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暮陽一聽顧元微要出征西夷,頓時就產生了一股極不好的預感。這時候,天空中又突然雷聲隆隆,傾盆大雪稀裏嘩啦的倒著,他心裏隻覺得砰砰砰的跳著,忽上忽下,一點著落都沒有。


    顧元微一看喬暮陽臉色不對,即刻放下手手裏黑木盒子過來扶他,“你又多想了,西夷部落根本沒攻進城去,那三個守城之將看來也是有能力之人,我亦不是個莽撞的人,身邊還有張泉等人相護,你實在不用如此擔心。”


    “你哪裏不莽撞了?每次聽你行事,我都得好好的捏一把汗,遠的不說,就說前幾日私兵的事,你帶著六七個人就這麽衝了進去,你……你……還不莽撞?”喬暮陽說著說著就惱恨地咬起了牙,眼睛漸漸紅了起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你就是個不怕死的,可你……可你好歹多記著我與我肚子裏的孩子,若沒了你,你讓我如何活下去……”


    顧元微本來想安慰喬暮陽,可她聽著聽著眉頭就皺了起來,“什麽叫沒有我你就活不下去?不說你還有孩子,就算沒有孩子,你活著難道是為了我嗎?人生百年,來去匆匆,生與死不都是一個人?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說著不由地懊惱的嘖了一聲,她這是在說什麽話啊,她還不想死呢,什麽又死又活的。


    喬暮陽完全被顧元微透著冷漠的語氣和那話中漠然之意驚得呆了片刻,有些心涼的質問道,“我活著,難道不是因為你嗎?我對你的情意,你看不到嗎?啟年,時至今日,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


    顧元微也不想喬暮陽的反應這麽激烈,當即放柔了語氣,“我知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因為知道所以更不希望你做什麽傻事啊。”說著,捏著喬暮陽的手,輕輕從衣襟上拉下來,“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麽危險的事,真有危險,我馬上逃還不行嗎?來,來,看看父君送什麽給我了。”


    顧元微獻寶似的拿了那黒\木盒子放到喬暮陽眼前,她抓了喬暮陽的手,讓他摸摸這木盒,“真是黑沉木,木質堅硬堪比普通鐵器,別看這小小的盒子,可是千金不易的寶物。”


    喬暮陽如今最是心思敏感,這時候還沒從剛才的悲涼之意中緩過來,不過看顧元微說得煞有其事,他才漸漸的好奇了起來,手指一觸到那木盒,他就立馬縮了迴來,六月的天,這黑木盒,卻寒得刺骨。“這東西,為什麽我總覺得有股陰邪之氣?”


    “怎麽會,你不覺得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嗎?”顧元微雖有疑惑,不過這不是重點,好奇地撥開那已經生了鏽的銅扣,見到裏頭的東西,不由失望的歎了口氣。沒道理啊,滄瀾鄭重交代了要她拿著此物去遼城找一個姓楊的玉器師,說是能保她此次西夷之行平安。她本以為這裏頭怎麽的也應該是一件獨特的信物,誰能想,就是一隻玉質普通的金包玉鐲子?這種玉質鐲子,就是前世的她,都看不上,別說如今她都坐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王之位。


    何況就這樣式,這工藝水平,隨便找個金匠師就能造出來吧,這樣的信物,他們就不怕被人仿製?顧元微失望的把這鐲子放迴了盒子,點了點盒子道,“父君說,這東西能保我平安,你現在可能放心了?”


    喬暮陽負氣地哼了聲,“你愛如何便如何,反正,我的話你也不會聽。”他知道,但凡一個女人,心裏不可能隻裝下一個男人。就算她答應了他,不會再放別的人,但是她的心還會裝著別的事。其實他該知足的,他怎能要求她如他一般,把他看成她生命的全部?


    “哎呀,我的夫君大人,為妻錯了還不成嗎?”顧元微把喬暮陽的臉撥到她這一側,喬暮陽又馬上負氣地把頭轉迴去,如此幾次,顧元微便縮迴了手,淒淒慘慘的道,“雖是兩日後出征,可我明日就要去軍營點兵了,怕今晚是最後陪你一晚了,你若不想見我,那我……我出去便是。”說著,真就站了起來,往外走。


    喬暮陽急忙站起來,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顧元微見自己又把喬暮陽給騙住了,咯咯咯笑著迴身抱住他。


    喬暮陽一愣,恨恨的甩開拽在手裏的袖擺,咬牙切齒道,“你渾蛋,明知道我就是放不下你,還說這樣的話。”


    “我怎麽渾蛋了,都快把你寵上天了,你還對我發脾氣。哎,我家夫君生氣了,可怎麽辦呢?要不,讓為妻好好伺候你,消消氣?”


    喬暮陽一聽,頓時臉紅到了脖子根兒上,羞赧之間已經被顧元微推倒在了床榻之上,欲拒還迎地推了幾下,便攬住了顧元微的頸項,“你,你輕些。”


    迴應他的,是更加溫柔繾綣的吻。


    ……


    外頭的雨,依舊劈裏啪啦的下著,黒\沉若潑墨的天空中,電閃雷鳴。可狂風暴雨帶來的涼意,消不去這熾熱地猶如可以把人的靈魂一同燃燒的情意。


    一室□□,纏綿無盡。


    顧元微擁著喬暮陽,稍稍睡了會兒便醒了。披了薄衫,悄悄下了床,不想吵醒喬暮陽。


    天氣悶熱,她直接洗了個涼水澡,換了幹淨的衣衫,便一頭紮進了書房。


    顧元微特意叫來了可卿幫她研磨,提筆快速的寫了兩封信,分別放入信封內,蜜蠟封口,遞給可卿,“一封給秦大公子,一封給遊景。”她信任他們,是因為她信任秦流風,那個男人是如此驕傲,他為他們做的,她也全部看在眼裏,所以,她可以放心的交給他們做事。“保護好你們如今的主子,記住,緊要關頭,可以舍棄任何東西,我隻要你們的主子平安。”


    任何東西?可卿一思量,默然點頭。


    大雨依舊如傾倒般下著,顧元微再次迴到喬暮陽身旁躺了下去,再休息個把時辰,她就要走了。輕輕的握住喬暮陽放在身側的手,閉眼淺眠。


    她閑著的手,不自覺的往自己的心口按了按,自她拿到那個黑木盒起,就升起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覺,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覺醒一般。


    顧元微離開的很早,天不亮就帶著張泉與六個護衛輕騎而出。


    喬暮陽還在睡著,是顧元微特意命人點了安神香,不想他起來送別。


    金天翊分派給顧元微的五萬兵甲駐紮在前往西夷必經之路的犁城郊外,是以,他們先去慶春道與楊鳴匯合,然後帶著一萬餘私兵向西夷疾奔而去,在途中與之那五萬兵甲匯合便可。


    喬暮陽伸展著原本枕在臉側的手,毫無阻擋的伸平,掌心觸到的是一片空曠。


    有些朦朧睡意的思緒頓時一凜,整個人頭清醒了過來。


    “啟年,啟年……”


    “主子。”可欣、可卿一同撥開紗幔走了進來,身後跟了一行來伺候他洗漱的侍從。


    “主子,殿下已經起行了。”


    喬暮陽失落的點點頭,“伺候本君洗漱吧。”他們不是第一次分離,可是,他不知為何,竟然如此在意這一次。“雨停了麽?”


    “迴主子,殿下起行那會兒,正好停了。”


    喬暮陽輕輕舒了口氣,覺得這該是個好兆頭,迴身看了眼今日給他準備的衣服,“去挑身莊重些的,今日本君想進宮陪父君說說話。”


    喬暮陽來到昭華宮的時候,時辰還早。


    宮裏幾個給沈硯請安的美人還未離開。


    喬暮陽自打接了隱郡王這個身份,為人便極是冷傲,不喜與人打交道,何況還是宮裏的人。


    沈硯也熟知喬暮陽的品性,便讓他先去偏殿坐坐,正好九王君秦一凡也在,兩人也好做個伴。


    秦一凡正拿了個繡繃繡著什麽東西,見到喬暮陽小心的起身,互相見了禮,然後笑著挽了喬暮陽的手臂,讓他緊挨著他坐下。


    喬暮陽有些訝異,他與秦一凡最多也就算是點頭之交,怎麽幾日不見就如此熟稔了?心裏雖然這般想著,麵上還是如秦一凡一樣盡量表現地熟絡,“皇姐夫這是在給九皇姐繡荷包嗎?”


    秦一凡像是聽了什麽可笑的笑話似的,偏頭瞧著喬暮陽,揮了揮手讓隨侍都退遠些,用著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譏誚的笑道,“九殿下的一應用品,自有人操持,那人的手段,妹夫不是應該比我清楚麽?”


    喬暮陽坐正了身子笑容變得淡而疏離,“皇姐夫如今最緊要的,就是這腹中孩子,旁的事,誰喜歡誰操持就是了。”


    秦一凡毫不在意喬暮陽神態親疏的變化,卻是把繡繃往身旁一放,似乎要專心與喬暮陽說話。“十妹夫,你我同是秦氏兒郎,也算得上緣分,說句心裏話,我著實羨慕你。”說著,突然伸手撫上喬暮陽凸起的腹部。


    喬暮陽沒想到秦一凡會如此動作,一瞬之間倒是不知如何反應。他僵硬的笑笑,狀似隔著肚子撫摸孩子,輕輕撥開秦一凡的手,“七個多月轉眼便過去了,皇姐夫何必羨慕我呢。”


    秦一凡聽罷,垂了眸,扶著自己平坦的什麽也看不出來的腰腹,許久之後冷冷的哼了聲,“是嫡非長,嗬……”


    這話中仿佛帶了刺與埋怨,喬暮陽越聽越不舒服。他狀似坐得累了,站起來走動,離秦一凡遠些。一轉身,沒曾想秦一凡也緩緩跟了上來。


    兩人一同站在窗邊,望著不遠處綠陰如蓋的大樹。


    “以皇姐夫的出身、才貌,實不該說這樣的話。”


    秦一凡倒不曾想,這個金海國來的十妹夫,說話如此爽快,不由的笑了聲,“是啊,一時氣悶,當真是胡言亂語了。”


    “皇姐夫也不需羨慕我,付出越多,才能得到越多。有朝一日,也許阿珅還需要皇姐夫照應呢。”喬暮陽在意指九皇女榮登大寶,秦一凡得後位。


    秦一凡一挑眉,麵對喬暮陽這樣膽大包天的恭維,他卻坦然應了,“借妹夫吉言。不過,我倒好奇,妹夫不想嗎?”這天下間的男兒,哪個不期望坐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兩人說著悄悄話,也不用謙稱了。


    喬暮陽笑著收迴視線,撫著腰腹,凝著秦一凡認真道,“我沒有姐夫這樣的聰慧,也沒有這樣的大誌向,我隻願十殿下一生不負,兩人白頭偕老就好。所以,若有那一天,請姐夫力所能及之時,成全了我與十殿下。”


    “如今說這些,仿佛還早了些。”


    “是早了些。”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多言。


    “你們兩個孩子,倒是投契。”


    兩人迴頭,見是沈硯笑盈盈的走了進來,急忙屈膝行禮。


    沈硯私下裏不是個愛擺排場的人,若無外人在,他身邊常常滄瀾與兩個隨侍跟著。他虛扶了一把,讓兩人一同坐下。“你們兩個如今都身懷六甲,霖兒、元兒不在身邊,自己可要照顧好自己。尤其是阿珅,你如今住在宮外,我也照看不到你,不論什麽時候,若有事,盡管派人進宮來找我。”說著,令滄瀾取了快內宮玉牌遞給喬暮陽。


    “兒臣謝父後關心。”


    沈硯點點頭,又對著秦一凡說道,“這王府裏沒個男主人也不像話,等胎相穩固,本宮便派人送你迴去。該梳理就好好梳理,別沒了尊卑。”說著也令滄瀾給了塊玉牌。


    秦一凡鄭重接過,“兒臣明白。”


    喬暮陽微垂著眸,聽沈硯話裏的意思,是對暮軒極為不滿,他不禁有些好奇起來,今世的暮軒會如何,喬府又會如何,而他與啟年,又會如何呢。


    “十皇妹夫,迴見了。”


    喬暮陽抬頭,原來他走神的片刻,秦一凡已經準備告退了,他趕緊起來迴禮,直到看著秦一凡離開,才再次麵向沈硯,“父後,兒臣……”


    沈硯擺擺手,“先讓滄瀾給你把把脈,看看胎相。”


    喬暮陽應言。


    滄瀾把脈之後,說是一切都好。


    沈硯笑著站起來,“雨後空氣清新涼爽,與為父出去走走。”


    喬暮陽趕緊上前,扶了沈硯,緩步而出。


    兩人立在一簇薔薇花叢邊上。


    沈硯讓滄瀾領了人四散開來,不許旁人打擾他們賞花的雅興。


    沈硯盯著一朵盛開的薔薇凝思,喬暮陽靜靜的陪著,不敢打擾。


    許久之後,沈硯緩緩收迴視線,一瞬不瞬的盯著喬暮陽,盯得喬暮陽心裏頭發毛,他淡淡說道,“你對元兒用情至深,這很好,為父很是欣慰。不過,為父更希望你明白,如今對你而言,什麽最為重要。”沈硯說著,輕輕蓋上喬暮陽放於腹部的手背之上,“你雖然是元兒的夫君,但是為父希望你記得,你也是金海國的隱郡王,好好的用你背後的力量,幫襯著元兒。你如今月份大了,沒事,就別往本宮這兒跑了。”


    喬暮陽越聽越覺得沈硯這些話裏頭,似乎藏了什麽話外之音。“兒臣會看好這個孩子的,但請父後,若有妻主的消息,能及時告知兒臣。”


    沈硯不答話,隻盯著喬暮陽笑容深深,“你不希望元兒登上那個位置吧?”


    喬暮陽唰地抬起頭,“父後……您……怎麽如此說?”


    沈硯搖頭輕笑,“在本宮宮中,你以為你們說悄悄話,本宮就聽不到了?”


    喬暮陽臉色泛白,想跪下請罪,卻又聽沈硯話中帶笑著道,“這便是提醒你,往後在宮中有些話,便是你覺得安全的地方,不該說的也不要說。”


    “兒臣明白。”


    “其實手心手背都是肉,霖兒與秦氏還有那個喬氏都是有野心的人,若元兒真是沒有那個心思,為父也甚是歡喜。你也無需去求旁的人,真有那一日,為父自會讓你們全身而退。”


    “謝父後成全。”


    “迴去吧,好生將養著,元兒會平安迴來的。”


    “是,兒臣告退。”


    喬暮陽緩緩走著,仿佛聽到沈硯輕輕歎息了什麽,他聽不真切,像是在說什麽要變天了。


    可卿、可欣扶著喬暮陽慢慢坐進轎中。


    在轎簾放下的刹那,喬暮陽抬頭望了眼蔚藍如洗的天空,心頭突的一跳,莫非,父後指的是帝位?


    作者有話要說:20號有個法律競賽,22號有個考證考試。


    所以最近兩天一更,妹紙們見諒,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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