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微把自己一個人鎖在屋子裏,渾渾噩噩睡了一晚上,總算讓藥效過去了。


    揉了揉還有些精神不濟的臉孔,顧元微想,看來光叫遊景教她辨識迷香還不夠,好歹得學點解法,或者讓遊景幫她配些解藥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打開門,蝶心正端著水站在屋外,依舊是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


    顧元微溫和的笑,腦子裏卻有那麽一根弦提了起來,“伺候我漱洗吧。”


    “是,大小姐。”


    雖然顧元微與喬暮陽所用的是同一種熏香,可蝶心覺得,從顧元微身上聞到的那股淡淡香氣,恍如加了別的香氣般,一下子就能讓他兩腮發熱,心砰砰砰的亂跳。


    顧元微忍受著蝶心有意無意的肌膚相觸,心裏頭想著,也不知道喬暮陽什麽時候能把這個人收拾了,她覺得她應該忍不了多久。要她自己出手也不是不可以,隻是,由喬暮陽動手,借此殺雞儆猴,不是更好麽?


    顧元微終於忍受不了碟心把她的手捏來捏去的,扯過棉巾,隨意擦了擦就扔還給他,“少夫郎好些了麽?”


    “迴大小姐,少夫郎不見好,還躺著呢。蝶意剛伺候著喝了藥,又睡下了。”想起昨晚那碗藥,蝶心亂七八糟的小心思頓時收斂了些。


    顧元微聽後,便大步跨出了屋子。


    兩人如今住的,是把舊屋推平了重建過的草園。


    兩進製的獨門小院,前後共八間敞屋,位置僻靜,儼然在喬府自成一派小天地。


    顧元微對此是極滿意的,不過,看著這簇新的程度,便也知,若不是從前的草園太不能見人,想來顧晨也不會為了麵子,如此大手筆。


    顧元微雖隻住在喬暮陽隔壁的屋子,但因著中間隔著兩間側廂房,是以全然聽不到旁邊房間的動靜。


    蝶心本想跟著進去,被顧元微打發了去廚房拿早點。


    碟意見顧元微進來,老老實實的站起來行禮。


    蝶意太老實,老實得不像顧晨能挑出來放喬暮陽身邊的人。這是顧元微對蝶意暗下的評價。


    顧元微輕聲問了兩句喬暮陽的情況,便在床沿坐了下來。


    就是這輕微的動作,也引得喬暮陽睜開了眼睛。


    “好些了麽?”顧元微柔聲問,視線停留在喬暮陽帶著青影的眼下,“沒睡好麽?看你這眼下青的。”


    喬暮陽啞著嗓子,艱難地道,“還好,勞啟年操心了。”


    顧元微傾身,撥開他臉上的亂發。


    喬暮陽抓著顧元微的手,“要不你先迴府吧,不然公爹那......”


    “既是迴門,便陪你在母家多住幾日,又何妨?”


    “是......”為了我,還是不舍暮軒?喬暮陽終是沒敢問出口。


    顧元微正揉捏著喬暮陽纖長柔軟的指尖,“我讓蝶心把早點送進來,你再與我一起吃些?”


    喬暮陽搖了搖頭,“沒胃口,你自去吧。”


    顧元微無奈起身,把喬暮陽的手塞迴被中,又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口中咕噥道,“奇怪了,你身子一直挺好,怎麽就忽然病了呢?”


    “是你寵過了。”這心病,便是被她寵出來的啊。


    喬暮陽的心思,顧元微自是不知,隻當他說的是平日裏的衣食住行。問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是我夫郎,我自然是要寵著你的。”在顧元微那成熟的靈魂看來,這位小丈夫實則仍隻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而已,寵著自然是應當的。


    “去吃吧,別餓著。”喬暮陽說著翻了個身,麵朝床內側而臥。


    顧元微蹙眉,總覺得不太對勁,若往日,她說要他陪著吃飯,他說什麽都不會推辭的。興許,真是病得很難受?


    腳步聲漸遠,喬暮陽扯過被子,蒙住頭,讓自己的世界一片昏天暗地。


    他不要寵,他要她的心,她的心!


    可......他要不起,更求不得。


    還是讓一切迴到最初的目的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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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在喬府一住便是兩日,這期間,喬品言與顧晨竟然毫無蹤影,可謂怠慢之至。


    直到第二日晚膳,喬氏夫妻才再次出現。


    顧元微這才知,臨江府的駐防將軍蔣忠才在臨江府海域殲滅了一支為禍多時的海盜,大勝而歸。


    喬氏夫婦這兩日就是被黃知府夫婦叫去,商量著論功折子與慶功宴的事兒。也不知這顧晨與黃大人的夫郎怎麽商議的,最後這慶功宴居然就擺到了喬府上。


    古往今來,筵無好筵這話,放哪兒都是行得通的。


    顧元微經曆過太多這種官商間的應酬,此時,她還未當起顧家之主,並不想過早得接觸這些常年浸淫官場的人,便以喬暮陽身體已好轉為由,準備迴顧府。


    誰知,喬品言卻道,蔣大人是聽說了她在喬府伴夫迴門,要見她,黃大人才最終把慶功宴擺在了喬家。這真是給他們喬、顧兩家天大麵子。


    這下顧元微倒是納悶了,她根本對蔣忠才毫無印象,怎麽就被人這麽惦記上了?


    席宴擺在隔日晚間。


    隻在喬府正廳擺了二十席,一客一席,無嬌客赴宴。


    也就是說,這純粹就是一場臨江府官場大人們與臨江豪富之間的小聚之宴。


    絲竹弦樂,輕歌曼舞,小倌們衣袂飄香,穿梭在眾客席之間,如蝶戲花叢,嬌笑連連。


    顧元微一如既往地掛著一臉人畜無害的文弱笑容,心中卻是訝然已極。


    看這些大人們習以為常的神色,便知,這種筵席已成習慣。


    這大錦朝的官場,已然*至此?


    顧元微垂眸品酒,這美酒寶珍釀,可是出自顧府酒莊的珍品,也是此宴席上,讓顧元微唯一感興趣的東西。


    眼看這酒杯就要送到唇邊,忽有人撞了下她的手肘,酒灑了半杯,還有幾滴濺到了胸前衣襟上。顧元微蹙著眉頭瞥眼望向罪魁禍首,隻見一個姿容俏麗的小倌,衣襟半敞,半跪半伏在她的裙擺上,一雙水盈盈的美目,害羞帶怯地望著她。蓮藕般白皙的手臂半舉著,正往她沾了酒漬,微微鼓起的胸前衣襟上伸來。


    顧元微下意識地一把推開那隻近前的手,冷然道,“走開。”


    身後忽然想起一聲輕笑,有人傾身在她耳後低聲道,“傳言果真不虛,如此美人,顧小姐竟然毫不為所動。”


    顧元微訝異轉身,卻是蔣忠才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她下意識地迴頭找喬品言,見她正忙於與幾位大人言語,絲毫沒有注意到她這邊。


    顧元微正欲起身行禮,蔣忠才卻把一隻鐵鉗般的手壓在她肩上,笑容和藹可親,“坐下,坐下,難得同好,來來,咱們同飲幾杯如何?”說著,便踢了踢那本跪躺在顧元微身邊的小倌。


    小倌即刻跪著挪了幾步,讓出了位置,又殷勤地給兩人倒酒。


    顧元微陪著笑,心中警鈴大作。


    蔣忠才,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的武將,卻沒有顧元微想象中的那種彪悍魁梧之氣,反而是個精瘦的婦人。大約因著常年巡海之故,皮膚黝黑,黑發中夾著幾縷銀絲,像極了那些常年務農的鄉中農婦。唯有那雙透著股暴虐之氣的眼睛,標示著此人乃是一個慣於血腥殺戮的武將。


    今日她是陪著喬品言一同迎客的,眾位大人從轎中下來之時,她都在喬品言為其介紹的時候,小意觀察過。


    縱觀在場之人,這個蔣忠才是讓她覺得最危險的一個人。


    那種危險,不止是因為喬品言特意關照她,離蔣忠才遠一些,也不是因為蔣忠才那雙慣於露著暴虐之色的眼睛,而是......這個人,讓她本能的覺得危險。


    是以,今日喬品言本想讓她多與眾位大人接觸的,但是顧元微卻把她往日的敦厚、懦弱表現得淋漓盡致,與誰都不多言,隻是靜靜地吃喝,本想多喝幾杯裝醉退場,卻不想,蔣忠才竟然主動找了她來說話。


    “同好”?顧元微思量著,幾息之後便想到了梅宴之後,關於她有磨鏡之好的傳言,想要否認,可蔣忠才那句“難得同好”卻讓她不得不默認般岔開話題,“蔣大人神勇蓋世,學生能與大人共席而飲,當真是不甚榮焉,學生先幹為敬。”說著,便豪飲了一大杯。


    蔣忠才連連拍膝叫好,似不曾想到這個柔弱的小丫頭有這般好酒量,酒興都給吊了起來。


    可顧元微這常年病弱少飲酒的身子,哪裏拚得過喝酒如飲水的蔣忠才,幾杯酒下肚,人就倒下了。


    寶珍釀味甘性烈,饒是蔣忠才,也喝得快了,酒勁一湧上來,微有熏醉感。


    喬家下人欲扶顧元微迴草園休息,不想,蔣忠才也說要下去醒醒酒,便把兩人一道送去了客院。


    而喬品言因與幾位同僚聊得盡興,下人來報也沒聽清楚是誰醉了,就甩了甩手,說是找管家妥善安排即可,全然把蔣忠才男女皆好的風流韻事給扔到天邊去了。


    直到宴至尾聲,眾位大人欲找蔣忠才客套幾句,然後打道迴府,卻發現找不著人,便問喬品言人去哪兒了。


    喬品言這才想起這位向來與眾文官不合群的蔣忠才來。問了劉管家才知與顧元微一同被人扶去客院休息了,方知大事不妙,驚出了一背的冷汗,得罪蔣忠才可怕,得罪沈墨一樣可怕。


    奈何,等喬品言找了借口打發了眾位大人趕去後院時,那裏已然天翻地覆。


    不過,這“大事”與喬品言所想,倒是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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