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上巳節。


    長安的百姓喜歡在這一日多到曲江池飲宴或城外春遊踏青。


    蘇兮也不例外,一早便和溫言到了曲江池。


    隻是兩人的容貌太過惹眼,本是春遊的好時節,眾人反倒成了賞花人。


    蘇兮倒是無所謂,反正這樣的目光從古至今見得多了,早就習以為常。


    而溫言就不覺得,尤其是那些女郎的目光比仙山上的仙娥還熾熱,讓他不大喜歡。


    “還是到城外去吧。”


    思索再三,溫言提議到。


    蘇兮側頭看他,笑著應下了。


    出城的百姓不在少數,像他們二人緩步出城的,卻是不多。


    “重巒俯渭水,碧嶂插遙天。出紅扶嶺日,入翠貯岩煙。”蘇兮仰頭朝巍峨終南看一眼,感歎道:“這終南山果真是好地方,怪不得那群道士喜歡窩在這裏修仙。”


    “可這仙豈是好修的。”


    溫言不以為然,世間凡俗追求修仙得道,可那天宮裏的日子不見得比做個凡人舒服,條條規矩如同牢房裏的欄杆,是瘋了才喜歡那樣的生活。


    “還行吧,畢竟打從一生下來,我就是如此。”


    蘇兮笑眯眯的,如同一隻狡詐的狐狸。


    “誰還不是。”溫言正經地說完,嘴角卻得意地上揚。


    兩人在山間如同仙人一般遊覽,終南山的風光確實美得很,山風吹拂之下,一股青草的幽香彌漫周身。


    “啊!”


    刺耳的慘叫突然響起,仔細聽還拖著長長的尾音和迴聲,像是從高處不小心跌落。


    很快聲音消失,但那慘叫響起時的恐懼卻還漂浮在心頭。


    蘇兮長歎一聲,十分誇張的模樣,“看看,難得清閑出來遊玩,又碰上這種事情。”


    溫言抿唇不語,那聲音聽著有幾分耳熟,像是...


    終南山高大,山裏偶爾失蹤個人不是什麽大事,可卻恰巧遇上京兆府尹就在山中,於是本該縣令管的案子,直接就到了京兆府手裏。


    “真是倒了血黴了,難得休沐一日,還被喊迴來辦案子,還是人命案。”


    領頭的胡辛年一邊抱怨,一邊帶著底下人往山上去,路過半山的亭子,瞧見裏頭站著兩個人。


    那兩人單從背影看便覺得不俗,再仔細看衣著,都是綾羅綢緞,即便不是貴人,也絕對家資巨萬。


    想想去歲元相公得勢,長安城的風氣一時就變得貪財起來,稍有不一樣的聲音,就被元相公直接打壓。


    山風唿唿一吹,胡辛年才驚覺自己想得多了,忙斂了心神。


    “你們在這兒等著,我過去問問。”


    胡辛年朝亭子裏走,靠近些便張口詢問道:“敢問二位可曾在山中見過什麽人?”


    蘇兮聞言迴身,一張臉上浮著淡淡笑意,“官爺說的是什麽樣的人?”


    胡辛年腳步一滯,瞪大了眼睛看著蘇兮,這樣容貌的女郎,長安城可是少見,這怎麽跟個仙人一樣。


    溫言挑眉,冷哼一聲。


    胡辛年立刻迴過神來,又繼續在溫言的俊美中愣了片刻。


    “官爺?”許是見他久久不說話,蘇兮便又喊了一聲。


    胡辛年當即尷尬的一個激靈,不好意思的笑道:“某見二位容貌,還以為遇上了謫仙,唐突了,唐突了。”


    蘇兮示意無妨,再問了句方才的問題。


    胡辛年便下意識將山中發生命案的事說了出來,問他們可否見到過什麽可疑之人。


    “倒是沒有,隻是聽見了叫聲。”蘇兮朝遠處看了眼,繼而笑著同胡辛年說話,“你們來得也快,前後才不過半個時辰。”


    胡辛年苦笑一聲,可不快嘛,尋常都是跑來的,這次可是給了馬匹。


    “這麽說當時你們在哪兒?”


    胡辛年這話說出來,就覺得自己草率了。


    上來之前就聽下山的盤問處不少人提起聽到山中有人慘叫,想來眼前這兩個人也是如此。


    “在山中,卻不在出事的地方。”


    蘇兮看向溫言,後者跟著點頭,“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勞動京兆府前來?”


    “唉,這事兒說來話長,京兆尹今日上山去見天師,卻在半路聽到那聲慘叫,著人去看,便說是有人從山上掉下去了。”


    胡辛年頓了頓繼續道:“也不知什麽原因,查探的兄弟說人肯定不是意外,這不,我們就來了。”


    “那死的是誰?”


    蘇兮眼珠微微一轉,問胡辛年道。


    “這...”


    “不可說?”溫言看著他,目光之中淡淡然,似乎覺得他三緘其口有些可笑。


    胡辛年一想也是,他們此去不就是為了確認死者身份後查清真相,前後不過幾個時辰,全長安的百姓肯定都會知道死的是誰。


    “倒也不是不可說,隻是還未確定,初步查看的兄弟說像是興化坊韋家阿郎。”


    胡辛年走的時候,蘇兮眼中有奇異之色一閃而過,興化坊韋家阿郎應當就是公孫大娘的夫君。


    “你會懷疑她嗎?”溫言轉身看著蘇兮,眼睛裏有探究。


    蘇兮沒有迴望他,而是踱步走出亭子,“與其懷疑她,還不如先想想那官爺會不會扭過頭來懷疑我們。”


    胡辛年站在崖邊朝下看的時候,確實有一瞬間懷疑過亭子裏的兩人。


    整個終南山上的遊人,多半在聽到慘叫聲之後都往山下去,而那兩人卻在亭子裏站著。


    那感覺就像是在等。


    胡辛年想,難道是在等自己?


    甩甩頭,不可能,上山路有好幾條,他並不一定會走那條。


    “頭兒,確定了,就是興化坊韋家阿郎,仵作說他一身酒氣,除了從崖上跌下去的外傷,並沒有任何其餘傷口。”


    胡辛年皺眉,這聽上去好像就是意外。


    興化坊的韋家阿郎他是見過幾次的,每次都喝的東倒西歪,連迴家都成問題。


    興化坊裏的武侯好有幾次將醉倒在街上的他送迴家中,可見此人十分好酒。


    終南山山勢陡峭,山上的路又不算寬大,一個喝了酒的人失足跌死,似乎合情合理。


    “在四周仔細看看,若沒有其他,就帶著屍身迴去。”


    胡辛年到底仔細,同手下在四下又仔細找了找,沒什麽可疑之處。


    一行人便抬著屍身往山下去,路過盤查處,胡辛年靈機一動,上前問是不是有兩個容貌不俗的男女從山上下來。


    盤查處的衙役搖頭說沒有,大多都是長安百姓家,容貌有好的,卻未曾見到多不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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