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夏冷笑一聲,不齒地說:“沒想到咱們小師妹還挺有能耐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師姐也不錯啊。這麽瞧著修為不低於硯師兄,怎麽倒一直屈居人下呢?!”黃衣兒歪著嘴,眯著細細的桃花眼,目光裏滿是挑釁。


    “少說廢話!”,荼夏催動手中寶劍,一道劍氣朝黃衣兒的左腹部切去。


    周圍頓時一片噓聲。


    門中弟子切磋,點到為止。比個高下即可,哪有真傷人的道理。有幾位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正義二字的弟子,眼看著就要去打抱不平,卻被旁邊的人攔著。


    “看那人囊中甚是豐厚,若是同門弄個兩敗俱傷,咱們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道友你怎麽能這麽說!眼看就要傷人了!”


    “道友,問題是你也不知道誰對誰錯啊。那鼓鼓溜溜的袋子如今在那師弟身上,保不準是不是竊取了師姐師兄的勝利果實呢!”


    那滿是浩然正氣的弟子聞言,卻也躊躇了幾分。


    然而他停頓這幾下,荼夏的劍氣已經出手。


    黃衣兒猝不及防地轉身,後退,閃躲。他站在圍場附近秋草掩映的土坡上,心有餘悸地看著對麵的荼夏。


    他摸了摸小腹,還好,手掌是幹燥的。可是他沿著腰往旁邊一摸,臉色頓時變得刷白,好像死人一樣。


    “師姐!你。。。”


    荼夏搖了搖手中的袋子,笑得明朗:“怎麽樣?還是到了我手裏吧。”


    原來荼夏意不在黃衣兒,那幫圍觀弟子們還沒看清的時候,黃衣兒腰間的袋囊已經到了她的手裏。


    “師姐,你要那袋子何用。。。”黃衣兒身子猛地一顫,強行穩住腳下步子,臉上勉強維持自若的神情,“荼夏師姐,你要那勞什子作甚?你當我還能稀罕捕妖,在這大會上奪得名次嗎?”


    “真不稀罕?”荼夏輕笑,手中晃出一把冰刃,就要往那袋子裏劃。


    周圍頓時噓聲陣陣,清風宗捕妖大賽,不論死活。活捉縱然好,若是手下一不小心宰殺了妖,也一樣作數。雖然大多數修行人對妖類不齒,但是心裏想的是一迴事兒,表麵上還要維持那點道貌岸然,否則各大門派也不會非得收幾個妖徒了。


    “這女修是哪家的?”


    “你傻啊,看這穿得跟個菜青蟲似的,還不是玄陵的。”


    “不該啊,玄陵不是麵子做的挺好的嗎?”


    “那我哪兒知道,誰知道呢,八成是急眼了不要麵子了吧。”


    荼夏手中冰刃在夕陽的照射下發出瑰麗的光芒,黃衣兒從頭頂涼到腳後跟,那袋子裏裝的滿滿的都是他的親人。


    黃衣兒自從被劉不煩帶到了火山大殿的偏殿,就伺機逃跑。


    清風宗用妖獸修煉才得以迅速得提高門眾的修為靈力,是以短短時間內,能夠把清風宗一個小門派發揚壯大,成為修仙界的後起之秀。


    然後人心不足蛇吞象,清風宗手中的吸練之法,乃是劉不煩偶得的一本殘卷。劉不煩這吸練之法,隻能吸取妖體中雪山所積存的,遇到像龍須這種妖獸,簡直是浪費掉大量的靈力。


    而且對於人修來說,像妖那樣茹毛飲血的行為太過汙濁,反而有損修為,再者人修用這種方法本來吸取的靈力就沒有多少。是以,劉不煩一直都對另外的半本經卷求之若渴。


    好在那殘卷並不是孤本,玄陵的藏寶閣中,正有一本完好無損的。劉不煩便動了心思,想要竊為己用。


    他本來走的就是旁門左道,有這等齷齪心思倒也不奇怪。但是玄陵藏寶閣禁地隻有本門弟子才能進入,還隻有各位上仙的首徒才能進入。


    不知是什麽人加持的陣法咒語,那法陣十分難破。恰好在這個時候,黃衣兒正要曆劫化形了。


    黃衣兒那句“吉言”,並不是曲靈年少無知的傑作,而是劉不煩處心積慮的結果。


    黃衣兒卻不知道其中轉折,他隻知道,劉不煩扣押了他的家人,逼他去玄陵偷一本書。


    那書,他還真到手了。


    當他把書交給劉不煩之後,劉不煩擺了擺手,差人將他領去了清風宗的天牢。


    “黃公子想必思親心切,快快去見家人吧。”


    劉不煩說得很客氣,神色很平和,沒有一絲一毫的可疑。


    清風宗的弟子在前,帶著黃衣兒走過山嵐彌漫的陡坡,鑽進幽深狹長的坑道,攀上陡峭的岩石,終於來到了一條陰冷潮濕的隧道裏,隧道的盡頭,就是清風宗的天牢。


    那名弟子伸手向前一指:“黃公子,請上前吧。你的親人就在那裏邊了。”


    黃衣兒摸了摸袖籠裏的那枚玉牌,心裏發出一聲冷笑:“牢門已經開了?”


    “是啊。既然黃公子安然迴來了,宗主早就把天牢的門打開了。黃公子,你的爹娘都在等著你呢?”那名弟子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與劉不煩如出一轍。


    清風宗的門人,還真是和宗主一模一樣啊。


    黃衣兒向那弟子點點頭,向那甬道盡頭走去。就在他從那弟子擦肩而過的時候,黃衣兒的身子動了動。一股黃色的氣體瞬間充滿了甬道。


    那清風宗弟子馬上用手去捏鼻子,但是已經晚了。在那氣體從黃衣兒身上散出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吸入了足以令自己眩暈的分量。


    他掐著喉嚨,撲通一聲倒在了甬道上。


    黃衣兒來不及多想,幾步衝到甬道盡頭的石門前。他試探地推了推那大門,大門紋絲不動。黃衣兒冷笑了幾聲,宋祈說的沒錯,清風宗果然沒有放他全家一條生路的意思。


    他匆忙摸出袖籠中的玉牌,將它放在門旁的凹痕中。


    黃衣兒將手放入袖籠中,仔細地摸索出一個小小的紙卷來。他顫抖著雙手將那紙卷打開,深吸了一口氣,按著上邊寫的咒文念了起來。


    他在咒文中灌注了靈力,而這咒文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凹痕中的玉牌卻有了反應,漸漸地發光,發亮。


    “還好宋祈說還是記下來得好,否則我還真會急得忘了。”黃衣兒暗道。


    咒文很快念完,黃衣兒把手放在石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黃衣兒,在天牢裏的,可能不是所有黃皮子了。。。”


    宋祈的話猶在耳邊。至今為止,他教給黃衣兒的事情,正在一件件應驗著。黃衣兒發現自己滿手心都是汗,事到如今,他也知道宋祈說得大概是事實。


    劉不煩沒心思留他一命,這天牢後邊究竟有幾個親族存活?還是一個都沒有呢?


    “小師叔,你可知我爹娘可能會安好?”


    “不知道。。。”


    黃衣兒咬牙一下子推開天牢的石門,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雖然他已經有了揣度,可是看到眼裏依然是觸目驚心。地上橫七豎八地躺在黃皮子的屍首,而這些屍首。。。。


    都是幹屍!


    有那麽一段時間,不知道有多長,黃衣兒完全喪失了記憶。隻是他清醒過來的時候,滿臉都是淚水。


    他抹了抹眼淚,看著外邊還未消散的黃色煙霧,不行,他要趕快行動,如果延誤太久,讓劉不煩察覺,就辜負了宋祈的幫助了。


    就在這時,從角落裏響起了幾聲虛弱的聲音。


    “衣兒,是你嗎?你終於迴來了?”


    “哥哥!”


    “舅舅!”


    “表。。。表。。表哥。。。”


    爹,娘,二狗子,沫沫,青青,初初,安塵。。。。。


    黃衣兒抬起頭,原來還有黃鼠狼在!我們還在!


    黃衣兒有千言萬語,卻來不及說,他將僅存的黃鼠狼們裝進隨身的袋子。那袋子非凡袋,也算個法器,雖然比不得墟鼎,但也能裝不少東西。


    就在黃衣兒要走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一聲細小的叫聲。黃衣兒迴過頭,卻不見妖。


    “舅爺!等等。。。”一聲又尖又細的聲音悶悶地響起。


    牆角的幹屍堆忽然一動,一隻黃鼠狼的臉自屍堆的縫隙中露了出來。


    那屍堆又動了動,毛絨絨的小爪從屍堆裏舉了起來。不一會兒,整隻黃鼠狼從幹屍堆中躍了出來。


    “舅爺,還有我呢!”那小黃鼠狼走起路來一步三搖,說起話來奶聲奶氣。


    黃衣兒咧嘴笑了,露出一排白牙:“江山,太好了!快過來!”


    黃衣兒就是這樣,帶了他家人脫離了清風宗的天牢。然而卻不得不經過圍場才能下山。


    現在曆經千辛萬苦才救出的家人,輕而易舉地被荼夏握在手中,黃衣兒睚眥俱裂,恨不得跟荼夏拚個你死我活。可是,現在有人看著,卻沒人出手。顯然還沒有人知道,他並不是作為弟子出現在此地的。


    黃衣兒強忍著內心的悲傷和憤怒,拳頭攥的緊緊的,掌心幾乎被指頭卡得沒有血色。


    “有本事來拿啊!這本來應該是硯師兄的獵物吧,我說就你怎麽能得這麽多妖!”荼夏輕蔑地睨著他。


    咦?她以為那袋子裏是獵物?


    黃衣兒心中不解,可是荼夏不知道裏邊是什麽,在現在的情況下,也不是什麽壞事。


    他本來也不大會講話,生怕言多易失,並不與荼夏理論,而是躍到荼夏跟前,想要與之相搏。


    暮色越來越沉,可是趕來圍場出口的修行弟子們卻忘了應該速速把捕獲的妖□□於清風宗的弟子們清點,而是聚在黃衣兒和荼夏周圍觀戰。


    清風宗圍場出口的兩個弟子,見大家都去看打架的,雖然隔著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卻也跟著起哄。


    幾個迴合之後,荼夏雖然依然把獸囊攥的牢牢的,卻節節敗退,不一會兒就到了圍場的邊緣。


    眼看到了圍場邊緣,荼夏身子一轉,忽然嘶啦一聲,荼夏的青袍不知怎地刮在了她自己手中的長劍上,瞬間一個口子從她的膝蓋割到了腳跟。


    “噗”


    好事者又是嬉笑又是驚訝,更有人掩住了雙眼。


    荼夏雪白的小腿果露在了眾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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