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蝶漫不經心的轉頭望去,見剛上來的那夥人,當先一人公子模樣,華衣美服,年約二十,身旁圍著一群青衣小帽的家奴,氣焰囂張的堵在當樓。兩邊桌上吃飯的人紛紛離坐而起,麵色倉惶的下樓而去,僅剩下東窗下一張桌上的三人,尚安然高坐喝酒。
那個老板提著衣擺,氣喘籲籲跌跌撞撞的跟上樓來,一個勁兒的給那個公子作揖打躬,“公子!公子!你老消氣!消消氣!千萬別氣壞了身子!都怪那些下賤的……”
那公子背著雙手,瞪著一雙金魚眼盯著花之蝶幾人,睬也不睬那老板。
一個家奴上前一步,伸手一推,“去去去!你他媽的竟敢讓別人坐我們公子的位子,我看你這酒樓是不想開了!”
那個老板一個踉蹌,頓時一屁股坐在樓板上。
旁邊另一個家奴不陰不陽的哼道,“還想開酒樓?得罪了我們公子,你那小命能不能保住還難說呢!”
那老板竟然手腳並用的爬到那公子麵前不住叩頭,哭天抹淚的叫著,“公子!公子!是小人錯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你老開恩高抬貴手!饒小人一次吧!小人這就趕他們走!馬上給你老收拾幹淨!”
那公子飛起一腳,那個老板頓時仰麵朝天倒在地上。
侍立在花蕊身後的兩個夥計,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牙齒打架。
冷月抬起頭來,厭惡的向那夥人望去。
那公子迎著冷月的目光,氣勢洶洶的逼了過來,立在花蕊身後,陰沉著臉,默不作聲的盯著花之蝶與冷月二人,眼睛裏閃著嫉恨的光芒。身後擁著那群家奴。
老板連滾帶爬的撲過來,還未來得及開口,早被一個家奴迎麵一腳踢翻在地,“你他媽的,竟敢叫那些下賤東西弄髒了我們公子的席位,還敢來糾纏我們公子?”
花蕊急忙放下碗筷,迴頭站起身來。花之蝶一把拉她坐下,與冷月安然不動的看著那個公子。
那個公子看到花蕊,眼睛頓時亮了,臉上馬上有了笑容,湊到她身邊陰陽怪氣的問,“小美人兒,你叫什麽名字呀?”
花蕊立刻變了臉,雙手一按桌麵就要站起來。花之蝶抬起手掌覆在她手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依然側頭看著那個公子端坐不動。
誰知那個公子,驀然像一隻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了起來,“我不準你碰她!”
冷月嚇了一跳,花之蝶撫弄著花蕊的手微微笑道,“這恐怕不行,除了我,沒人敢碰她!”
那個公子頓時大怒,指著花之蝶罵道,“胡說!你他媽的算什麽東西……”
一語未畢,冷月大怒,長身而起,左手暴揮,“啪”的一聲亮響,那個公子猛然一聲嚎叫,齒血噴濺的倒仰在身後那群家奴之中。
“好!”花之蝶開心的看著冷月讚道。
花蕊在一旁拍手歡唿,“好呀!冷月公子,你這一記耳光打得太好了!”
那群家奴呆了一下,立刻醒過來,頓時一聲嚎叫,“你他媽的敢打我們公子?”就要衝過來。
“慢!”那公子一隻手攔住眾人,一隻手撫著青紫腫脹的半邊臉,陰狠的盯著冷月,“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本公子什麽人嗎?”
冷月迴身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悠然自得的把茶杯裏的水,倒在那隻手裏慢慢衝洗著。
那公子眼中的怒火大熾,向身後的家奴大聲吼道,“告訴他們,你們公子我是什麽人!”
眾家奴哄然應了一聲,一個家奴上前一步,對著冷月與花之蝶大聲道,“你們坐穩了!聽好了!我們公子是,小蒼縣縣太爺蔣老爺的公子!”
花之蝶頓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著冷月笑道,“這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充待王呀!一個小小的縣太爺,也敢如此張牙舞爪的!”冷月接過花蕊遞過來的絲巾,慢慢的擦著手,笑而不語。
一個家奴聞言立刻怒道,“你膽敢小看我們老爺,你們知道你們會有什麽下場嗎?”
另一個接著上前叫道,“那還用問!膽敢得罪我們公子,那簡直是耗子愛上貓——活得不耐煩了!”
冷月頓時一口茶噴了出來,俯在桌子上,又是咳嗽又是笑,花蕊急忙起身給他捶背心。
花之蝶憐惜的看著他,“你看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冷月抬起頭來,笑著接過花之蝶遞過來的絲巾,一邊擦著嘴唇,一邊側過頭來,望著那個蔣大公子笑吟吟的問道,“這麽說,我們會死得很難看了?”
那個公子看著冷月笑紅了的臉,不由得一陣迷糊,頓時忘了剛才挨過耳光的臉,情不自禁的在心裏轉起了一個念頭:若能把這個少年弄到手,還要那些美姣娘幹什麽?
旁邊一個家奴急忙肯定的說,“那當然!凡是得罪了我們公子的人,就沒有一個能活著!”
花之蝶一眼掃到那公子盯著冷月的眼神,不由得大怒,冷冷的笑道,“如此看來,你們公子還真是小蒼縣一霸了?”
一個家奴立刻翹起大姆指,傲慢的說,“那是當然!”小霸王“就是我們公子的雅號!”
冷月伸手壓住就欲發作的花之蝶,冷悠悠的笑道,“正好,我還正喜歡收拾什麽”八王“之類的。”
花之蝶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由的莞爾一笑。
忽聞眾人身後有人悠然說道,“不勞公子動手!”
眾人急忙迴過頭去,隻見身後不知何時竟站了兩個麵目俊美,腰懸長劍的年青人。
說話的正是花弧。他身旁的花蜂笑嘻嘻的接過話,“收拾此等人渣,豈敢有勞公子們動手?有我等代勞就是了,不要髒了公子爺的手!”
冷月笑而不語,這花蜂果然人如其名,音容甜美,說話刁毒,三言兩語就能讓人氣得背過了氣去。
那公子和那夥家奴,果然一個個氣得滿麵烏青,咬牙切齒的。
花弧端著一張臉,在一旁不慌不忙的打冷補丁,“不錯,你看看他們,一個個青衣小帽烏漆抹黑的,哪兒有個人樣?不正是一群賊眉鼠眼見不得光的小耗子嗎?”
花之蝶三人頓時撐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那個公子氣得渾身戰抖,狀若篩糠,指著花之蝶幾人結巴道,“快快、快把他、他們給本、本公子、殺了!把他們亂刃、分屍,剁成肉漿!”
眾家奴哄然一聲,撲上前來。
身後有人忽然悠然輕歎道,“自不量力,自取滅亡!”
花之蝶抬眼望去,隻見東窗下那安坐不動的三人,正手持酒杯,神情悠閑,一幅壁上觀的模樣望著自己這邊,那三人都三十上下年紀,一身勁裝,氣宇不凡,看來都是江湖中人。若是換了往日,花之蝶早已招唿那三人過來喝酒了,可是如今,他眼裏已隻有冷月一人。
“公子,”花蜂長身玉立,看著那群家奴爭先恐後的撲上來,悠閑的問,“你要如何處置這群奴才?”
花之蝶迴過頭來,含笑望著冷月。冷月側頭看看花弧與花蜂,“你們兩個處置就好了。”花弧看看花之蝶,花之蝶點點頭。
花蜂笑道,“我倒有個主意,給兩位公子開開心。”
眼見狂刀亂劍舞起的勁風,揚起了冷月與花之蝶臉邊的長發,花弧看也不看的手一揚,一招“亂葉舞西風”就向那群家奴甩了過去。頓時一片驚叫迭起,那群家奴一個個拋刀丟劍,在樓板上變成了滾地葫蘆。
冷月似笑非笑的瞄著花蜂哼了一聲,“蜂糖,你還能有什麽好主意?”花弧與花蕊頓時笑了起來。
花之蝶大笑道,“好!這個名兒改得好!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花蜂漲紅了臉,不氣不惱的笑著。
那群家奴一個個灰頭土臉的爬起來,呆若木雞的釘在那裏望著花弧,那個公子在他們麵前手舞足蹈,聲嘶力竭的叫罵著,“沒用的狗奴才!你們發什麽呆啊?快上啊!給我殺了他們,公子我重重有賞……”
冷月知道,花弧有意要留給花蜂整治給他和花之蝶看,所以並沒有傷到那些人,於是向花蜂點點頭。
花蜂立刻笑容可掬的,向那群戰戰兢兢的圍上來的家奴走過去,看見花蜂迎過來,家奴們不由自主的向後散開,一個個橫刀立劍,卻誰也不敢先上,他們的公子立在後麵扯直了嗓子喊,“上啊上啊!狗奴才!你們快上啊……”
一個家奴忽然振臂大唿,“兄弟們!上啊!”眾家奴頓時狂叫著、揮刀舞劍一窩蜂向花蜂擁上來。
花蜂卻在雜起的刀光劍影中,如風擺楊柳一晃而過,滑到那個還在叫罵不止的蔣公子麵前,手臂一伸,一個甕中捉鱉就撈住了他的衣領,順勢帶著他迴身一旋,那些剛掉過頭來的刀劍立刻慌不迭的避了開去,“叮叮當當”亂成一團,仿佛開了個鐵匠鋪似的。有兩個自恃身手的家奴怒吼一聲,從左右搶上來就要救他們公子。
花蜂抬起一隻腳在東窗下一張桌麵上一點,那張桌子立即兩個空翻蹦過來,兩個家奴一聲驚叫,不由自主的一起摟抱著桌麵猛然摔在樓板上,頓時眼淚鼻涕齊下,兩人情不自禁的摸著自己的屁股,看是不是已經給摔成了八瓣,他倆的那些同伴們,充滿了欽佩與同情的瞪著他們,誰也不敢再動。
花蜂伸出腳尖一點桌腿,桌子立刻翻了起來,側麵著地落在他身邊,他抬手一指,“你兩個過來!”
那兩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家奴麵麵相覷,遲疑著不敢上前。
“哎呀!”驀然一聲慘叫,眾家奴急忙抬頭看去,隻見他們的公子半邊臉鮮血淋淋,他們驚慌失措的望著他們的公子。忽聽“啪”的一聲,一物落在他們麵前的樓板上,眾人低頭一看,立刻驚叫著捂住自己的耳朵倒退不迭,原來落在他們眼前的,竟然是一隻血淋淋的耳朵。但這顯然,不是他們自己的耳朵,因為他們還能感覺到,他們的耳朵還都捂在自己的手心裏,然而他們的公子,卻在疼叫不已。
當然,這正是那個蔣公子的右耳,被花蜂隨手扯下來的。誰也想不到,長相俊俏,舉止文雅的花蜂,竟然出手如此的狠辣。
冷月捌過頭去。花弧急忙向花蜂叫道,“別弄得跟屠宰場似的!”
花蜂笑著應了一聲,側頭對那個還在哭喊的公子溫言細語道,“如果你不想,再丟掉你的那隻耳朵的話,就給我閉上嘴!”那溫柔的神情,簡直就像是在軟語安慰著一個哭泣的小姑娘。
那個公子立刻閉緊了嘴巴,淚流滿麵卻再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花蜂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抬頭笑吟吟的掃了一眼那夥家奴們,眾家奴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聽著!若有誰敢不聽招唿,我就讓他把這隻耳朵給吃下去,”花蜂溫文爾雅的解釋道,“當然,是生吃下去,不是油炸,也不是涼拌,而是原汁原味的生吃。”
花之蝶與花蕊、花弧尚在笑吟吟的聽著花蜂喋喋不休,顯然他們已經見慣了花蜂的伎倆,而冷月卻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就仿佛他吃了那隻耳朵似的。
看著家奴們一個個駭然變色,花蜂饒有興趣的問道,“原汁原味你們懂嗎?”隨即又搖頭晃腦的自問自答道,“當然,你們這夥未通人性的奴才肯定是不懂了,不過,我這人一向心地好,你們若是虛心向學,我也不妨給你們說一下,”原汁原味“就是,不放蔥、薑、辣子,也不放醬油……”
冷月又好笑又好氣的叫,“花蜂!”
花蜂急忙住口,笑了笑,抬手點了點,“過來!”
被點中的三個家奴不敢不聽,戰戰兢兢的挨過來,膽戰心驚的看著花蜂。
“你,”花蜂示意其中的一個,那個家奴牙齒打著架驚恐萬狀的望著他,“去那河邊,給我折十二根三尺長的石榴枝條來。”
那個家奴大喜,沒想到能如此輕鬆的脫身,急忙點頭答應一聲,就撒腿向樓下飛跑而去。然而就在掠過花蜂身邊的刹那間,驀然渾身打了個冷戰,不由自主的迴過頭來,花蜂那雙漂亮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靜靜的看著他,頓時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公子……”
花蜂低頭溫柔的瞧著他,輕聲細語道,“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提醒你了,你最好不要打溜之大吉的主意,當然,如果你實在是,嫌自己有兩條腿太多了的話,自由的大門正向你敞開著,你盡可以走。”
那個家奴叩頭如搗蒜,“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小的這就去折石榴枝!”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如飛而去。
“勞駕你兩個,把蔣大公子給我綁在桌子上。”花蜂向另外兩個家奴一指他們的公子。
那兩個家奴張口結舌,“啊!這、這、他他……”
“嗯?”花蜂笑容可親的望著二人,可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像冬夜裏掉在深潭裏的兩顆星子,沒有半點暖意。
兩個家奴頓時如芒在背,“是是、是!”
花蜂隨手一推,一個指頭順勢鉤住那個公子的衣領利落的一扯,那個公子“啊呀”一聲,迎麵扒在了桌麵上,他的外衣卻被花蜂剝在了手上,“不好意思,借用一下閣下的衣服,你蔣大公子有權有勢,我想應該不至於吝嗇一件破衣裳的是嗎?”花蜂一邊說著雙手連分,隻聽“嘶嘶”幾聲刺耳的亮響,一件華麗的緞子繡花夾衫已經給他撕成了四條,丟給那兩個家奴。
那兩個家奴不敢遲疑,哆哆嗦嗦的把他們的公子按在桌麵上,那蔣公子一邊掙紮一邊大罵,“你們兩個該死的奴才!反了你們了!膽敢對我動手!不想活了嗎?”
花蜂笑吟吟的,抱著雙臂站在旁邊。
兩個家奴手忙腳亂的把他們公子的四肢綁在桌腿上,“公子!你別生氣,小的們也是沒有辦法呀!你老人家就多多包涵包涵吧?”嘴上道著歉,手上可不敢有絲毫放鬆,綁好之後退在一邊看著花蜂,“公子,綁好了!”
花蜂點點頭,向其他家奴一招手,“都過來,給我站好。”
沒人再敢反抗,一個個乖乖的走到花蜂麵前,站成一排。
花蜂在他們麵前緩緩的來迴踱著步,一雙隱含笑意的眼睛一個一個的看著他們,不知道心裏在打什麽主意,那些家奴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心底發涼。
“花蜂哥哥,你要把他們訓練成衝鋒陷陣的士兵嗎?”花蕊忽然笑盈盈的叫道。
花蜂抬頭看了她一眼,搖頭笑道,“非也,此乃朽木,未可雕也!”
冷月接著笑道,“我還以為你花蜂糖,能化腐朽為神奇呢!”花之蝶幾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花蜂望著冷月相當肯定的點頭道,“然!此雖朽木,但若能經我花蜂略加調教的話,必定能成為所向披靡的勇士!”冷月笑而不語。
花蜂不再信馬由韁的亂說,出去的那個家奴抱著一抱石榴枝氣喘籲籲跑迴來,花蜂點點頭,示意他放在旁邊,站到自己的隊伍裏去,然後指指中間一個家奴問,“我問你,你們公子罵過你嗎?他怎麽罵的?”
那個家奴看了看那個蔣公子,懦弱的支吾著,“他、他……”
“沒關係,”花蜂低頭柔聲細語的開導他,仿佛是在好心的安慰一個受了委曲的小孩兒,“你可以告訴我,今天有我們公子給你們做主,你們不用怕他,說吧。”
那個家奴抬起頭來,可憐兮兮的望著花蜂,“是的,我們公子,他經常罵我們!”
“是嗎?”花蜂同情的看著他,“那他怎麽罵你們的?”
那個家奴頓時滿眼淚水,“他罵我們狗!狗奴才!下賤東西!該死的!挨千刀的……”
花蜂點點頭,然後轉頭看著另一個問,“他也罵過你嗎?”
“是的,我不止挨過他的罵,”這一個家奴急忙說,“他還經常打我們!”
他們的公子頓時在後麵辯解道,“那是你這狗奴才做了……”
花蜂驀然反身手一揚,“啪”的一聲,蔣公子的後半句話,立刻被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抽了迴去,頓時再也不敢出聲。
“你呢?”花蜂迴過身來,繼續一個個指點著家奴問。
那個家奴憤憤不平的嚷道,“公子,小的們都給他打罵過,那是家常便飯,他不光打罵我們,還不給我們飯吃!”
他旁邊一個搶著說,“有一次他在街上看中一個小姑娘,我見那姑娘實在是太可憐了,就裝作不小心給放走了,後來被他打得皮開肉綻關在柴房裏,好幾天都沒人敢理我!到現在小人身上還看得見傷疤呢!”
花蜂同情的點點頭,接著問,“那他是不是經常在街上欺負別人?”
“是是!”一個家奴連連點頭,“隻要是他看中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他都要小的們給他搶迴去!”
忽聞樓梯上腳步聲急如驟雨,眾人急忙向那邊望去。
那個老板提著衣擺,氣喘籲籲跌跌撞撞的跟上樓來,一個勁兒的給那個公子作揖打躬,“公子!公子!你老消氣!消消氣!千萬別氣壞了身子!都怪那些下賤的……”
那公子背著雙手,瞪著一雙金魚眼盯著花之蝶幾人,睬也不睬那老板。
一個家奴上前一步,伸手一推,“去去去!你他媽的竟敢讓別人坐我們公子的位子,我看你這酒樓是不想開了!”
那個老板一個踉蹌,頓時一屁股坐在樓板上。
旁邊另一個家奴不陰不陽的哼道,“還想開酒樓?得罪了我們公子,你那小命能不能保住還難說呢!”
那老板竟然手腳並用的爬到那公子麵前不住叩頭,哭天抹淚的叫著,“公子!公子!是小人錯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你老開恩高抬貴手!饒小人一次吧!小人這就趕他們走!馬上給你老收拾幹淨!”
那公子飛起一腳,那個老板頓時仰麵朝天倒在地上。
侍立在花蕊身後的兩個夥計,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牙齒打架。
冷月抬起頭來,厭惡的向那夥人望去。
那公子迎著冷月的目光,氣勢洶洶的逼了過來,立在花蕊身後,陰沉著臉,默不作聲的盯著花之蝶與冷月二人,眼睛裏閃著嫉恨的光芒。身後擁著那群家奴。
老板連滾帶爬的撲過來,還未來得及開口,早被一個家奴迎麵一腳踢翻在地,“你他媽的,竟敢叫那些下賤東西弄髒了我們公子的席位,還敢來糾纏我們公子?”
花蕊急忙放下碗筷,迴頭站起身來。花之蝶一把拉她坐下,與冷月安然不動的看著那個公子。
那個公子看到花蕊,眼睛頓時亮了,臉上馬上有了笑容,湊到她身邊陰陽怪氣的問,“小美人兒,你叫什麽名字呀?”
花蕊立刻變了臉,雙手一按桌麵就要站起來。花之蝶抬起手掌覆在她手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依然側頭看著那個公子端坐不動。
誰知那個公子,驀然像一隻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了起來,“我不準你碰她!”
冷月嚇了一跳,花之蝶撫弄著花蕊的手微微笑道,“這恐怕不行,除了我,沒人敢碰她!”
那個公子頓時大怒,指著花之蝶罵道,“胡說!你他媽的算什麽東西……”
一語未畢,冷月大怒,長身而起,左手暴揮,“啪”的一聲亮響,那個公子猛然一聲嚎叫,齒血噴濺的倒仰在身後那群家奴之中。
“好!”花之蝶開心的看著冷月讚道。
花蕊在一旁拍手歡唿,“好呀!冷月公子,你這一記耳光打得太好了!”
那群家奴呆了一下,立刻醒過來,頓時一聲嚎叫,“你他媽的敢打我們公子?”就要衝過來。
“慢!”那公子一隻手攔住眾人,一隻手撫著青紫腫脹的半邊臉,陰狠的盯著冷月,“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本公子什麽人嗎?”
冷月迴身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悠然自得的把茶杯裏的水,倒在那隻手裏慢慢衝洗著。
那公子眼中的怒火大熾,向身後的家奴大聲吼道,“告訴他們,你們公子我是什麽人!”
眾家奴哄然應了一聲,一個家奴上前一步,對著冷月與花之蝶大聲道,“你們坐穩了!聽好了!我們公子是,小蒼縣縣太爺蔣老爺的公子!”
花之蝶頓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著冷月笑道,“這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充待王呀!一個小小的縣太爺,也敢如此張牙舞爪的!”冷月接過花蕊遞過來的絲巾,慢慢的擦著手,笑而不語。
一個家奴聞言立刻怒道,“你膽敢小看我們老爺,你們知道你們會有什麽下場嗎?”
另一個接著上前叫道,“那還用問!膽敢得罪我們公子,那簡直是耗子愛上貓——活得不耐煩了!”
冷月頓時一口茶噴了出來,俯在桌子上,又是咳嗽又是笑,花蕊急忙起身給他捶背心。
花之蝶憐惜的看著他,“你看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冷月抬起頭來,笑著接過花之蝶遞過來的絲巾,一邊擦著嘴唇,一邊側過頭來,望著那個蔣大公子笑吟吟的問道,“這麽說,我們會死得很難看了?”
那個公子看著冷月笑紅了的臉,不由得一陣迷糊,頓時忘了剛才挨過耳光的臉,情不自禁的在心裏轉起了一個念頭:若能把這個少年弄到手,還要那些美姣娘幹什麽?
旁邊一個家奴急忙肯定的說,“那當然!凡是得罪了我們公子的人,就沒有一個能活著!”
花之蝶一眼掃到那公子盯著冷月的眼神,不由得大怒,冷冷的笑道,“如此看來,你們公子還真是小蒼縣一霸了?”
一個家奴立刻翹起大姆指,傲慢的說,“那是當然!”小霸王“就是我們公子的雅號!”
冷月伸手壓住就欲發作的花之蝶,冷悠悠的笑道,“正好,我還正喜歡收拾什麽”八王“之類的。”
花之蝶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由的莞爾一笑。
忽聞眾人身後有人悠然說道,“不勞公子動手!”
眾人急忙迴過頭去,隻見身後不知何時竟站了兩個麵目俊美,腰懸長劍的年青人。
說話的正是花弧。他身旁的花蜂笑嘻嘻的接過話,“收拾此等人渣,豈敢有勞公子們動手?有我等代勞就是了,不要髒了公子爺的手!”
冷月笑而不語,這花蜂果然人如其名,音容甜美,說話刁毒,三言兩語就能讓人氣得背過了氣去。
那公子和那夥家奴,果然一個個氣得滿麵烏青,咬牙切齒的。
花弧端著一張臉,在一旁不慌不忙的打冷補丁,“不錯,你看看他們,一個個青衣小帽烏漆抹黑的,哪兒有個人樣?不正是一群賊眉鼠眼見不得光的小耗子嗎?”
花之蝶三人頓時撐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那個公子氣得渾身戰抖,狀若篩糠,指著花之蝶幾人結巴道,“快快、快把他、他們給本、本公子、殺了!把他們亂刃、分屍,剁成肉漿!”
眾家奴哄然一聲,撲上前來。
身後有人忽然悠然輕歎道,“自不量力,自取滅亡!”
花之蝶抬眼望去,隻見東窗下那安坐不動的三人,正手持酒杯,神情悠閑,一幅壁上觀的模樣望著自己這邊,那三人都三十上下年紀,一身勁裝,氣宇不凡,看來都是江湖中人。若是換了往日,花之蝶早已招唿那三人過來喝酒了,可是如今,他眼裏已隻有冷月一人。
“公子,”花蜂長身玉立,看著那群家奴爭先恐後的撲上來,悠閑的問,“你要如何處置這群奴才?”
花之蝶迴過頭來,含笑望著冷月。冷月側頭看看花弧與花蜂,“你們兩個處置就好了。”花弧看看花之蝶,花之蝶點點頭。
花蜂笑道,“我倒有個主意,給兩位公子開開心。”
眼見狂刀亂劍舞起的勁風,揚起了冷月與花之蝶臉邊的長發,花弧看也不看的手一揚,一招“亂葉舞西風”就向那群家奴甩了過去。頓時一片驚叫迭起,那群家奴一個個拋刀丟劍,在樓板上變成了滾地葫蘆。
冷月似笑非笑的瞄著花蜂哼了一聲,“蜂糖,你還能有什麽好主意?”花弧與花蕊頓時笑了起來。
花之蝶大笑道,“好!這個名兒改得好!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花蜂漲紅了臉,不氣不惱的笑著。
那群家奴一個個灰頭土臉的爬起來,呆若木雞的釘在那裏望著花弧,那個公子在他們麵前手舞足蹈,聲嘶力竭的叫罵著,“沒用的狗奴才!你們發什麽呆啊?快上啊!給我殺了他們,公子我重重有賞……”
冷月知道,花弧有意要留給花蜂整治給他和花之蝶看,所以並沒有傷到那些人,於是向花蜂點點頭。
花蜂立刻笑容可掬的,向那群戰戰兢兢的圍上來的家奴走過去,看見花蜂迎過來,家奴們不由自主的向後散開,一個個橫刀立劍,卻誰也不敢先上,他們的公子立在後麵扯直了嗓子喊,“上啊上啊!狗奴才!你們快上啊……”
一個家奴忽然振臂大唿,“兄弟們!上啊!”眾家奴頓時狂叫著、揮刀舞劍一窩蜂向花蜂擁上來。
花蜂卻在雜起的刀光劍影中,如風擺楊柳一晃而過,滑到那個還在叫罵不止的蔣公子麵前,手臂一伸,一個甕中捉鱉就撈住了他的衣領,順勢帶著他迴身一旋,那些剛掉過頭來的刀劍立刻慌不迭的避了開去,“叮叮當當”亂成一團,仿佛開了個鐵匠鋪似的。有兩個自恃身手的家奴怒吼一聲,從左右搶上來就要救他們公子。
花蜂抬起一隻腳在東窗下一張桌麵上一點,那張桌子立即兩個空翻蹦過來,兩個家奴一聲驚叫,不由自主的一起摟抱著桌麵猛然摔在樓板上,頓時眼淚鼻涕齊下,兩人情不自禁的摸著自己的屁股,看是不是已經給摔成了八瓣,他倆的那些同伴們,充滿了欽佩與同情的瞪著他們,誰也不敢再動。
花蜂伸出腳尖一點桌腿,桌子立刻翻了起來,側麵著地落在他身邊,他抬手一指,“你兩個過來!”
那兩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家奴麵麵相覷,遲疑著不敢上前。
“哎呀!”驀然一聲慘叫,眾家奴急忙抬頭看去,隻見他們的公子半邊臉鮮血淋淋,他們驚慌失措的望著他們的公子。忽聽“啪”的一聲,一物落在他們麵前的樓板上,眾人低頭一看,立刻驚叫著捂住自己的耳朵倒退不迭,原來落在他們眼前的,竟然是一隻血淋淋的耳朵。但這顯然,不是他們自己的耳朵,因為他們還能感覺到,他們的耳朵還都捂在自己的手心裏,然而他們的公子,卻在疼叫不已。
當然,這正是那個蔣公子的右耳,被花蜂隨手扯下來的。誰也想不到,長相俊俏,舉止文雅的花蜂,竟然出手如此的狠辣。
冷月捌過頭去。花弧急忙向花蜂叫道,“別弄得跟屠宰場似的!”
花蜂笑著應了一聲,側頭對那個還在哭喊的公子溫言細語道,“如果你不想,再丟掉你的那隻耳朵的話,就給我閉上嘴!”那溫柔的神情,簡直就像是在軟語安慰著一個哭泣的小姑娘。
那個公子立刻閉緊了嘴巴,淚流滿麵卻再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花蜂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抬頭笑吟吟的掃了一眼那夥家奴們,眾家奴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聽著!若有誰敢不聽招唿,我就讓他把這隻耳朵給吃下去,”花蜂溫文爾雅的解釋道,“當然,是生吃下去,不是油炸,也不是涼拌,而是原汁原味的生吃。”
花之蝶與花蕊、花弧尚在笑吟吟的聽著花蜂喋喋不休,顯然他們已經見慣了花蜂的伎倆,而冷月卻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就仿佛他吃了那隻耳朵似的。
看著家奴們一個個駭然變色,花蜂饒有興趣的問道,“原汁原味你們懂嗎?”隨即又搖頭晃腦的自問自答道,“當然,你們這夥未通人性的奴才肯定是不懂了,不過,我這人一向心地好,你們若是虛心向學,我也不妨給你們說一下,”原汁原味“就是,不放蔥、薑、辣子,也不放醬油……”
冷月又好笑又好氣的叫,“花蜂!”
花蜂急忙住口,笑了笑,抬手點了點,“過來!”
被點中的三個家奴不敢不聽,戰戰兢兢的挨過來,膽戰心驚的看著花蜂。
“你,”花蜂示意其中的一個,那個家奴牙齒打著架驚恐萬狀的望著他,“去那河邊,給我折十二根三尺長的石榴枝條來。”
那個家奴大喜,沒想到能如此輕鬆的脫身,急忙點頭答應一聲,就撒腿向樓下飛跑而去。然而就在掠過花蜂身邊的刹那間,驀然渾身打了個冷戰,不由自主的迴過頭來,花蜂那雙漂亮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靜靜的看著他,頓時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公子……”
花蜂低頭溫柔的瞧著他,輕聲細語道,“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提醒你了,你最好不要打溜之大吉的主意,當然,如果你實在是,嫌自己有兩條腿太多了的話,自由的大門正向你敞開著,你盡可以走。”
那個家奴叩頭如搗蒜,“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小的這就去折石榴枝!”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如飛而去。
“勞駕你兩個,把蔣大公子給我綁在桌子上。”花蜂向另外兩個家奴一指他們的公子。
那兩個家奴張口結舌,“啊!這、這、他他……”
“嗯?”花蜂笑容可親的望著二人,可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像冬夜裏掉在深潭裏的兩顆星子,沒有半點暖意。
兩個家奴頓時如芒在背,“是是、是!”
花蜂隨手一推,一個指頭順勢鉤住那個公子的衣領利落的一扯,那個公子“啊呀”一聲,迎麵扒在了桌麵上,他的外衣卻被花蜂剝在了手上,“不好意思,借用一下閣下的衣服,你蔣大公子有權有勢,我想應該不至於吝嗇一件破衣裳的是嗎?”花蜂一邊說著雙手連分,隻聽“嘶嘶”幾聲刺耳的亮響,一件華麗的緞子繡花夾衫已經給他撕成了四條,丟給那兩個家奴。
那兩個家奴不敢遲疑,哆哆嗦嗦的把他們的公子按在桌麵上,那蔣公子一邊掙紮一邊大罵,“你們兩個該死的奴才!反了你們了!膽敢對我動手!不想活了嗎?”
花蜂笑吟吟的,抱著雙臂站在旁邊。
兩個家奴手忙腳亂的把他們公子的四肢綁在桌腿上,“公子!你別生氣,小的們也是沒有辦法呀!你老人家就多多包涵包涵吧?”嘴上道著歉,手上可不敢有絲毫放鬆,綁好之後退在一邊看著花蜂,“公子,綁好了!”
花蜂點點頭,向其他家奴一招手,“都過來,給我站好。”
沒人再敢反抗,一個個乖乖的走到花蜂麵前,站成一排。
花蜂在他們麵前緩緩的來迴踱著步,一雙隱含笑意的眼睛一個一個的看著他們,不知道心裏在打什麽主意,那些家奴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心底發涼。
“花蜂哥哥,你要把他們訓練成衝鋒陷陣的士兵嗎?”花蕊忽然笑盈盈的叫道。
花蜂抬頭看了她一眼,搖頭笑道,“非也,此乃朽木,未可雕也!”
冷月接著笑道,“我還以為你花蜂糖,能化腐朽為神奇呢!”花之蝶幾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花蜂望著冷月相當肯定的點頭道,“然!此雖朽木,但若能經我花蜂略加調教的話,必定能成為所向披靡的勇士!”冷月笑而不語。
花蜂不再信馬由韁的亂說,出去的那個家奴抱著一抱石榴枝氣喘籲籲跑迴來,花蜂點點頭,示意他放在旁邊,站到自己的隊伍裏去,然後指指中間一個家奴問,“我問你,你們公子罵過你嗎?他怎麽罵的?”
那個家奴看了看那個蔣公子,懦弱的支吾著,“他、他……”
“沒關係,”花蜂低頭柔聲細語的開導他,仿佛是在好心的安慰一個受了委曲的小孩兒,“你可以告訴我,今天有我們公子給你們做主,你們不用怕他,說吧。”
那個家奴抬起頭來,可憐兮兮的望著花蜂,“是的,我們公子,他經常罵我們!”
“是嗎?”花蜂同情的看著他,“那他怎麽罵你們的?”
那個家奴頓時滿眼淚水,“他罵我們狗!狗奴才!下賤東西!該死的!挨千刀的……”
花蜂點點頭,然後轉頭看著另一個問,“他也罵過你嗎?”
“是的,我不止挨過他的罵,”這一個家奴急忙說,“他還經常打我們!”
他們的公子頓時在後麵辯解道,“那是你這狗奴才做了……”
花蜂驀然反身手一揚,“啪”的一聲,蔣公子的後半句話,立刻被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抽了迴去,頓時再也不敢出聲。
“你呢?”花蜂迴過身來,繼續一個個指點著家奴問。
那個家奴憤憤不平的嚷道,“公子,小的們都給他打罵過,那是家常便飯,他不光打罵我們,還不給我們飯吃!”
他旁邊一個搶著說,“有一次他在街上看中一個小姑娘,我見那姑娘實在是太可憐了,就裝作不小心給放走了,後來被他打得皮開肉綻關在柴房裏,好幾天都沒人敢理我!到現在小人身上還看得見傷疤呢!”
花蜂同情的點點頭,接著問,“那他是不是經常在街上欺負別人?”
“是是!”一個家奴連連點頭,“隻要是他看中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他都要小的們給他搶迴去!”
忽聞樓梯上腳步聲急如驟雨,眾人急忙向那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