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軒在《解放畫報》的編輯室裏見到了鄭證秋和周劍允。


    這份《解放畫報》是1920年發行的月刊畫報,是一份旨在提倡婦女解放的畫報,也是中國婦女報刊史上的第一份婦女畫報。


    《解放畫報》是一份圖文並茂的新型婦女刊物,從愛情婚姻、婦女經濟獨立、婦女參政、婦女教育、婦女與男子的關係等多方麵探討了什麽才是真正的婦女解放。


    創辦人就是這兩個男人。


    這裏比林子軒的《通俗小說月報》的辦公地點還要像小作坊,至少林子軒不差錢。


    在上海,像這種隻有幾個人支撐的雜誌刊物有很多,發行量不高,勉強混口飯口,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停刊。


    鄭證秋帶著眼鏡,貌似很文弱的樣子,但卻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


    他是官宦人家出身,父親鄭讓清做過知府,家裏開著鄭洽記土棧,就是批發大煙的營生。


    不過他不是鄭讓清的親生兒子,而是抱養而來的螟蛉子。


    他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喜歡看雜書,尤其癡迷於京劇,到了如果一天不看戲就茶飯不思的地步,他還和梨園行的演員交上了朋友。


    鄭讓清為了讓兒子遠離地位低下的戲子,他花錢在湖北張知洞那裏買了個“候官”的位置,逼著鄭證秋立即去湖北任職。


    不過鄭證秋沒有聽從父親的命令,而是沉醉在戲劇的世界裏。


    1910年,他在《民立報》上發表長篇評論《麗麗所戲言》。


    《戲言》於剖析、闡述戲曲表演的基本要素:聲調、唱工、說白、做工的同時,對當時主要的戲曲演員一一分析評論,指出各人的表演特色,所長所短。


    《戲言》的發表在戲曲界引起極大反響,不少藝人從中深得啟發、教益。


    1911年2月起《民立報》正式辦起了戲劇副刊,鄭證秋擔任戲劇副刊主編。


    這位主編從確定刊名《民立畫報》到組稿、寫稿、編輯,以至版麵設計都一手包辦。


    1913年,他受邀為亞細亞影戲公司寫電影劇本,從而認識了張時川,兩人組建了新民公司,拍攝了多部電影短片。


    也是從這個時候起,他們之間開始了數年的恩怨糾葛。


    由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影響,德國的膠片運不到中國來,亞細亞影戲公司歇業倒閉,沒有電影可拍,新民公司隻好解散。


    新民公司解散了,可為了拍電影而聚攏起來的一批演員就倒黴了,他們衣食無著。


    在這種情況下,鄭證秋情急之中倉促上陣,自己編寫了兩個劇本,以新民社的名義在蘭心大劇院演出。


    不料演出效果非同一般。


    “公演兩天,場場滿座,除去開支還債以外,還有餘款可得”。


    嚐到甜頭的鄭證秋,由此改變初衷,將拍攝電影的想法全部拋到了腦後,開始專心於話劇演出。


    看到原本打算拍電影而組建的演出團隊卻在話劇舞台上大放異彩,贏得了高額的票房利潤,新民公司的張時川等人便提出欲與鄭證秋分享利潤,但被鄭證秋拒絕。


    張時川等人不忿,以重金挖了新民社大部分社員,成立了民鳴社。


    民鳴社成立以後,新民、民鳴兩社之間為了爭奪上海文明戲的演出市場,展開了激烈的商業競爭。


    競爭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麵,一是挖演員,二是爭觀眾。


    1914年年初,民鳴社搬遷至大新街中華大戲院,由於地點適中,劇院麵積較大,設備較好,營業狀況甚至超過了新民社,一舉成為當時上海話劇演出的支柱。


    鄭證秋和張時川不同。


    張時川是個精明的商人,什麽賺錢,什麽吸引觀眾,他們就演什麽。


    民鳴社演出的描述慈禧傳奇一生以及暴露清宮宮廷內幕的《西太後》獲得巨大成功,此後《西太後》一劇便成為民鳴社的壓軸大戲和保留節目,一直常演不衰。


    挖新民社人才、上演新民社編的劇目、請名人編劇、投合觀眾嗜好演彈詞戲、宮闈戲、加演電影、降價、觀劇中大獎……


    在新民社與民鳴社的競爭中,民鳴社通過種種手段最終壓製了新民社。


    新民社在競爭中敗北,隻能離開上海,遠走武漢。


    說到底,鄭證秋有些理想主義,他的財力和競爭手段比不上經潤三、張時川等人,而他編劇的劇本又以正劇為主,不懂的抓住觀眾獵奇的心理。


    此時新民社大權逐漸旁落於王伍恐、汪優幼之手,鄭證秋無力支配,這為以後兩社合並埋下了伏筆。


    在新民社和民鳴社合並後,鄭證秋心中不甘,帶著人馬迴武漢仍以新民社的名義繼續演出了近一年的時間,新民社才徹底結束。


    之後鄭證秋迴到民鳴社,直到1917年民鳴社停演。


    隨著新劇的蕭條衰落,張時川繼續尋找賺錢的機會,鄭證秋則開辦新民圖書館,發行《藥風月刊》和《解放畫報》來支持新文化活動。


    他們兩個無論是性格還是追求都不相同,卻在一起合作多年,其中的恩恩怨怨難以說清。


    林子軒找鄭證秋是邀請他拍電影的。


    鄭證秋不僅是個傑出的編劇,還有導演的天賦,他在話劇舞台上磨練多年,技藝純熟。


    麵對林子軒,鄭證秋很好奇,他已經多年沒有接觸過電影拍攝了。


    如果林子軒找他寫電影劇本,他不意外,可林子軒找他拍攝電影,甚至是經營電影公司,他就有些不解了。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說好聽點叫做執著,說難聽點就是倔。


    他拍戲或者演話劇,總希望能有意義,也就是說有藝術性,而不是單純的滑稽逗趣,他希望在藝術和商業上找到平衡點。


    因為這個原因,他對於自己去經營電影公司並不看好。


    如果林子軒找他拍攝滑稽戲,他會毫不猶豫的拒絕。


    “不知道林先生想拍攝什麽種類的電影?”鄭證秋詢問道。


    林子軒拿出一份稿子,遞給了鄭證秋,鄭證秋看到封麵上的字跡。


    《津門大俠霍元甲》。


    他神情為之一震,霍元甲的事跡他自然知道,這是上海著名的武術名家。


    他翻開稿子,第一頁上寫著《萬裏長城永不倒》。


    “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睜開眼吧,小心看吧,哪個願臣虜自認。因為畏縮與忍讓,人家驕氣日盛。開口叫吧,高聲叫吧,這裏是全國皆兵。曆來強盜要侵入,最終必送命。”


    “萬裏長城永不倒,千裏黃河水滔滔,江山秀麗疊彩峰嶺,問我國家哪像染病。衝開血路,揮手上吧,要致力國家中興,豈讓國土再遭踐踏,個個負起使命。”


    看到此處,鄭證秋猛然起身,隻覺得心中一股血氣上湧,將要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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