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顧元微的醉意去了近半。


    懷裏驟然的空落,令她十分悵然。


    因為醉酒反應遲鈍的顧元微,過了好一會兒才翻了個身子,卻驚喜的發現,身旁的人還在。抱住“喬暮陽”,大著舌頭,醉醺醺地說道,“怎......怎麽......抖成這樣......”說著,便閉著眼睛,把人往懷裏帶。


    懷中那帶著股異樣氣息的僵硬身子,令顧元微醉醺醺的腦子,驀然一醒。


    她用力睜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皮,黑漆漆的房裏,眼睛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是那股隱約的,令她痛惡的香氣,與那歡/愛後的殘留氣息,使得原本她因酒醉與歡/愛後疲軟的身子,瞬間得到了力量,如彈簧一般,驚坐了起來。


    “誰?”


    顧元微驚唿,夾雜著憤怒,使她的聲音都變了調。


    那人的靜默,與壓抑的低聲抽泣,令顧元微強壓的怒意,暴漲了起來。


    顧元微冷冷的笑,“蝶心,是你吧?怎麽,你以為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可以令我收你為妾麽?”


    “表姐......”之前的求救與嘶吼,令喬暮軒的聲音,嘶啞得聽不出原來的音色。


    啊——


    旁邊的房間傳來一聲尖叫,掩蓋了顧元微手中燈罩落地的吧嗒聲。


    下一刻,房門被人撞開,她,顧元微,再次被人眾目睽睽捉奸了。


    喬品言在得知蔣忠才與顧元微一同在客院醒酒後,便知大事不妙,巧言打發了眾位大人,趕到客院。


    出乎她意料的,事情竟然是,醉酒的蔣忠才□□了喬暮陽的陪嫁蝶心。而顧元微卻與暮軒......


    喬品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得不為自己的四兒子感到痛心。一個大兒子,婚前不檢點便罷了,如今,連這個向來乖巧的四兒子也......


    不過,此時,顯然還不是處理家事的時候。


    喬品言尷尬不已,陪著笑,把杵在顧元微房門口,不知迴避的蔣忠才送了出去,笑著道,明日就把這個小侍人送入蔣府。


    蔣忠才一言不發,麵色古怪的往屋裏一幹人等瞥了一眼,就陰著臉走了。


    喬暮陽躲在廊下轉角處的陰影裏,如幽魂般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蔣忠才走遠。這才抖著手,理了幾次才勉強理好衣發,扶著牆壁走了出來。


    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勉強走到顧元微所在的房門外,腳下一軟,跌坐在了地上,卻是怎麽也使不出力氣,重新站起來。


    他抬眸,自人群的間隙,望到了屋內的顧元微。


    她靜靜的坐著,一言不發,長發散亂地披著,仿佛不覺寒冷般,隻披著狐裘,露出白淨卻褶皺不堪的褻衣。


    順著顧元微的視線,喬暮陽看到暮軒正撲在顧晨懷裏,哭得聲嘶力竭,然後暈了過去。


    顧晨慌張地令人扶走喬暮軒,本欲緊隨而去,走了幾步又迴頭道,“微兒,你們......馬上就要成婚了,你何必......”


    顧元微緩緩站了起來,輕勾著唇角,似笑非笑,視線瞥過角落中被人堵著嘴巴,死命掙紮著的蝶心,“嶽父,何不讓蝶心說道說道?”


    顧晨皺眉,厲聲道,“好了,這事還有什麽好說的,我會與你父親好好商議的。”說著,便令人帶著蝶心,與他一道匆匆離開。顧晨因為喬暮軒的事,心慌意亂,竟是沒有注意到跌坐在門邊的喬暮陽。而其他人都是顧晨的親信,顧晨看不見,他們自然都裝作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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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瑜......”顧元微終是在人群走後,發現了跌坐在地的喬暮陽。


    她匆忙上前,伸手欲扶他。


    喬暮陽卻靜靜的凝著她,兩行清淚,無聲落下。


    顧元微的手,靜止在離他手臂寸許的地方,她垂眸,愧疚令她不敢直視他漆黑的眼瞳,“對不起,瑾瑜,我......”她緩緩縮迴手,不敢去碰他,怕他會迴避她的碰觸。手,卻被人輕輕握住。


    顧元微抬眸,見喬暮陽艱難地笑著,淚卻不停。


    她聽他緩緩的,溫柔的,祈求道,“啟年,可不可以......在心裏給我留一個位置,小小的......就好,可不可以?”


    顧元微紅了眼眶,堵在喉間的酸澀令她開不了口。


    明明,明明是她背叛了他,卻要他這樣的卑微的,來祈求她。


    她知道,她向來都知道,人的世界裏,從來沒有公平可言。隻是,當每一個她在意、想保護的人,成為被不公平對待的那一個,她卻沒有能力來改變這一切。從前在另一個世界時如此,今時今日,又是這般。


    喬暮軒一旦進門,本就隻是平夫身份的喬暮陽,便永遠要低人一等。這正是她想要極力避免的。可是,今日之前,她對喬暮陽,更多的隻是責任。而今日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是她的不小心,是她的錯誤,卻要他來承擔後果,讓她如何不對他愧疚,讓她如何能再如從前那樣,把寵與愛分得那般清晰?


    顧元微點著頭,用掌心手背,擦拭著那仿佛擦不盡的淚水,“你答應我,再不哭了,我便讓你住在我心裏。”她傾身,在他濕潤的眼下輕輕一吻,舌尖觸到那鹹澀的淚漬,令她的心,也不覺跟著澀意沉沉,“乖,別哭了。隻讓你一個人住......隻你一人。”


    喬暮陽怔怔然,這個承諾,令他淡化了見到蔣忠才的恐懼,也淡化了顧元微與喬暮軒肌膚之親給他帶來的絕望痛楚。他被顧元微輕輕擁入懷,漸漸收緊的手臂,仿佛要擠走他胸肺中的所有空氣而不能唿吸。


    但是,他笑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如罌粟般綻放。


    是不是他足夠小心,是不是她足夠愛他,他便能,從此,占據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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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心被關入柴房的當晚,便自縊了。


    這更加劇了顧元微對於喬暮軒此事的懷疑,在顧元微看來,縱然她有錯,可她卻也是受害者。喬暮軒連麵都不願見,顧晨忙著照顧喬暮軒,顧元微也見不到。


    她心中有氣,脾氣一上來,扔下一句“我會負責”,帶著喬暮陽迴了顧府。


    次日,兩家的婚事便被大肆宣揚起來,滿臨江府人盡皆知。


    相較於顧元微的事不關己,喬暮陽的平心靜氣,顧府上下,安安穩穩的準備婚事。


    喬府夫婦暗地裏卻是愁眉不展。


    自那日之後,喬暮軒終日躲在房門緊閉的屋內,整夜整夜的夢魘纏身,時而尖叫,時而哭泣,日夜不息。


    短短數日,形容枯槁,仿佛一個失了魂魄的木偶人。


    顧晨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在外頭,卻還要強顏歡笑。


    顧晨本不想把事實真相告訴妻主喬品言,奈何喬暮軒的行為太反常,喬品言逼問之下,隻得直言相告。


    喬品言跌坐在座中,呐呐良久,才道,“這......這真的行麽?沈墨此人......若蔣忠才是猛獸,那他便是那殺人無形的沼澤啊,若被他發現我們找了顧元微做了替罪羊......”


    顧晨哭紅了眼,“那你說怎麽辦?讓軒兒給那個能做他祖母的人續弦麽?那蔣忠才什麽人?要不是軒兒替顧元微受過,說不定此時,沈墨正在跟蔣忠才拚命呢,我可憐的軒兒啊......”說著便哭嚎起來。


    “輕點,輕點。”喬品言急忙捂住顧晨的嘴巴,“你確定顧元微毫無所知麽?”


    “是,你沒見顧元微也碰......”顧晨說著忽然噤了聲,軒兒一夜之間被兩個人給......這種丟人的事情,往他向來行事狠辣,卻也說不出口。


    喬品言也頓覺難堪地沉默了下來,“千萬不能有任何風聲透露出去。”


    “放心,蝶心我已經處理了,至於夢清、夢靜......我也會盡早處理掉的,但必須等軒兒好些才能......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是啊。”


    “大人,老爺,公子又病發了,你們快去看看把。”喬品言的親信在門外謹慎地說道。


    兩人匆忙趕去,未進菀院,就聽到了喬暮軒已然嘶啞得不像人聲的嗓音,尖叫著。


    顧晨忽然駐足,一把拉住喬品言,“夫人,您別去了,奴去便好,父子兩說話,也方便些。”


    喬品言沉思過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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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晨一進門,就見到喬暮軒扯著淩亂的長發,縮在床上角落裏。


    “軒兒......”顧晨望著不成人形的喬暮軒,痛入心扉。


    “出去,統統給我出去,都給我出去,我不要見你們,誰都不要見,出去!出去!出去......”


    這是他第一個孩子啊,這是把他從失寵中重新救贖的那個孩子啊。他那張完美的小臉,集齊了他與妻主的所有優點,比之喬暮陽,更加耀眼奪目的孩子。


    可怎麽會這樣......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該死的,這種事情,怎麽可以落到他的骨肉身上?


    “你就不怕你做的惡,都報應在你的孩子身上麽?”顧晨腦中,忽然竄起這樣一句話。他雙手驀然緊握,眼眸一沉,冷冷道,“都出去。”


    嗒——地一聲,門驟然闔上。


    顧晨猛的幾步上前,一狠心,把喬暮軒拖到了地上,一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啪地脆響,喬暮軒的哭喊尖叫聲,驟然停歇。


    他睜著一雙木然的眸子,無神地望著顧晨。


    顧晨緊緊扣著喬暮軒的肩膀,指甲幾乎要摳進喬暮軒的肩胛中,“你若舍得下你那個表姐,你現在就給我去死,別在這裏給我丟人現眼。”


    “到時候,你那心心念念的表姐,便隻會沉醉在你大哥的溫柔鄉裏,根本就記不得你。”


    “你知不知道,蔣忠才那個禽獸,她看上的是你表姐,你卻是為你表姐受了這份罪。”


    “你哭啊,你再叫啊,讓所有人知道,你是讓那個禽獸給糟蹋了。”


    “你想死,還是想做那禽獸的續弦,還是要做你表姐的嫡正元夫,你自己好好給我想想清楚。”


    顧晨咬著牙,把喬暮軒狠狠推到地上,便頭也不迴地推門走了出去,卻在門關上之後,靜靜的站在原地,任刺骨寒風,唿唿地從衣領間灌入。


    久久的,菀院沉浸入許久未出現過的寂靜中。


    顧晨絕望地流著淚,正欲狠心離開,一道淒厲如夜梟的嘶吼聲,忽然從喬暮軒的房中傳出。


    “軒兒......”


    顧晨驚慌轉身,破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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