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這,也正是汁方侯雍齒壽終正寢、其子雍钜鹿在位長達三十八年,以及汁方侯一脈足足傳延九十年,直到曆史上的武帝一朝,才終於因‘酬金罷侯’事件而斷絕的原因。


    ——做劉漢天子禦用,且可反複使用的雞,便是汁方侯家族保全自身,安身立命之道······


    “連雍齒,都算不上絕對意義上的‘蠢貨’······”


    “那其他的‘正常人’,又怎麽會是好相與的······”


    迴想起早晨,在長樂宮長信殿參加朝議時,所看到的那一張張或溫和、或陽剛,或陰戾,或儒弱的麵容,劉盈一時之間,竟有些感到好笑起來。


    尤其是迴想起一個月以前,易儲風波尚未平息之時,自己為了混淆朝堂視聽,試圖去責問丞相蕭何的那一幕,劉盈就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如果說如今的朝堂,百官朝臣、功侯貴戚人均王者、宗室,那劉盈頂天了去,也不過是個黑鐵三!


    就連天下公認的蠢貨雍齒,或許都能排到鑽石!


    不得不說,發現這一現實狀況的瞬間,劉盈心中,盡被一股無窮無盡的挫敗感所充斥。


    但當劉盈稍平複下心情,看到身旁的母親呂雉麵上滿帶著期翼,以及些許憐愛看著自己時,劉盈心中,終於因自己的血脈,而湧現出了無盡的自豪和慶幸!


    ——不單因為父親,是漢天子劉邦;更多的,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是皇後呂雉!


    真正認識到自己所身處的,是怎樣一個群星璀璨的時代後,劉盈實在很難想象如果沒了老娘呂雉,自己究竟會變成什麽樣。


    “怕不是剛穿越過來,就能被撕碎在新豐,跟太上皇一起入土為安?”


    心中自嘲一番,劉盈便稍顯頹廢的低下頭,不住的唉聲歎氣起來。


    似是看出了劉盈的挫敗,隻片刻之間,呂雉麵上那抹專屬於母性的光輝,立時便更耀眼了些。


    “盈兒?”


    一聲滿載著柔情、慈愛的輕唿,待劉盈稍待癡楞的側過頭,就見呂雉輕輕伸出手,將劉盈的小臉捧上手心。


    “再不數月,盈兒便當年十四。”


    “盈兒可知道,陛下在十四歲的年紀,是什麽樣?”


    聽聞老娘哄小孩般溫和的語調,劉盈隻稍帶萎靡的一笑,語調中,也不由帶上了些許隨性。


    “父皇年十四,母後當還於繈褓······”


    卻見呂雉溫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自繼續道:“莫言十四,便是四十四,陛下也還仍於豐沛之地,自得以為任俠呢!”


    見劉盈應聲咧起嘴角,呂雉附和著一笑,稍斂麵上笑意,目光中,不由帶上了令人倍感安心的憐愛。


    “盈兒年十四,便於朝中之事初由知解,縱不深刻,亦頗為難得。”


    “陛下之年四十四,亦遜今之盈兒遠矣。”


    “雖今時尚有不足,然往後,不還有母親在?”


    稍帶俏皮的一聲反問,呂雉不由又溫顏一笑。


    “若天公作美,母親當還能得活二十載。”


    “往後,盈兒之所短,皆有母親與身旁傅教,待母親閉目之日,盈兒自也能獨當一麵,端坐禦榻而製衡朝堂。”


    “嗯?”


    聽聞母親這一番真情流露,甚至隱隱帶著些許承諾意味的話語,劉盈終覺心中挫敗被驅散稍許。


    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太子劉盈,放下了對母親呂雉所有的保留,和深埋於心底的戒備。


    “嗯!”


    “有母後在,兒什麽都不怕!”


    略有些純稚的一語,劉盈順勢跪坐在地,將頭輕輕搭上了母親的膝側。


    看著劉盈還如往常般,滿是貪婪的將頭靠在自己膝蓋上,呂雉麵上的幸福,險些從那張飽經歲月蠶食的麵容中溢出。


    “癡兒~”


    “麟兒······”


    憐愛的呢喃著,呂雉的手不住在依靠在膝蓋上,正撒嬌似蹭著自己腿側的那顆小小頭顱上不停地愛撫著。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呂雉才語調隨和的發出一問。


    “以建成侯監鄭國渠整修事,可是盈兒因宮外之事,而欲彌補於呂則?”


    聞言,劉盈隻頭都不抬道:“非,此兒早有之意。”


    “河渠整修事,便隻是掛名,亦可得不菲政望;如此好事,兒自不願與外姓。”


    “使舅父監此事,兒安心;舅父得修渠之望,日後於朝堂之上,亦可為兒助力······”


    聽著劉盈不假思索的道出心中想法,呂雉隻笑著連連點頭,目光中的慈愛更甚。


    “甚好,甚好······”


    “嗯?”


    聽聞母親這兩聲呢喃,劉盈不由麵色輕鬆的抬起頭,將下巴戳在呂雉的膝蓋上,眼睛也稍瞪大了些。


    見此,呂雉稍一愣,旋即啞然失笑。


    “母後是說,今日之事,盈兒辦的甚好。”


    聞言,劉盈隻彎眼一笑:“是母後教的好。”


    劉盈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惹得呂雉一陣淺笑不止。


    待劉盈又低下頭,重新將太陽穴靠上自己的膝側,呂雉不由又問道:“朝議之上,盈兒令少府擬‘忠臣薄’,可是欲於日後,清查功侯貴勳家中私奴?”


    就見劉盈又是一點頭,連斟酌用詞都懶得斟酌,便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


    “功侯貴勳多家貲萬貫,奴仆上百;而依漢律,蓄奴一人,便當歲繳錢五算,即六百錢。”


    “如此,光蕭相所獻之奴百二十人,便當歲繳錢七萬二千錢;功侯貴勳所獻私奴三千餘,當歲繳錢二百萬”


    “然往數年,少府得奴算,歲不過數十萬錢。”


    “兒以為,甚是不妥。”


    待劉盈道出這一層意圖,呂雉又是滿意的連連點頭,旋即輕拍了拍劉盈的小腦袋。


    “天色不早,盈兒當迴太子宮,以待少府登門。”


    聽聞此言,劉盈隻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卻並未著急從地上起身。


    “少府入宮,母後隨兒同見亦可啊?”


    “母後在,兒稍安心些······”


    這一迴,呂雉卻並沒有再點頭,麵上也嗡時帶上了些許嚴肅。


    “盈兒涉世未深,雖已稍知朝堂之事,然亦多有不足。”


    “少府陽城延,又乃專精匠事,而無通朝政之人;同少府對奏,盈兒獨往便可。”


    說到這裏,呂雉望向劉盈的目光中,也隱隱帶上了些許訓誡。


    “若欲習學為政之道,盈兒自今日起,便當學會如何獨對朝臣。”


    “少府,尚還隻是初課。”


    “待何時,盈兒可獨對酂侯,而不為其欺瞞,才可獨理朝政,獨治天下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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