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陶這幾天都在等著小師叔來給他耳提麵命,得了空就心神不寧地去鬆凝峰的崖邊兒站著張望。


    宋小師叔沒來,倒是容玖的徒弟們這幾天都在崖下圍觀。玄陵圍觀群眾問:師叔家的徒兒想跳崖,為何?


    常言道,無心插柳柳成蔭,祝陶就此卻出了名。新收的女弟子見到他在峰頂上的風姿,幾顆芳心就漲了翅膀飛上了鬆凝峰,頻頻暗送秋波。這還真是祝陶始料不及的。


    葉離在鬆凝峰的大鬆樹下看著手裏一遝子信箋和眼前那堆花花綠綠的雜物,有點大開眼界。


    “葉小師叔,記得跟祝師伯提我的名字哦!”一名麵容姣好的女弟子在葉離耳根子前細細碎碎地嚼了一陣舌頭,才安心地離去。這女弟子大概是容玖徒弟的徒弟,輩分便低了。


    “容玖師伯那邊兒就沒有不錯的男修了嗎?”那些女弟子走遠了之後,葉離歪著頭喃喃地說。


    “聽說這叫離得遠就產生美,宋祈小師叔離得更遠,所以女弟子都說他是男神。。。”熊二抓了抓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不遠處的山峰,“。。。可是明明小師叔還沒成神啊。。。”


    葉離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玄陵上層巒疊嶂,山峰如波濤起伏。距離鬆凝峰最近的烏夷峰險峻挺拔,經年雲霧繚繞,擋住鬆凝峰半壁陽光。


    天氣好的時候,如紗似霧的煙雲中幾重金色的琉璃瓦就會顯露出來。那是宋祈住處的房頂子。比起葉離的師父景頊在鬆凝峰的幾間茅屋,這實在是相當奢侈。


    葉離的身子右側忽地被什麽毛烘烘的東西一頂,她嚇得差點跳起來,再看原來是熊二用身子輕輕撞了她一下:“小師妹,咱倆先挑挑,看有什麽好吃的。挑剩下的再給祝陶那呆子送去。”


    葉離從那堆東西裏扒嚓出一盒糕餅,掀開盒子聞了聞,那股油膩的豬油味兒把她熏得差點打了個趔趄:“二師兄,我還當女修們能有什麽特別的。她們表達情意的方式,敢情跟咱們妖獸也差不多嘛。”


    熊二不懷好意地湊了過來:“妖獸怎麽表示?師妹你試過?”


    “我暮雲山的飛禽走獸求偶的時候,也不過是尋些小玩意兒巴巴地送過去嘛。二師兄你們熊界也是如此吧?”


    不知道熊二有沒有仔細聽,腦袋還湊在遠處:“那師妹送了啥?”


    她一摞子情信砸到熊二的頭上:“小爺自然是沒試過的!”


    “原來是小師叔主動啊。”熊二嘟嘟囔囔,緩慢地蹲下身,把那摞信一封一封地撿了起來。他這次學乖了,不用胳肢窩夾。


    “你說什麽?!”葉離滿頭霧水,熊二提宋祈幹嘛。


    “小師叔啊。。。”熊二半蹲著身子,卻和葉離差不多高,“他不是你雙修道侶嗎?”


    熊二眯起眼睛,一臉我很懂,我很理解的樣子。他把眼睛睜大的時候,葉離已經從他眼前消失了。熊二抓了抓肚皮,全然沒有說了不該說的話的覺悟。


    烏夷峰與鬆凝峰遙遙相對,兩兩相望,葉離禦劍上行,嗖得一下就到了。這天雲霧不重,站在烏夷峰上,看得清大大小小數座小樓依山而建,擁簇著峰頂的觀月樓。


    “宋祈,你出來,什麽叫雙修道侶?!”葉離把觀月樓的大門嘭得一下踹開。


    宋祈正在二樓給從外邊收來的幾幅字畫蓋收藏戳兒,聽見樓下的動靜手微微一抖,小指上染了些許印泥。


    他把戳放好,挽起袖子不慌不忙地自樓梯往下走來:“景頊師兄已經給你們提及雙修道侶了嗎?”


    宋祈臉上略顯為難,袖子一揮,從堂中牆壁上的書架上飛出幾本書來,在黑木雕花的書桌上一字排齊。


    “我還真沒想到師兄早早就講這些,祝陶倒是沒什麽,可是你跟熊二可能是理解不了的。”


    先前他單方麵應承給葉離答疑解惑,沒想到這麽快她就來了,問的居然還是這些問題。不過景頊向來別具一格,想必有他自己的道理。


    宋祈指著桌上的書,一本正經地說:“雙修這法子到底算是捷徑,你把這些書拿去,知道是怎麽迴事兒即可。咱們玄陵其實是少有人這麽修煉的。”


    宋祈沒跟她說,雙修也不過止步於修仙,對於修神反而有損。做了神不清心寡欲的,就是淩薑那個下場。


    葉離氣得頭腦發暈,伸手將桌上上那幾本書拂到地上,哪知道伸手掠過書頁,一簇幽藍的火苗自書封的一角燃起,火焰瞬間在書頁上蔓延起來。


    葉離瞬間驚慌失措,又不敢用手再去碰那書,抬腳就往掉落在地上燒的正旺的書上踹了起來。


    那幾本藏書雖然不是絕版,但是也算是烏夷峰的珍藏。倒不是宋祈對著方麵的書多在意,隻不過因為自從沈清梅走了以後,哪怕他在烏夷峰留下的一絲灰跡,宋祈都奉若至寶,當成念想。


    葉離那性情他處了三百多年,又怎麽不知道,還以為她是發怒故意燒書。


    宋祈把葉離往旁邊一推,手裏掐了個訣,一注水霧不知從何而來,將書上跳躥的火焰包裹住,卻似乎沒有碰觸到完好的書頁。


    “你居然用了三昧真火?!”宋祈斜睨葉離摔在桌子角的小身子,眉頭鎖著,眸色略微暗沉。


    水霧落下,火焰反而燒的更旺了。宋祈將廣袖拂過書頁,雲錦所製的袖角被火焰吞噬,青色的絲線仿佛遊龍在火苗裏攢動,然而火苗吞噬了越多的青色絲線,自身也越發薄弱,很快就消散了。


    “小爺哪裏。。。”葉離咬著嘴唇,她看見宋祈衫子被燒,卻不知道他這雲錦本來就是防禦的法器,若不是這三昧真火,本來是不會被毀掉的。


    宋祈將那幾本書收起,將那幾本書一本一本地撫平摞好。


    他做完這件事,就閉了眼睛坐在桌子前邊。葉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本來打算來質問宋祈,如今倒覺得自己是個沒理的人了。


    她扶著桌腳緩緩地站了起來,一邊一點點地往門外蹭,一邊有點結結巴巴地說:“那,沒事兒。。。我先走了啊。。。”


    “想走?”宋祈忽然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葉離。他眼神淩厲得很,好像下一秒就能把葉離吃了。


    葉離手裏偷偷掐了個仙訣,又準備好把斬妖從墟鼎中喚出,隨時做好跑路準備。


    宋祈繞過桌子,走到葉離身邊,忽然彎腰攬起葉離,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形勢太過緊張,葉離一不小心把仙訣用出,斬妖忽然出現在宋祈足下,帶著宋祈和葉離在觀月樓的堂中七扭八歪地飛了幾下,居然從大門中飛了出去,險些讓宋祈的頭撞了門框。


    “你這是要幹嘛?”


    “你想幹嘛?”


    二人不約而同地說,又不約而同地白了對方一眼。


    葉離這時候還被宋祈抱在懷裏,掙紮著想從他身上跳下去。


    “別亂動,我可沒把握你從這兒掉下去不會被摔死。”宋祈手裏緊了緊,“你怎麽先是縱火,後來又把這劍喚出來?簡直是別有居心。”


    “還不知道是誰別有居心?!”,葉離哼了一聲:“你幹嘛突然抱我!?”


    “誰抱你!”


    葉離還要與他爭辯,忽聞一陣流水淙淙,蒸汽繚繞。葉離低頭往下看去,一處密林掩映出,一汪碧池被繁花掩蓋。


    葉離瞪大了眼睛,嘴裏不禁發出一聲感歎。那池水微藍,池麵上的白煙好像會遊動一般。


    宋祈嘴角微微一翹,便以劍訣另斬妖下去。斬妖劍雖然被他贈了葉離,卻好像老是心不甘情不願,見了舊主人,便連舊主的話也聽。


    “這是溫泉。”宋祈將葉離放在池邊的岩石上。這岩石碩大無鵬,被造成了座椅的樣子,可容三人。


    葉離俯身將手探入水中,眼睛裏閃著光,興高采烈地看著宋祈:“哎!真是熱的!!!”


    宋祈抿了抿嘴,輕嗤道:“真是冒失,伸手進去摸。這水要是滾燙的,豈不是又被燙了。”


    他卻俯下身,輕輕褪去葉離腳上的繡鞋。宋祈掌心下一對兒晶瑩如雪的小腳上零零星星起了數個水泡。葉離嘶地一聲把腳往裏縮了縮,嘻嘻哈哈地說:“沒事兒,不疼。”


    “方才不是有心輕薄,隻是怕你腳底起泡,亂走把水泡弄破了。”宋祈將手掌伸到麵前,心念一動,掌上就附著了一層煙氣。他將手掌拂過腳上的水泡,反複幾次,水泡幾乎看不清晰了。


    宋祈的手掌寬大,手指頎長,手指無意地劃過葉離腳上沒有傷到的皮膚,二人都是屏住了唿吸。


    蒸汽氤氳,葉離微黃的碎發犯潮,貼在她的額前和耳際,額前也出現了幾顆汗珠。


    “方才書我不是故意燒的。。。”葉離晃了晃腳,小聲說。


    宋祈手下一滯,點了點頭。


    “我不是來找你答疑關於雙修的事情。我是來質問你,怎麽熊二會說你是我的雙修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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