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人,從最先認識冷月的花弧四人,到在浣花園裏跟他動手逼他喝酒的花滿春幾人,還有到了江南苑之後給他吃過苦頭的幾個家丁,沒有一個落下。此刻他們一動也不敢動的跪在地上,提心吊膽的望著冷月,冷月越是沉默,他們就越是不安,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麽樣的下場,然而事到如今,一個個也隻能恨自己當初有眼無珠了。

    閣中的人都沉默不語的望著冷月,他們都看得出來,冷月是在挑選第一個開刀的人,但是誰也捉摸不定,他究竟會怎樣處置這些人。

    冷月忽然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眾人嚇了一跳,花之蝶的愛犬口哨已經箭一般的衝了進來,蹲在冷月的麵前搖頭擺尾的望著他。

    冷月手一伸,“倒酒來!”一邊用另一隻手不停的愛撫著口哨的頭。

    花自容立刻應聲端過來一杯桃花酒。眾人驚疑不定的望著冷月,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在江南苑裏,他們誰也沒有看見他喝過酒。

    花之蝶也不禁奇怪的看著他問道,“小弟,你要酒幹什麽?”

    冷月持著酒杯,抬起頭來向花之蝶一笑,“大哥,你可別舍不得你的酒!”然後低頭命令口哨,“來,把它喝了!”口哨果然仰起頭來張開嘴,接住冷月倒下來的酒線,一滴不剩喝得幹幹淨淨。

    眾人直看得目瞪口呆,看著他一杯接一杯的一連喂了口哨三杯桃花酒,那狗喝得津津有味。花之蝶側頭看著冷月,笑著直搖頭。

    正有滋有味的喝著桃花酒的淩飛龍,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不滿的瞪著冷月,“冷兄弟,你這算什麽?把我們喝的酒給它喝,那我們成了什麽了?”一言未畢,頓時有好幾個人一口酒噴在地上,一邊嗆咳著一邊抬頭瞪著他,其他手中還握著酒杯的人也立刻放下了杯子。

    花之蝶哭笑不得的瞪了淩飛龍一眼,喝道,“你閉嘴吧你!”

    淩飛龍不禁愕然的左右望望他們,“你們全都瞪著我幹嘛?我說什麽了我?”眾人都捌開頭不理他。

    冷月忽然掃了一眼坐在江寒楓身邊的白氏兄弟,把嘴湊到花之蝶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麽,花之蝶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冷月側頭看著淩飛龍,笑吟吟的問道,“淩大俠,狗就不能喝你喝過的酒麽?”然後有意無意的,看了看他麵前桌上的菜笑道,“怎麽我看見中午狗吃過的牛肉鹿肉什麽的,你淩大俠現在不是照樣也吃得很香嗎?”

    閣中的人再也忍不住,望著淩飛龍頓時暴笑起來。就連花弧幾人也不由得低頭捂住了嘴巴。

    淩飛龍隻指著冷月,張口結舌,“你你、你……”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冷月笑容可掬的望著淩飛龍,彬彬有禮的解釋道,“淩大俠何必生氣呢?你看我們吃過的糧食不也喂過狗嗎?再說如果你淩大俠吃的東西連狗都不吃的話,那也不能證明你就比它高明啊?”他一邊說著話,還一邊拍拍身邊的口哨,那狗不停的搖頭擺尾,似乎是對他的話深表讚同。

    眾人笑聲未歇,聞言立刻又哄然大笑起來。

    花之蝶縱聲大笑著,一邊情不自禁的抬手輕輕的敲敲冷月的頭,冷月迴頭望著花之蝶,微笑不語。

    淩飛龍尷尬的坐迴到位子上,故作大度的說,“我、我、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多謝多謝!”冷月笑著向淩飛龍拱拱手,然後指指前麵跪著的一人道,“你,過來!”

    被冷月點到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青人,他哆嗦著應了一聲,慌忙膝行到冷月的麵前。

    “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冷月依然溫和如春的笑著。

    “迴、迴公子,小的、小的叫、叫許福!”他結巴著說。

    “好名字!”冷月笑道,“你還記得,你那天對我說過的話嗎?”

    這個許福正是冷月被關在石牢裏的那個看守,此刻一聽冷月如此問,不禁大驚失色,連連叩頭,“公子!小的知道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公子大發……”

    “住口!”花之蝶猛然喝道。許福立刻一個激靈停了下來,呆若木雞的望著他二人。

    冷月望著他微笑道,“這世上有一句俗語,說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你不妨記著。”許福茫然的望著他,然後聽他接著說,“我這人呢,小氣得很,別人給了我什麽,我必定迴報他什麽!”說著似笑非笑的,掃了許福身後的花弧與花滿春幾人一眼。這幾人立刻一齊垂下頭去。

    許福吃驚的瞪著冷月,“公子你、你你……”

    冷月溫文爾雅的笑著,“不過,報歉的很,那天承你盛情要賜予我的,我今天隻怕還不了你,你看這大雅之堂,不免令人難堪,我想你一定能夠理解的。”

    許福大喜,不禁連連點頭,“是是是!小的能理解!能理解!”眾人不明所以,看著許福一會兒喜一會兒驚的,不禁莫明其妙。

    冷月不動聲色的笑道,“隻是,我這人一向不喜歡虧欠人情,所以呢,我請了它來,你也看到了,我剛才請它喝的可是我大哥的桃花酒,所以,一會兒從它肚子裏出來的,味道也一定不會錯到哪裏去的。”說著拍拍身邊的口哨。

    “啊!”許福大驚失色的瞪著口哨,跌坐在地說不出話來。

    這會兒大家有點兒明白了,不禁瞠目結舌的瞪著冷月,淩飛龍已忍不住失聲叫道,“你!你難道要讓他喝狗尿?”

    冷月不理他,看著許福語氣一轉,“不過呢,我這人一向不喜歡一條道走到黑,所以,我也可以多給你一個選擇。”

    許福聞言立刻爬起來,叩頭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嗯。”冷月點點頭,向花自容一伸手。眾人看到花自容恭恭敬敬的遞到冷月手上的,竟然是一把嶄新的剪刀。

    “公子……”許福驚魂未定的望著冷月。

    冷月笑的春風滿麵,“我也知道,我讓口哨替我還,你一定覺得委屈,所以我問過我大哥了,他在皇宮裏麵有人,願意幫我把你送進宮裏去,到時候說不定你還能見著皇上呢!你看,我還你一生一世的榮華富貴,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的,對不對?”

    花之蝶聽著他在身邊胡說八道,不禁又好笑又好氣。眾人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不由得目瞪口呆的望著冷月,後麵的花弧一行人更是白了臉。

    哪知許福還一臉迷糊的望著冷月問,“送、送我去、去皇宮幹、幹什麽?”

    跪在花蜂旁邊的花棘忍不住怒罵道,“蠢貨!送你去皇宮當太監呢!”

    “啊!”許福驚恐萬狀的跌翻在地上,半晌爬起來叩頭如搗蒜,“公子!公子!你發發慈悲吧!我娘可隻有我一個兒子呀!我可不能做太監呀!公子!求求……”

    冷月毫不動容,笑吟吟的玩弄著手中的剪刀,輕言細語的安慰他,“你不用擔心,我大哥已請了華大夫來,他不會讓你有危險的,而且也不會讓你很疼的。”

    坐在蘇伯玉旁邊的華安之,聞言愣了一下,不禁又好笑又好氣的瞪著冷月,重重的哼了一聲。

    “不不不!”許福淚流滿麵的望著冷月,不由自主的向後退著。

    花之蝶哼了一聲,屈指一彈,一縷指風已點了許福的穴道,許福立刻定在了地上,再也無法言語動彈。

    冷月一下一下的拋著手中的剪刀,花之蝶一把接過來,“別劃到手!”說罷,忽然怪怪的一笑,轉頭望著白氏兄弟叫道,“白老三,過來!”

    白氏兄弟一愣,白三疑惑的看著花之蝶,“幹什麽?”

    花之蝶不耐煩的招手道,“過來!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白三隻得起身走到花之蝶麵前,哪知腳下還未立定,花之蝶突然伸出右手一招“甕中捉鱉”,白三慌忙退步閃身,然而花之蝶已一招“風鏤梧桐”快如閃電的扣住了他的手腕。眾人大吃一驚,莫明其妙的瞪著花之蝶。

    白老大和白老二一同站了起來,“之蝶兄!你這是什麽意思?”

    白三愕然的望著花之蝶,“之蝶大哥,你這是幹什麽?我白三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你嗎?”

    花之蝶不理白老大,隻是似笑非笑的斜瞧著白三哼道,“你白三什麽地方得罪了我,還用我花之蝶提醒你嗎?”

    “天地良心!”白三立刻委屈的叫道,“我白家兄弟可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花莊主的事啊!”

    “是啊!”白老大與白二異口同聲的說道,“我們白家兄弟一向對你如何,你之蝶兄還能不知道嗎?”

    花之蝶笑眯眯的看了白家兄弟一眼,不緊不慢的點頭道,“我當然知道!看來,你白家兄弟還真得我來提醒一下了。”然後看定白三說,“我怎麽好像聽見有人說,我江南苑裏這次請來的賓朋好友裏,還有一些瘋狗呢?”

    白家兄弟吃了一驚,立刻瞪著花之蝶身邊的冷月一同叫道,“是你說的?”

    冷月莫明其妙的看看白氏兄弟三個,“我說什麽了?”

    白三怒氣衝衝的說,“不是你告訴之蝶大哥,說他請的客人是瘋狗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了?這話明明是你自己才說的!”冷月望了望花之蝶,然後迴頭看著白三分辯道。他一臉委屈的表情,讓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相信,被冤枉的人是他。

    “你!”白二接過話,又驚又怒的瞪著冷月,“你不是說好不告訴別人的嗎?”

    “我哪裏告訴別人了?”冷月一臉無辜的瞪著白二說。

    白三氣道,“你沒有告訴別人,那之蝶大哥如何知道了?難不成是我們兄弟自己說的?”

    冷月笑吟吟的望著白三,“當然,這肯定不是你們自己說的,天底下哪兒有自己出賣自己的?”旁邊的人不由得失聲笑了起來。

    白三不由得更氣,怒道,“你!你竟然言而無信!”

    冷月仰臉迴瞪著他,怒道,“誰言而無信了?我隻告訴了我大哥,我又沒有告訴別人!”

    “你還敢說你沒告訴別人!難道你大哥不是人?”白三不由自主的接過他的話,順口說道。花之蝶哼了一聲,手上用力,白三立刻悶哼一聲,頓時白了臉。

    白三的兩位兄長急忙叫道,“之蝶兄!手下留情!”

    冷月笑容可掬的望著白三問道,“白三公子,請教你白大公子是你的什麽人啊?”

    白三瞪著他,沒好氣的哼道,“他是我大哥!這還用問?”

    “哦——”冷月恍然大悟的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麽他對你白三公子來說,是不是別人呀?”白家三兄弟頓時張口結舌,瞪大了眼睛望著他,說不出話來。眾人好笑的看著他們幾人,知道白氏兄弟三人已被冷月繞了進去。

    冷月接著笑道,“我當初隻答應你不告訴別人的,可並沒有答應你說不告訴人,你看,我也隻是告訴了我大哥,我大哥那可不是別人!”說著轉頭望望其他人,“大夥說說,這怎麽能算是言而無信呢?”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你……”白氏兄理屈詞窮的瞪著他,哭笑不得。

    “說吧,白三,”花之蝶停住笑,瞧著白三悠然的問道,“你想我該怎麽懲罰你呢?”

    白三笑嘻嘻的望著花之蝶,“不知道大哥心裏,想怎麽處罰小弟?”

    “嗯——”花之蝶故作沉吟的說,“讓我想想看。”

    冷月在旁邊笑道,“大哥,我倒有個主意。”

    “哦?”花之蝶立刻笑道,“說來聽聽。”白氏兄弟頓時膽戰心驚的望著冷月,他的手段大家可是見識過了,更可怕的是花之蝶對他是言聽計從!

    冷月笑吟吟的看著白三,白三立刻就覺得一縷寒氣從心底直冒上來。冷月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容更燦爛了。

    “大哥,”冷月望了白老大一眼,迴頭向花之蝶說道,“我瞧白大公子的身手幹淨利落得很,我想他的兄弟一定也差不到哪兒去,不如,咱們權且委屈一下白三公子,讓他來給咱們當一迴劊子手如何?”

    “好!好!”花之蝶立刻大笑道,“好!這個主意好!”一邊說著,一邊歪頭瞧著白三,“我們的白老三做劊子手,哈哈!妙妙妙!簡直妙極了!”大家也禁不住笑起來,白氏兄弟哭笑不得的瞪著冷月。

    花之蝶一邊笑著,一邊迴頭看著冷月問,“小弟,要不要叫他們去弄一身劊子手的衣服來?”

    冷月笑著瞧了白三一眼,搖頭道,“這個,還是就算了吧?”怎麽說這白老大也算是幫過自己。

    眼看著冷月一個指頭吊著那把漂亮的剪刀,直晃蕩到自己眼皮底下來,白三直覺得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向後縮身退避,然而卻給花之蝶扣著手腕動彈不得,隻能連連搖頭,“不不不!我不幹!我不幹!”

    花之蝶停住笑聲,故作驚呀的望著白三,“怎麽,你不願意?”

    白三急忙陪笑道,“不不!不是小弟不願意,隻是小弟笨手笨腳的,實在是難當此任!難當此任!”

    “好!”花之蝶爽快的一口答應。

    所有的人都一愣,不由得奇怪的望著花之蝶,不明白他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好說話了。白氏兄弟幾人心中,更是有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花之蝶慢條斯理的說,“雖說是你白三對不起我,可是怎麽說,我花之蝶也曾拿你當兄弟朋友,所以呢,我也不願意如此的委屈與你!”

    聽花之蝶越說越客氣了,大家不禁都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他們可是非常清楚花之蝶的性子,俗話說有仇不報非君子,他花之蝶未必是個君子,卻絕對是個有仇必報的人物。

    白氏兄弟互相對視了一眼,驚疑不定的望著他拱手道,“多謝之蝶兄的盛情,那麽之蝶兄的意思……?”

    “俗話說大人不計小人過嘛,”花之蝶爽快的笑道,“我呢,也不跟你計較了。”說罷,竟然真的鬆開了扣著白三的手。

    白氏兄弟又驚又喜,“之蝶兄!你真的不介意?”

    大家都不相信的望望花之蝶,又看看他身邊的冷月。冷月笑吟吟的把剪刀放在桌子上,並不說話。

    見花之蝶非常肯定的點點頭,白三大喜,急忙躬身拱手謝道,“多謝大哥寬宏大量,小弟感激不盡!”

    花之蝶擺擺手笑道,“不客氣不客氣!我雖然不罰你了,不過呢,你的原話,我還是要照實轉告給我的朋友們的,要不然,那豈非顯得我花之蝶太不夠朋友了,你說是不是?”

    “啊?”白三頓時愣在了那裏。

    “我會告訴我的朋友們,”花之蝶笑眯眯的看著張口結舌的白氏兄弟,慢吞吞的說,“說你白三說的,我花之蝶這次宴請的朋友都是瘋狗,沒有一個是人!”眾人不禁啼笑皆非的瞪著花之蝶。

    白氏兄弟吃驚的瞪著花之蝶,白二急忙辯駁道,“之蝶兄!我三弟可不是這麽說的呀!他隻是說那三個少年是瘋狗!並沒有說別人也是啊!”

    “嗯,”花之蝶好整以暇的望著他笑道,“這有什麽區別嗎?大家與瘋狗同在一個屋簷下的桌子上喝酒吃飯,那還能是人嗎?你白二見過有誰和瘋狗一塊兒喝酒劃拳來的?”

    閣中所有的人不由得都望著花之蝶,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與冷月的唇舌相比,花之蝶可是一點兒也不遜色啊。

    “這這!我、我……”白三還待解釋,卻苦於無詞,不由得手足失措的望望他的兩位兄長。

    東方雲失聲笑道,“好高明的一招移禍江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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