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蝶與東方雲不禁笑著問,“什麽表情?”

    冷月微笑著輕輕吐出兩個字,“憤怒!”花之蝶幾人頓時失聲大笑起來。

    江上寒笑著說,“我偏不信!你怎麽就知道?”說著轉頭尋找那幾隻貓兒。

    東方雲忽然失聲叫道,“快看!它們竟然趕了一隻蝦來!”大家急忙轉過頭,果然見三隻小貓兒你追我趕的擁著一隻大龍蝦過來,那隻龍蝦屁股著地,張著一雙鉗子不住的後退,一直退到桌邊來,花之蝶一俯身捉起來,幾隻貓兒一齊仰頭看著他。

    花之蝶玩著手上的龍蝦笑道,“小弟,這會兒吃晚飯還早,咱們去釣一會兒蝦好不好?晚上咱們再去捉螃蟹玩,這個季節,一下雨亂紅溪裏就到處是蝦子螃蟹,很好釣的。”

    冷月興致勃勃的問,“跟釣魚一樣嗎?”

    花之蝶笑著搖搖頭,“當然不一樣了,釣蝦用直鉤就行了,釣螃蟹連鉤都不用,用根小樹枝就行。”

    看見冷月瞪著一雙驚奇的眼睛,東方雲不禁笑道,“冷兄弟,你小時候沒釣過嗎?”

    冷月赧然的搖搖頭,“我爹是個讀書人,從來不準我們弄這個,我和我哥隻偷偷的釣過魚,”然後又好奇的看著花之蝶問,“那樣能釣到嗎?”

    “當然了!”花之蝶笑道,“我還能騙你?釣蝦呢,隻要用一根線吊一根繡花針,針上穿一節蚯蚓或者一條蛆……”

    冷月皺著眉頭打斷他,“那釣上來你還吃嗎?”

    花之蝶忍住笑一本正經的說,“為什麽不吃?蝦米肉質鮮嫩,營養豐富,絕對是美味佳肴!”

    冷月似笑非笑的盯著他,“那你用那個東西釣它,它吃了那個你再吃它,豈不等於你吃了那個?”江上寒與東方雲頓時笑了起來。

    花之蝶一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笑著嗔道,“閉嘴!我也沒說就一定用那個釣啊。”

    東方雲笑著說,“在針上穿個飯粒也可以。”

    花之蝶笑著望了東方雲一眼,“看來你小時候是玩了不少的,不錯,我們要吃自然用飯粒釣了,這個東西特貪食,你就是把它釣上來用水燙熟了,它麵前也還抱著那個飯粒呢!”

    冷月不禁失笑道,“所謂人為財死,看來無物不通此理呀。”

    花之蝶笑道,“還有更好玩的呢,你要是捉了很多螃蟹放在一起,拿個什麽在裏麵一頓攪,立刻就能提起一大串來,這個東西兇得很,你若惹急了它,它立刻就六親不認,見什麽夾什麽!”冷月不禁失聲大笑起來。

    花之蝶二指夾著那隻龍蝦的背,笑吟吟的伸到冷月麵前來,“來,小弟,咱們來牽蝦子過河。”

    冷月好奇的看著那隻蝦子問道,“怎麽牽呀?”

    花之蝶一本正經的說,“你在前麵拉著它的胡須就行了。”冷月依言伸手去拉龍蝦的胡子。

    江上寒與東方雲立刻不約而同的叫道,“冷兄弟……”

    冷月愣了一下,“什麽?”

    花之蝶抬頭瞪了他倆一眼,倆人又笑著閉上嘴,冷月狐疑的看了他們一眼,想了一想,又把手縮了迴去,望著花之蝶笑道,“大哥,我不會,你叫他們牽吧。”幾個人頓時大笑起來,花之蝶笑著揉了揉冷月的頭,把手上的龍蝦丟給他身邊的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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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涼的晨風輕輕的吹拂著景明院裏濃鬱的花木,點點宿露閃爍在清晨的陽光裏,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花蔭下寬大的漢白玉雕花桌子上,擺滿了各色精致的粥點和果醬花露,花之蝶與他的一班朋友們圍坐在桌邊吃著早點。江南苑的大管家花滿春站在他的身邊,躬身小聲的迴著事,花之蝶偶爾點點頭,偶爾停下筷子低聲說兩句。

    花之蝶放下筷子,花蕾立刻上前侍候他漱了口,遞上雪白的絲巾,他擦了擦嘴,接過花濃端過來的風花雪月啜了一口,“所有的請柬都送出去了嗎?”

    花滿春急忙迴道,“公子,都送出去了,江南以外的都提前送去了,江南的這兩日也送去了,所有的賓客都能在開宴之前抵達江南。”

    “嗯。”花之蝶滿意的點點頭,擺手示意花滿春退下。

    蘇伯玉放下筷子,使女侍候他漱過口,一邊喝著茶一邊笑道,“之蝶兄,今年的碧桃花宴隻怕更勝往年吧?”

    見花之蝶笑而不語,江上寒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這還用問嗎?之蝶兄自然要讓天下英雄都來會會冷兄弟了!哎,之蝶兄,今年發了多少份請柬?都請了哪些人啊?”

    花之蝶漫不經心的笑道,“總有一千來份吧,到時你見到就知道了,很多都是你們認識的。”

    葉流雲笑道,“你買什麽關子嘛,天下叫得響名號的有幾個沒赴過你的桃花宴?就是近年來江湖上的這些後起之秀,這不是在你這兒嗎?”說著一指四大公子,大家都笑了起來。

    東方雲四人笑著拱手道,“不敢不敢!”

    “之蝶兄,”玉吹雪忽然問道,“冷兄弟真答應晚上和我們去柳府赴宴了?”

    江寒楓不禁笑道,“昨兒他都沒去,怎麽今晚倒肯去了?”

    東方雲笑道,“這柳先生還真有麵子啊,江南那麽多名士才子、達官貴人都沒有請動他!”

    “哼!”淩飛龍搖頭道,“我就不相信這柳狂絮這麽有麵子,冷兄弟一定是給之蝶兄逼的!”大家都含笑看著花之蝶,顯然對淩飛龍的話深以為然。

    花之蝶左右看看眾人,不禁笑道,“憑什麽你們都這麽認為?”

    白三笑道,“我們倒沒認為是你逼著冷兄弟去的,而是我們都不相信柳才子有如此麵子!”這話在座的人倒有一多半笑著點頭。

    花之蝶笑道,“他本不肯去,我告訴他今晚上,柳狂絮有一個朋友客串的西園記極好,他才答應去的。”

    江上寒不禁笑道,“原來冷兄弟喜歡聽這些文戲麽?”

    花之蝶笑道,“他極愛這出西園記,說這出戲的文詞曲調都極美,曾聽過梨園名家梅瘦影的西園記,”說到這裏忽然轉頭問花蕾,“哎,昨天那頂雪羽冰玉冠花蕊有沒有拿過去?”

    花蕾急忙迴道,“早送過去了公子,花蕊說待會兒就給三公子戴上讓公子瞧瞧。”

    花之蝶含笑點點頭,悠閑自在的品著手中的風花雪月,一邊聽著大家閑聊,一邊愜意的欣賞著身邊一串串嬌黃的薔薇,忽然一隻美麗的畫眉飛上花架,啼叫了兩聲又一展雙翅飛走了。

    “公子,有什麽吩咐?”侍立在一側的花影忽然見花之蝶向他招手,急忙上前問候。

    花之蝶微笑著問,“前幾天錢大人送來的那隻獵鷹呢?”

    花影笑著迴道,“送去天籟園交給候季了。”

    花之蝶點點頭,“對了,今年英哥兒送鳥來了嗎?”這英哥是專門給花之蝶捕鳥的本地獵戶,每年春天都會送一批珍禽異獸到江南苑。

    花影笑道,“公子,你忘了?咱們從燕京才迴江南他就送過來了。”

    花之蝶笑道,“哦,我還真給忘了,倒一直沒去看,”說著起身招唿眾人,“這會兒沒事,不如咱們去天籟園逗逗鳥如何?”

    大家都立起身來,笑道,“好啊,且去看看今年你又得了什麽寶貝。”

    天籟園位於江南苑的東麵,背靠小陽山,前臨東湖,側倚鬱春江,園中花木蔥鬱,流泉縱橫,景色極為幽美。

    大家跨入天籟園,但見滿園蒼翠,苔石流波,耳畔除了風聲鳥啼,更無人聲。

    玉吹雪笑著歎息道,“之蝶兄,人若在你這裏住久了,隻怕連神仙也不願做了!”眾人笑著紛紛點頭讚同。

    花之蝶笑道,“那你就在這裏住好了。”一邊說著話,一邊沿著曲廊當先行去。

    園中的鳥奴見花之蝶一行走進園來,急忙上前侍候,花之蝶擺擺手,“這裏不用你們侍候,去吧。”一抬頭望見廊沿上的鳥籠,怔了一下,急忙向那兩個鳥奴叫道,“等等!這籠裏的鳥呢?”兩個鳥奴慌忙跑迴來,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

    花之蝶掃了一眼廊上的一溜鳥籠,怒道,“去把候季給我叫來!”兩個鳥奴應了一聲,爬起來飛跑去了。

    “公子!候季給公子們請安!”候季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跪在花之蝶旁邊。這候季是天籟園的總管,花之蝶最心愛的鳥獸都由他親自伺養。

    花之蝶哼了一聲,放緩了語氣問道,“候季,我這籠裏的鳥呢?”

    候季連頭都不敢抬,哆嗦著迴道,“放放、放了!”

    “放——了——?”花之蝶拖長了聲音,麵沉似水的盯著他,不慍不火的問,“你放了?”所有的人都靜靜的瞧著候季,大家都知道花之蝶的脾氣,他若衝著你暴風驟雨似的發瀉,也許你還有喘息的機會,他越是輕言細雨好聲好氣,那你肯定就是兇多吉少了。

    “不!”候季條件反射似的尖叫一聲,他當然比誰都清楚他主人的性情了,聽到花之蝶如此問,頓時慌作一團,“不是我!小的不敢!”

    “那是誰?”花之蝶接著問,眾人都靜靜的等著候季迴答,不知道是誰竟有如此大的膽子!

    “是……是……”候季遲疑不決的抬起頭來,看見花之蝶不耐煩的眯起了眼睛,急忙叫道,“是三公子!”

    “冷月?”花之蝶失聲道。所有的人也都吃了一驚。

    花之蝶目不轉睛的盯著候季,“你若是撒謊……”

    候季急忙叩頭道,“不敢!小的不敢!真是三公子!這園裏所有的鳥都是三公子放的!小的不敢撒謊!那天三公子見小的拿著那隻獵鷹,問起來,知道這園裏有好多鳥就跟過來了,他說這些鳥給人關著怪可憐的,就動手全放了,小的也不敢阻攔!”大家不由和麵麵相覷,又不禁好笑。

    花之蝶怔立半晌,忽然抽身就走。

    “哎!之蝶兄!”眾人急忙趕上去。

    花之蝶坐在景明院的大廳裏,麵無表情的吩咐花棘,“去!叫三公子來見我!”花棘急忙應聲去了。大家都忐忑不安的坐著,花之蝶一言不發,對江上寒、蘇伯玉與東方雲的勸解都置之不理。

    冷月很快就來了,發現花之蝶的臉色不對,急忙問道,“大哥!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

    花之蝶端坐不動,平靜的看著他問,“我那些鳥,是你放了?”

    冷月立刻笑了,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端起他的茶喝了一口笑道,“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呢!就這事啊,我忘了告訴你了,那些鳥是我放了。”

    “為什麽?”花之蝶不動聲色的瞧著冷月,而大家卻不由自主的瞧著他。

    冷月不以為意的說,“那些鳥都長了翅膀,天生就是飛的,卻給你關在籠子裏,它們心裏一定很難受,所以我就把它們放了。”大家不禁愕然失笑的看著他。

    “你怎麽就知道它們心裏難受?它們告訴你了麽?”花之蝶一本正經的問。

    “大哥,你說什麽呢!”冷月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這還用問麽,它們生了翅膀,卻隻能日日看著眼裏的那片天空,不知道外麵的天空到底有多大,這不是很殘忍嗎?大哥,你這江南苑本來就是鳥的天堂,你又何必把它們關在一個小籠子裏!”

    花之蝶哼了一聲,不屑的說道,“那又怎麽樣?我高興!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給人逗樂子玩的,你卻偏要拿它當迴事,分明是成心氣我!”

    “大哥!”冷月怔怔的看了花之蝶半晌,緩緩的搖頭道,“大哥,沒有什麽是天生給人取樂玩弄的,就算你有錢也不能!”

    花之蝶大怒,驟然立起身來,瞪著他冷笑道,“我倒不知道有什麽不能的!我隻知道我若沒錢就攀不上你這兄弟!”說罷拂袖就走,茶幾上的一個蓋碗隨袖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哥!”冷月怔了一下,急忙追上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哥!你去哪?”

    “你管不著!”花之蝶怒道,手臂一揮,冷月猝不及防,一個站立不穩摔倒在地,右手按在碎瓷上頓時鮮血直滴,大家都呆住了。

    “大哥!”冷月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仰起臉怔怔的望著花之蝶,然而花之蝶卻頭也不迴,一言不發的大步而去。

    “三公子!”花弧幾人急忙過來扶起冷月。

    “冷兄弟!”大家都圍過來,手忙腳亂的要給他包紮,他卻理也不理,冷冷的推開眾人,徑直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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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子,你還是迴去睡吧?”花弧焦急的立在冷月身邊,“你看,天都這晚了,公子隻怕不會迴來了。”

    冷月呆呆的坐在細雨樓的窗前,理也不理,夜風從敞開的窗子吹進來,輕輕的拂動著他的頭發。

    花蕊拿了一襲夾衣給他披上,柔聲勸解道,“三公子,要不,你就在公子床上睡吧?公子迴來我們立刻就叫醒你,好不好?”

    然而冷月依然不理睬,花弧幾人束手無策的立在一邊看著他。自那日花之蝶一怒而去,就再也沒有迴來過,今天已經六天了,冷月日日在細雨樓裏等他,從白天等到黑夜,又從黑夜等到天明,蘇伯玉一班人誰也勸不了。

    “三公子!”忽然花蜂興奮的跑進來,“三公子,公子迴來了!”

    “在哪?”冷月立刻驚喜的站起來。

    花蜂笑逐顏開的說,“剛才花棘悄悄讓人來告訴我,公子一夥人迴來往蓮花館去了。”

    不待花蜂說完,冷月已出了細雨樓,大步向蓮花館奔去。花弧幾人急忙跟上去。

    “夏公子是不是又迴來了?”花弧悄悄湊在花蜂耳邊問。

    花蜂瞧了前麵的冷月一眼,壓低聲音說,“可不是迴來了,要不然公子怎麽會往蓮花館去?”

    三人匆匆跨入蓮花館,穿過前院的花木山石,走上蓮池上的臥虹橋,見館內燈火全無,寂無人聲,不由得怔住了。

    “三公子!”花蕊拿著披風從後麵趕來,給冷月披上,“外麵風大,把這個披上吧。”

    尚在廳外的花棘與花影看見他們幾人,急忙迎上來,“三公子!”

    冷月一把抓住花影,“我大哥呢?”

    “三公子!”花影瞧了花弧一眼,垂下頭去,“公子一迴來,就同夏公子睡了……”冷月怔怔的望著他,仿佛沒聽明白他的話,以往花之蝶從外麵迴來,不論多晚,都必定會去西泠小築看看他。

    花弧幾人相視一眼,上前圍著他勸慰,“三公子,我們迴去吧?明兒一早咱們再來,一定能見到公子的!”冷月怔了半晌,默默的轉身,向來路走去,花弧三人急忙跟了上去。

    然而,冷月過了臥虹橋,卻突然在橋頭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花弧幾人一怔,急忙湊近小心的問,“三公子!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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