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教大軍在古秋月率領下,浩浩蕩蕩地殺奔巴罕城,沿途的關城均抵擋不住,一一被破,而巫月教的人每到一處必然大肆掠奪一番,致使許多老百姓流離失所,大批災民逃往巴罕城。

    巴罕城的城主並非塞外之人,乃是中土人氏,姓樂名順,他本是中原的一名京官,因為不受皇帝的重用,而且厭倦了朝中的爭權奪利,於是遠走關外,後來結識了巴罕城貴族的女兒阿妹桑,二人共偕連理,之後被民眾推舉為城主。在他管治下,巴罕城十分富裕,物產豐富,兵力也增強了。可是夫婦二人結合了十多年亦無所出,直至阿妹桑四十歲的時候才誕下麟兒,取名樂子平,並由乳娘來照顧。

    現在樂子平才四歲,說來也奇怪,樂子平的資質很魯鈍,父親教他說話,他總說得不清不楚;教他寫字,他又寫得很不工整。阿妹桑就說他年紀尚小,可是他一旦見到人家舞手動腳地練功時,他便像著了魔一般,有時還能依樣畫葫蘆地使出一些簡單的招式。於是樂順便叫乳娘教兒子練武。這位乳娘原是峨嵋弟子,喚做馮四娘,武功也不俗。她很早便離開師門闖蕩江湖,後來嫁了一位俠客,還生了一個兒子,但是不到周歲便夭折了。有一次,夫婦二人在追殺一名汪洋大盜時,丈夫被那大盜設計殺害,她也身負重傷,被樂順所救,為了報恩她便留在樂府中當侍婢,直到樂子平出生後,她又充當起乳娘來。

    如今巫月教大舉來犯,早有探子報知樂順,樂順急忙召齊一眾將領謀士來商議,樂順道:“古秋月這女魔頭手段兇殘,吉罕城已經被她弄得民不聊生,就連烏丸、天泉兩位城主也遭其毒手,現在她又公然興兵來挑釁,諸位所見,認為該當如何?”

    有謀士道:“巫月教攻打本城也是因為我們先前與天泉、烏丸二城發出聲討他們的消息,所以他們才先下手為強。我們何不主動向他求和,送上黃金布匹作為禮物。相信他們也是為了這一目的而來,一定會接受和約退兵。”

    一名武將怒道:“不能,我們豈可向魔頭認輸,你要知道,如果我們也向他們低頭的話,全族便會受他們操控,那時族人就苦不堪言了。”

    謀士道:“可是他們人強馬壯,勢頭淩厲,沿路收伏多少城池啊!試問我們有何能力抵抗?”

    樂順道:“我倒有一計。”眾臣連忙問計,樂順道:“我們的城池犄角極穩,可作堅守,他們雖然來勢洶洶,也隻不過是一鼓作氣,一旦他們久攻不下,將士便會思鄉,無心戀戰,那時我們再大舉反擊,勝券在握。”

    “可是堅守又能守到什麽時候?”

    “此乃長期的爭鬥,反正我們城內物資極豐,而農田也都在城內,這一仗我們有七成的勝機。”

    眾臣覺得言之有理,紛紛點頭,樂順遂命眾人準備好守城工作。

    不幾天,巫月教大軍便到了城外五裏的“土龍屯”結寨,然後也不休整,大舉來到城下,列陣罵戰。樂順遂與眾將謀臣到城上觀陣。隻見巫月教的二千雄師分成三陣排列,雖然頗有氣勢,但不難發現他們非訓練有素的士兵,而且有的教眾還有點厭戰的氣息。再往敵陣之中看,一頂羅傘高舉,古秋月端坐傘下趾高氣揚,不可一世。樂順看見心頭有氣。

    這時,城下的諸葛劍智向巴辛打了個手勢,巴辛便走出陣前道:“巴罕城主請來答話。”

    樂順在城上一提丹田氣答道:“在下就是城主樂順。”

    巴辛道:“樂城主,我相信你也是識時務之人,現在我教已經大舉壓境,若你肯開城獻降,從此臣服我教,便可保你巴罕城軍民平安,百年興旺。否則的話,不出一日就把你們移為平地,雞犬不留。”

    樂順長笑一聲,說道:“汝等皆是謀害摩教主的無恥之徒,有何資格與我說話。摩教主在時天下太平,現在他一死,朗月教又再淪為邪魔外道,好不令人婉惜!”

    巴辛聞言大怒,再次唿喝道:“你們休要敬酒不喝,喝罰酒。我數三聲,三聲後再不開城獻降就要你們玉石俱焚。”

    樂順慨然道:“不需要閣下數三聲,我現在就答複你。要我投降,除非日出西方!”

    巴辛知道難以說服他獻降,便迴到本陣向古秋月稟明。古秋月登時柳眉踢豎,她一拍椅上的扶柄喝道:“給我攻下巴罕城。”

    一聲令下,巫月教眾蜂擁而上,樂順在城上指揮軍民往城下投擲亂石、施放弓箭,竟把巫月教幾番攻勢打了下來。

    這場攻防戰維持了兩個時辰,巫月教傷亡極多,諸葛劍智見形勢不利,遂傳令鳴金收兵,迴營休整,來日再攻。樂順與巴罕城的軍民上下則在城樓上歡唿雀躍,慶祝勝利。

    巫月教一路上都是勢如破竹,沒想到偏在今天折兵,迴營後皆有沮喪神色。古秋月問道:“小小一座巴罕城因何攻不下來?”

    諸葛劍智道:“教主,我們一路上攻打的小城池隻是用土所築,而巴罕城乃堅固的石頭砌成,當然難打。而且他們作了緊密的防守部署,我們才會攻不下來。”

    古秋月問:“可有妙計破城?”

    諸葛劍智道:“某已經有計於心。”

    古秋月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不再多問,隻說:“好,一切都由總巡察定奪吧。”

    次日,諸葛劍智命顧氏兄弟帶領一支人馬到城下搦戰,樂順又率眾登場觀望。顧氏兄弟在城下破口大罵,諸般挑逗,樂順等人就是不予理睬。到了午時,烈日當空,此際乃酷熱暑天,巫月教的人忍耐不住,一個個卸下甲胄,甚至連內衣也剝了下來,赤著上身在乘涼。顧氏兄弟則仍然不停地罵戰,樂順看在眼內,心中也計算好了。身邊有武將問:“城主,他們戰意已鬆,何不出城殺他一陣。”

    樂順笑道:“此乃敵人誘敵之計,我們不可大意,且再等半個時辰。”

    一晃又過了半個時辰,城下的巫月教眾一個個氣喘籲籲,汗如雨下,樂順看見高興,立刻吩咐眾將如此這般,一切依他的安排行事。眾將遂帶了一百餘人去執行命令。

    正當顧氏兄弟等得著急,忽然城門“隆”地打開,一彪人馬殺出城來,顧氏兄弟遂唿喊道:“快撤!”巫月教的人便狼狽而逃,卸下甲胄也沒收拾,拚命向前奔逃。巴罕城的軍士在後緊緊追殺,追至三裏外的一處土丘時,突然號角聲響,諸葛劍智驅動一支人馬殺出,與顧氏兄弟合兵一處,反擊起來。那巴罕城軍的將領立刻喝令撤退,巫月教的人馬在後緊追,諸葛劍智心中大喜:“成了,巴罕城必破無疑。”眼看就要追進城門之際,忽然從城牆內施放出千弓萬弩,晃如雨點飛散,巫月教的人急忙掄動刀牌抵擋。一輪亂箭之後,城上又有亂石飛擲下來。

    亂箭勉強能擋,但石塊哪裏還能擋得住,慘叫聲不絕於耳,諸葛劍智早就驚得魂不附體,顧萬光、顧萬明一左一右護著他,然後招唿全軍撤退。樂順也不追趕,等巫月教的人盡退之後,才指揮軍民出城把他們掉下的甲胄兵器通通沒收。

    諸葛劍智敗了這一陣,迴營生怕教中眾人會對他指責,竟托辭不出,連古秋月也不見,立刻便惹來眾人非議,巴辛更在古秋月麵前力數諸葛劍智諸般不是。古秋月便親往他營中找他一遭。

    古秋月隻身來到他帳前,守帳的武士忙迎上去道:“教主,待我先去通傳一聲。”

    古秋月卻道:“不必了,你們暫且退下。”看守的武士便告退下去。

    接著,古秋月揭帳而入,隻見諸葛劍智臥在床上,閉目養神,古秋月上前輕聲低喚:“諸葛兄,你醒來呀!”

    諸葛劍智聞喚,微睜雙目,問道:“教主,這麽晚來找屬下何事?”

    古秋月坐了下來,慢慢地說:“諸葛兄,現在沒有外人,我們說話不必太見外。”

    諸葛劍智道:“我們還是保持一定距離的好,以免招人話柄。”

    古秋月道:“誰敢說我的不是?不過你這一次失利的確惹起教中兄弟的非議和不滿,看來你要想辦法攻下巴罕城才能挽迴人心。”

    諸葛劍智坐起來,右手搭在古秋月的纖纖玉掌上,說道:“巴罕城堅不可破,若然作長久打算更是不利於我們。現在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找一個人,跟我們裏應外合,才可破城。”

    古秋月問:“你心中可有人選?”

    諸葛劍智嘴角微微一掀道:“教主可曾聽說過‘千手羅刹’的名字?”

    “千手羅刹?”

    “正是,二十年前她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江湖大盜,作案無數。可是她到太極門作案時遭人暗算,身受重傷,從此絕跡中原,遠涉關外。”

    “莫非她就躲在巴罕城?”

    “不錯,巴罕城北麵二十裏有一絕穀,名為‘無日穀’,因為穀中長年不見天日,故得此名,而她就棲身在那兒。”

    “諸葛兄緣何會識得此人?”

    “自從教主把我從中原帶來之後,我就一直為教主四出招攬人才。在這片沙漠裏,我走訪過不少地方,因此結交了此人。”

    “這‘千手羅刹’真的有本領協助我們攻破巴罕城嗎?”

    “屬下願以人頭擔保。”

    “好極,明日我們動身去一趟‘無日穀’。”

    “教主,你也去嗎?”

    “為了表示誠意,我當然要去。”

    諸葛劍智也不阻攔她,第二天,諸葛劍智先去準備好馬匹、幹糧,古秋月則召集眾人到大帳內,對他們說:“本座要與總巡察去辦一件要事,此處暫由巴辛代行軍務,但千萬不可去巴罕城搦戰,堅守營地等我們迴來。”

    眾人領命,巴辛則問:“教主,你和總巡察要去哪兒?”

    古秋月道:“這一點你們少問,總之我們歸來之後,巴罕城就會玉石俱焚。”巴辛看古秋月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不再多問了。

    古秋月與諸葛劍智二人即日起程,馬不停蹄地趕路,隻因二人心如快箭,所以趕起路來也是很快,不用一天時間就到達了“無日穀”。

    穀外雜草叢生,穀口也很隱蔽,諸葛劍智對古秋月說:“待會我們進去之後要事事當心,那‘千手羅刹’脾氣很怪,與她說話不隻要客氣,還要奉承。”

    “行了,總之我看你神色去辦就是。”

    於是二人下了馬,把馬栓在穀口的大樹旁,然後步行進穀。

    好一座無日穀,當真伸手不見五指,抬頭難見天日。諸葛劍智早有準備,他取出火刀、火石,在地上拾了兩根枯木點燃,一人持著一把照明,向前邁進。這無日穀之所以不見天日,是因為它是處於一座萬丈巨崖之下,穀頂又伸長著各種樹木,遮擋了光線,所以才形成這種不見天日的景象。因為沒有陽光照射,穀內異常潮濕,陰風陣陣,大有進了地獄的感覺。

    二人走到一處岔路,便聽見一陣風聲吹過,接著有一條人影在二人眼前掠過,並迅速地出現在二人的前方。此人頭戴竹笠,黑紗遮臉,無法看清其真麵目。但從對方的身段看,應該是一名女子。諸葛劍智拉一拉古秋月的袖子,然後倒身下拜道:“拜見‘千手羅刹’前輩。”古秋月聽他這麽稱唿,也當即跟隨下拜施禮。

    那黑衣女子道:“原來是諸葛先生,請起來!我隻比你們大十二三歲,不必稱唿前輩了。”聽這名女子的聲音十分清脆響亮,一點也不似年過四十的婦人。

    二人爬起身來,千手羅刹說:“先生因何到此?這位姑娘又是誰?”

    古秋月道:“小妹名叫古秋月,是巫月教現任教主。”

    黑衣女子神態自若,一點也沒被巫月教教主的身份所嚇著,她說:“古教主光臨蔽穀,實在榮幸。”

    諸葛劍智道:“不瞞前輩,我二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一事要向前輩相求!”

    千手羅刹道:“此處不方便交談,到我茅舍中再說。”

    於是二人便跟隨千手羅刹走右邊的小徑,不一會兒便到達千手羅刹的居處。屋內沒有什麽布置,但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短刀,有鐮鉤形的,有鋸齒形的,有夜光的,還有刀身窄長的,全部短刀都不超過兩尺。

    千手羅刹招唿二人坐下,古秋月便說:“小妹也曾聽說過姐姐的武林威風史,的確是我們女子的榜樣。”

    千手羅刹道:“不是我誇口,二十年前我的確是少有敵手,十九派的人有誰不是聞風喪膽的。若非他們使詐,我怎會身負重傷,成為喪家之犬,流落塞外。”

    古秋月問:“究竟此事是怎樣的?”

    千手羅刹歎道:“往事不堪迴首,不說也罷!”

    古秋月自知失言,忙道:“對不起,是小妹失言了。”

    千手羅刹看著古秋月,說道:“古教主長得國色天香,看來當今之世也沒有人可以相比了。”

    古秋月笑道:“姐姐誇獎了,小妹比姐姐差多了,我聽說過姐姐當年是武林第一大美人。”豈料此言一出,千手羅刹霎時變色,她的聲音也壓沉起來,不悅道:“閑話休說,究竟兩位因何到來?”

    諸葛劍智怕再說下去會壞事,遂道:“我們想請前輩相助攻破巴罕城。”

    千手羅刹問:“為什麽要攻破巴罕城?”

    諸葛劍智道:“隻因巴罕城城主公然與本教為敵,聲稱要把本教逐出大漠,可是本教向來有功於大漠,豈可受人如此侮辱,於是興起問罪之師。一路來都是長驅直入,但巴罕城實在太堅固,樂順又善用詭計,致使我們連吃敗仗。正好我記起前輩隱居於此,知道前輩有翻天的本領,所以特來求助,想請前輩潛入巴罕城為內應,裏應外合,一舉破城。”

    千手羅刹很冷淡地道:“憑我個人之力,能助你破城嗎?”

    諸葛劍智道:“當然可以,隻要在攻城之時,前輩把樂順送歸地府,到時群龍無首,攻破巴罕城便易如翻掌了。”

    千手羅刹冷笑道:“嘿嘿,先生當真是諸葛再世,計劃周詳,可是我為什麽要幫你們?”

    古秋月便說:“姐姐,此事隻有你能辦到。”

    千手羅刹道:“我不想再涉足江湖之事,請你們迴去吧。”

    古秋月道:“姐姐,如果你肯相助我的話,你有什麽要求我都會答應。”

    千手羅刹一怔,便問:“古教主此言當真?”

    古秋月道:“身為一教之主,當然說一不二。”

    千手羅刹當即道:“好,我的條件很簡單,日後我要借助貴教的實力,替我報一個仇。”

    古秋月知道千手羅刹當年的事,也猜到她要報的是什麽仇,便道:“我知道姐姐的心意,反正我們也有問鼎中原的心,這不是問題。”千手羅刹見古秋月答應得如此爽快,便也同意協助他們攻破巴罕城。

    古秋月忽道:“大家既已達成協議,我還未請教姐姐的名諱,更想一睹姐姐的玉容。”

    千手羅刹身體抖了一抖,顯然有點不悅,隻聽她說:“我的名字不必問,這二十多年人人都喚我‘千手羅刹’,我也聽慣了!至於我的容顏不見也罷。向來我從不以真麵目示人,這一次也不例外。”

    諸葛劍智忙道:“好了,我們不要勉強前輩了。事不宜遲,我們還是立刻迴營吧。”

    千手羅刹便收拾了一些物件,隨二人出穀。她步出穀口,深唿吸了一口氣,笑道:“我已經兩年沒有出穀了,這一次出穀之後,我再也不會迴來這鬼地方了。”她的笑聲顯得有點狂。

    千手羅刹與古秋月共乘一騎,三人快馬加鞭飛奔迴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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