盡殺絕,隻要是平家的人都不會放過嗎?那麽小雪呢?還有一起玩耍長大的知盛和重衡,都難逃一死嗎?小雪,為什麽沒有迴來,是出了什麽事嗎?還是隨著平家到

    了九州,她到底在哪裏,她不打算遵守那個約定了嗎?也是,如今源氏和平家已經開戰,隻怕以後會越演越烈,她說不定已經憎恨自己了,平家和源氏,總是要走到這一步的,身為源氏的人,他擺脫不了這個宿命。不過不管怎麽樣,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會盡全力保護她,絕不會讓人傷害她,哪怕——是自己的哥哥。

    想到這裏,他抬眼望了一眼賴朝,賴朝似乎正在想什麽,眼神中竟隱隱有了幾分難得的溫柔。

    “對了,聽說平家的那名鬼麵武士極為神秘呢,從來不說話,也從沒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呢。”政子忽然說道:”聽說他殺人無數,而且還都是一刀穿喉,真是冷酷的人啊。”

    “等下次攻打平家的時候,我也想領教一下他的本事。”義經輕輕道,平家什麽時候出了這樣的人物,他倒也想見識一下。

    “這樣的人越多,對我們的阻礙越大,所以最好還是消失。”賴朝冷冷的說了一句。”

    義經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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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九州。

    九州的春天似乎比平安京更加暖和,櫻花過後,又見桃花,風景一樣還是那麽美,那些身著十二單衣在庭院裏賞桃花的女眷們,談笑晏晏,似乎已經忘記了這裏是九州,小雪無奈的笑了一下,也許是前些日子的勝利讓大家的心情又放鬆起來,言談之中,她們似乎覺得迴平安京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不知為什麽,她的心情卻還是有點壓抑,也許是俱梨迦羅那一戰帶給她太多的震撼了,其實應該不止是她,好幾次,她都看見知盛在一邊默默發呆,想必這一戰對於他來說也是噩夢般的迴憶吧。

    她搖了搖頭,不想再去想這件事,轉身向庭院外走去。剛踏出前庭,忽然聽見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清澈悠揚的笛聲,她笑了笑,能將笛子吹得如此清雅婉約,如傾如訴的人在平家非幼子平敦盛莫屬了。她自從迴到平家後,並沒有見過多少次敦盛,比起兵法武藝,他似乎更喜歡一個人在屋子裏研究音律。

    尋聲而去,小雪在府邸後麵的池塘邊發現了他。他一身純白色的便服,背靠在花色灼灼的桃花樹下,正全神貫注的吹著手中的碧色橫笛。看起來他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裏,雙目微闔,密密的睫毛輕顫,容貌嬌豔更勝女子。豔色桃花紛飛如雪

    ,絕色少年舞弄雅樂,如畫一般透著夢魅之美,一時之間,小雪也有些看得癡了,暗暗惋惜敦盛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年真是生不逢時。

    “此樂隻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一曲終了,小雪笑吟吟的走了過去,在敦盛身邊坐了下來。

    “啊,,姐……姐”敦盛一驚,臉上立刻紅了起來。好害羞的男孩啊,小雪臉上的笑意更濃。

    “怎麽,今天怎麽出來了?我好像很久沒有看見你了。”小雪笑嘻嘻的瞅著他。他雙手撫弄著笛子,低著頭,似乎不知該說什麽的樣子。

    “好了,不逗你了。”小雪站起身來,順手折了一支桃花,又坐了下來,輕輕的扯著花瓣玩。

    “姐姐,我們和源氏的戰爭什麽時候才會結束呢?”敦盛忽然低著頭問了一句。小雪有些憐惜的看著他,輕聲道:“不知道,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太晚。”

    “姐姐,我——討厭無休止的戰爭。”他忽然抬起了頭,望著小雪。看著他清澈如泉水的眸子,小雪的心中一震,她的心裏有何嚐不討厭戰爭,她又何嚐願意去殺人,隻是……她的神色不由黯淡下來,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敦盛。

    “姐姐,您的眼睛好像這湖水一般純淨呢。”敦盛象是發現了什麽,臉上忽然浮起了孩子般的笑容,小雪一愣,笑了笑。這樣一個單純優雅的少年,如果是出生得再早一些,,想必可以在喜愛的藝術裏盡情發揮;但是他不幸生於這個混亂的時候,除了惋惜還能怎麽樣呢,這是所有平家人的宿命,和源氏一族戰鬥不止的宿命。

    “有這樣眼睛的人一定也有顆純淨的心。”敦盛似乎已經放鬆下來,微微一笑,又持起笛子,輕輕的吹奏起來。

    純淨的心?小雪看了看一臉純真的敦盛,心裏泛起了一絲苦澀,自己的雙手早已沾滿鮮血了,如果敦盛知道身邊的姐姐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鬼麵,還會用純淨這個字眼來形容她嗎?

    在敦盛悠揚的笛聲中,小雪凝望著紛落的桃花,心情似乎沉重起來

    前途未卜

    “小雪,敦盛,你們都在這裏,”忽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這淡淡如煙的氣氛……小雪一迴頭,身著淡黃色直衣的重衡正麵帶笑容的看著她們,眼中難掩興奮之情。

    “重衡哥哥,看你的樣子,好像有什麽高興的事呢?”小雪有些疑惑,好像很久沒看見重衡這樣愉悅的表情了,哪怕是大勝了木曾義仲幾次後也沒這樣高興過。

    “木曾

    義仲死了!”他的語調中帶著一絲興奮的顫抖。

    “啊?”小雪一愣,“怎麽死的?”這好像太快了,讓人匪夷所思。

    “就像你預料的那樣,他們源氏內部果然起了爭鬥,源賴朝派出了十萬大軍攻入京城,義仲根本抵擋不過,五萬人馬全部被消滅,自己也自盡了。”

    義仲死了,那麽巴禦前也死了嗎?一想到那個美麗無比的奇女子也難逃噩運,小雪的心中不由生起了一絲惆悵。

    “那麽巴禦前呢?”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重衡收了一些笑容,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道:“聽說打到最後,義仲心軟,不忍讓她也戰死在那裏,就命令她自行突圍。她淚流滿麵地說道,那就讓我再為您戰上一場!於是,順手戰敗迎麵衝來的武藏名將土禦師重,一刀切下他的腦袋,然後突圍而去,以後就不知所蹤了。”

    巴禦前沒死,小雪的心裏好似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女子如果死了實在是太可惜了。“那看來,這義仲也是個重情的人,倒也讓人敬佩。”她脫口道,不知為什麽,她還有些同情起巴禦前和義仲,命運弄人,如果沒有戰爭,他們必定也是讓人羨慕的一對佳偶吧。

    她看了一眼重衡,重衡的眼神中似乎也帶著幾分惋惜。

    “如果能和自己心愛的人並肩作戰,哪怕戰死也是一種幸福吧。”他輕聲說道,凝視著小雪。她被他的眼神一看,心中有些緊張,這話好像在暗示什麽似的,趕緊扯開了話題:“那麽這次是源賴朝帶的兵嗎?”

    重衡一聽這話,臉色微變,搖了搖頭,道:“總大將是源義經。”

    義經,小雪身子微微一震,又來了,胸口的疼痛又隱隱的漫延開了,源賴朝的軍隊,早就該知道應該是義經領兵,為什麽自己還要問出口,去揭開這個讓人心痛的答案。

    “牛若……源氏的後代果然不乏人材。”重衡的嘴角勾起一個苦笑,“那時真是小看他了。”

    “那麽,五哥,源賴朝下一個是不是就要對付我們了。”一直沒有作聲的敦盛忽然開了口。

    此時重衡眼中的興奮之色卻是更濃,點頭道:“如果是這樣,正好可以痛痛快快一戰,一鼓作氣消滅源氏,我們平家重返京城的日子不遠了。”

    誠然,這些日子來平家重新集結了十來萬的軍隊,力量也有所增強,但是真的能象重衡所說的一鼓作氣消滅源氏嗎?終於,還是要到這一天嗎?從此,相見唯有在戰場,

    對麵相逢不相識,之前種種都成過眼煙雲,也許,有一天會死在他的手下……

    心,似乎越來越痛了……

    “敦盛,請再吹奏一曲吧。”她輕輕的說道。敦盛點了點頭,橫笛唇邊,在宛如仙樂的笛聲中,她無力的倚在桃花樹下,閉上了雙眼,她忽然覺得好累,什麽也不願再想。

    “小雪……”重衡欲言又止,也坐在了她的身邊,靜靜的凝視著她。

    風起,花飛,樹下的吹笛少年,輕輕倚著樹的俏麗少女,一旁靜默不語的俊朗男子,各懷心事的三人,卻在這漫天飛花中組成了一幅唯美的畫卷。

    叱吒一時、項羽般勇猛也仿佛項羽般不幸的木曾義仲就此消失在了塵埃中,一代奇女子巴禦前芳蹤不再,散布在各地的義仲軍也做了鳥獸之散。平安京牢牢的被掌握在了源賴朝的手中。統一了源氏內部分裂勢力的賴朝終於決定要將矛頭指向雄踞西部的平家了。

    等待小雪和義經的將是——不可逃避的命運。

    與粗魯的義仲不同,青蓮綠竹般雅致飄逸的義經令崇尚美學的皇室和公卿都無比陶醉,他們對這名符合貴族審美觀點的美少年充滿了好感。成功掌控平安京的義經安排好了一切事務後,留下另一個哥哥範賴和一部分軍隊,帶著剩下的軍隊迴了鐮倉。

    賴朝這次對得勝迴來的義經表現出了難得的親切,令義經感動不已。

    “九郎,這次你辛苦了。”賴朝那張總是沒有表情的臉上也有了笑意。義經看見哥哥的笑容,心情也激動起來,“為了兄長大人,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他誠心答道。

    賴朝微微點了點頭,道:“解決了義仲,接下來就是我們的宿敵平氏一家了,聽說他們在一之穀建了要塞,招兵買馬,我們要盡快的解決他們。”

    義經的心裏一顫,這一天還是來了。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賴朝的眼中閃耀著灼灼的光芒,“這麽多年,我果然沒有白等。”

    他望著義經,低聲道:“你先休息一陣子,等月初你和範賴帶領十萬大軍前往一之穀,這一次一定要全殲平氏一族。”

    “是。”義經的臉色有些發白,聲音也低了下去。

    “九郎,怎麽了,你臉色不大好,是近日征戰辛苦了吧?早點休息吧。”賴朝察覺義經的臉色有異,以為是勞累所致,語氣不由溫和了幾分。

    義經應了一聲,便站起身,行了行禮,正準備出去。

    “九郎——”賴朝忽然開口道:“這次你在平安京,沒有遇見小雪嗎?”

    猛的聽見小雪的名字從賴朝的口中說出,義經差點嚇了一跳,不過立即想到賴朝並不知道小雪是平家的人,又恢複了冷靜,忙道:“這次實在沒有時間尋訪小雪的下落,不過想來她應該還和她家人在一起吧。”

    說完,他望向賴朝,賴朝似乎不經意的點了點頭,眼神中卻掩飾不住的流露出一絲失望。看到這絲失望,義經不禁心裏格登一下,內心深處隱隱的產生了一絲恐懼,如果哥哥知道小雪是平家的人,會怎麽樣做?是饒了她,還是——對她更加憎恨?是折磨她,還是殺了她?義經的頭皮一陣發麻,再也不敢想下去……

    小雪,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絕不——

    是夜。

    “大人,您怎麽了?”從夢中醒來的政子依稀看見賴朝起了身,披上了一件外衣,正要往外走去。

    “睡不著,去透透氣,你管自己睡吧。”賴朝淡淡說著,沒有迴頭,就出了房門。

    政子望著賴朝的背影,臉色忽然黯淡下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賴朝一直走到了迴廊前的庭院裏,在紫藤花下駐足而立。本來應該高興才對,義仲被除,平家就要被消滅,一切似乎都漸漸的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可是為什麽在聽到沒有她的消息的時候,心情會是這樣的失落,不知不覺,她已經離開這裏好一陣子了,她並沒有迴來,是家裏母親出了什麽事,還是她自己出了什麽事。

    他抬眼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腦海中不由浮現起以前相處的種種,溫泉裏的奇怪歌曲,獵場裏的任性,山崖下,她的溫柔和可愛,點點滴滴,慢慢讓他心動,沒有她在的日子,似乎冷清了很多,也——寂寞了很多。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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