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大都督對脈案下了手,那虞珩就明白下一步該怎麽做了。


    他找了個可靠的人,把風聲透出去,在那宮婢準備偷脈案的那天,正好被從東宮出來的太子抓了個正著。


    對於太子來說,這件事是足以毀了他位置的一件要事。


    國之儲君,竟然對枕邊的妻子下手,這樣的事聞所未聞,不管是老百姓還是康敬帝,單拎出來哪一個都不會原諒他。


    虞珩打算叫太子和良王先鬥一番,鷸蚌相爭,他漁翁才可得力,不然若是先把太子鬥下去了,他必然會先損失些什麽,再與良王鬥,那良王和李家自然全心全意的對待他,那樣的話他有些難以把握。


    在宮婢偷脈案的前一天,太子沉著臉,在東宮見了自己的一個心腹,那心腹用太子突然眩暈為由,叫了太醫院的一位太醫過去查看。


    這位太醫,是太子的人。


    “太子殿下,不知您找臣來,是為了什麽?”太醫問道。


    作為暗處的人手,若不是有大事發生,太子不會輕易的用他。身在太醫院,負責的事有許多,若是叫旁人知曉太子有人手在太醫院,對雙方都是很大的打擊。


    太子略帶氣憤的說:“太子妃的事,有人發覺了。”


    這話讓那位太醫愣了一下,抬起頭時麵帶不自然,說道:“太子殿下請放心,臣做事穩妥,當時絕沒有露出馬腳。”


    “你是沒有露出馬腳來,可與我爭這位置的人,豈能有傻子?人家隻需要簡單猜一猜,管他是真是假,有沒有證據呢,先把髒水潑到我的身上就是。”


    “臣明白了,那殿下打算讓臣怎麽做?”


    他與太子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太子害太子妃的事若是被發現了,那他這位為太子妃治了多年病的人,又豈能躲開?


    太子沉聲道:“不知何事他們便要下手,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件事就是李家人所為!良王想奪我的位置想了多年,如今也該是他們動手的時候了!我思來想去,此事能有跡可循的地方,無非就是她的脈案了。”


    “殿下是懷疑,有人會偷看脈案?”太醫問道。


    “也就是懷疑,可小心駛得萬年船,不得不防。”太子把玩著手上的扳指,吩咐道:“這些天你看勞太子妃的脈案,不可叫人接觸,派你身邊得力的人盯著,若是有人靠近,直接抓了就是。”


    他一定要知道,那個背後想用此事害他的人,究竟是誰!


    如果真是李家,那他就算是躲過一劫,如果不是李家,那對於他來說也並非壞事,知道自己還有潛在的敵人,這一點終歸是好的。


    自此之後的時間裏,太醫都小心翼翼的守著脈案,雖然人不在,但是看著那脈案的人可不在少數。


    相比他們這些有心機有手段的人,那個宮婢就單純的多了。


    她走進了太子的陷阱之中,見守著脈案的人不在,便潛身進去翻找,果然沒多久就找到了太子妃的脈案。


    隻是還不等她翻開細看,就被幾個內侍當場抓住了。


    之後她就被堵了嘴,帶到了東宮,因為她挑了時機成熟的晚上,所以她也是被晚上綁到東宮的,巡邏的宮人被封了口,不會有人將她被抓到東宮的事宣揚出去。


    月色皎皎,星光黯淡。


    宮婢心跳的厲害,冷汗浸濕了她的衣裳,又因為嘴被堵著,頭被蒙著,身處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慌張之中,心裏更如打鼓一般不安寧。


    到了東宮後,她被扔到了地上,摔的她眉頭緊皺,接著頭上的東西就被撤了下去,光亮刺到了她的眼。


    待她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便是居高臨下坐著的太子。


    “說說吧,是誰指使你去偷脈案的。”


    宮婢被嚇得瑟瑟發抖,額角的碎發混著冷汗,黏膩的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內侍上前,一把扯出了堵著她嘴的東西,上去就是一腳踹在了她的背上,惡狠狠道:“今兒你若是有半個字的隱瞞,就把你丟到枯井裏讓你等死!”


    “太子殿下饒命,婢子什麽也不知呀!”


    見她不說實話,太子也沒多少耐心,看了一眼內侍後,輕輕一點頭,就見內侍從袖子裏抽出了細長的鞭子,鞭身上細密的倒刺,被燭光映的發亮。


    鞭子抽了一下,聲音破空響起,落下時的聲音卻異常的悶,緊隨其後的便是那宮婢的慘叫聲。


    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宮婢緊咬著嘴唇,疼的幾乎暈厥過去。


    很快,她的身上就再沒了什麽好地方,血浸染著她的衣裳,血淋淋的讓人不敢細看。


    見她奄奄一息,太子讓內侍停了手,冷聲問道:“今兒你要是說出來,我可饒你不死,但你若是不說,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短短的一句話,像一道驚雷,劈的宮婢心跳如鼓。


    她不過隻是深宮之中的一個可憐人,從小就進了宮伺候,受人白眼遭人欺負,唯一遇到的一點溫暖,還是李淩雪給的。


    能夠幫助到李淩雪,其實她是高興的。


    隻是這份迴報,她覺得並不能讓她用生命交換。


    於是她咳出了一口血,三字一喘氣的說:“迴太子殿下,婢子偷脈案,其實是有人指使的。”


    內侍拎著鞭子罵道:“廢話!用不著你說,太子殿下什麽不知道?若是不知你背後有人指使,早就一刀抹了你的脖子幹淨!”


    “背後的指使之人,是李大都督的女兒,李姑娘。”


    這個名字,令太子輕輕眯了眯眼睛。


    雖然已經猜到是李家所為,但太子並沒有想到真的會是李淩雪。


    李大都督能讓自己的女兒做這樣的險事,可見他如今已經黔驢技窮,沒了別的法子。


    “李淩雪她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為她做這樣的事?”太子又問。


    “李姑娘沒給婢子好處,隻是因為以前她幫過婢子一迴,婢子無以為報。”


    太子冷笑一聲:“好一個無以為報!你是宮裏的人,就是我們皇家的奴才,你竟敢幫著外人,偷宮裏的東西,還是脈案這樣重要的物件兒,你這是找死。”


    宮婢渾身一顫,抬起頭來結結實實的磕了兩個頭:“太子殿下,婢子知錯了,婢子也是沒有辦法呀!她是大都督的獨女,婢子就算不想幫她,也不敢不幫她呀!”


    “她是大都督的女兒,我還是父皇的兒子呢!你怎麽就不怕我收拾你?”太子單手按了按眉間,疲憊的抬了抬另一隻手:“罷了,處理幹淨吧。”


    黑夜之中,一條生命消逝的無聲無息,第二天的皇城依舊忙忙碌碌,並未有一人提起這個宮婢的離去。


    很快就到了李淩雪再次進宮的那一天,好不容易來到了太醫院,卻怎麽等也不見那宮婢的身影,忍不住一打聽,才知那宮婢已經失蹤多日了。


    在皇宮之中,每口井都藏著人命,每條房梁上都吊死過人,死個把宮人什麽的,並非新鮮事。


    李淩雪不由緊張起來,手腳冰涼的退出了太醫院,剛想出宮,卻在一個拐角處遇見了東宮的人。


    “這位是李大都督的愛女,淩雪姑娘吧?”


    聽見旁人叫自己,李淩雪眉頭微皺,問道:“怎麽,有事?”


    “許久不見大都督了,我們殿下想與大都督敘敘舊。”


    “你們殿下是誰?”


    “自然是太子殿下。”內侍雙手呈上了一個紙包,遞給李淩雪說:“太子殿下讓您將此物帶給大都督,剩下的事,大都督就明白了。”


    李淩雪狐疑的收下了那紙包,迴了家後馬不停蹄的去了李大都督的院子。


    見女兒拿迴來的並非脈案,李大都督頗感失望,又聽聞太子要同他敘舊,還給了東西,不由讓他有些想不清楚。


    不會是偷脈案的事暴露了吧?


    這樣想著,李大都督抽出短刃來,割斷了紙包外麵的係繩,手腳麻利的打開了紙包。


    可映入眼簾的東西,卻讓他渾身的血液幾乎倒流。


    那紙包之中,是兩截斷指,和一隻耳朵。


    斷指與耳朵上麵的血跡都已經幹了,可見已經存在許久了,肉也有些許的腐爛,但周身冰涼,應該是用冰鎮過的。


    重要的是,李大都督認出了那斷指和耳朵的來源。


    良王妃的哥哥段鵬,左耳上方有一個缺口,這一點許多人都知道,因為缺口不小,十分明顯,所以一看便知這耳朵來自他身。


    而兩截斷指,一截上麵係著段鵬常年帶著的紅繩,一截指甲微青,是段鵬自娘胎裏帶出來的胎記。


    太子送這個東西給李大都督,其中含義讓人不敢細想。


    他一定是知道了偷脈案的事,知曉了李家開始對付他了,所以要用這樣的方式警告可恐嚇李家與良王!


    但警告也好,恐嚇也罷,太子是大大方方給的東西,他派的內侍確實是東宮的人,而且一點也沒有隱瞞的樣子,可見太子胸有成竹,而且完全沒把李家放在心上當迴事。


    之前犯了錯的段鵬,留著半條命迴了金寧,不過已經與李家人斷聯許久了,如今想來,應該已經早就沒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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