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婉兒迴到府裏已是日落時分,剛想讓人去叫姚師就看見他已經在書房門前等自己了。


    “姚師傅,咱們進屋說。”她揮了揮手就率先進入書房。


    “小姐可曾見到那尹慶之?”姚師傅問道。


    “果然如姚師傅所言,此人之前低調隻是因為他的藏拙功夫實在上不得台麵。”侯婉兒笑道。


    “小姐,終究隻是個不到二十的少年人,藏拙養氣的功夫再好又怎麽能做到泯然眾人矣呢,隻有不拋頭露麵什麽事都不參與才是最簡單的方法。看來這人是打定主意不理關內之事,一心想在外做個土皇帝。既然如此,估摸著他對您和東林學社之間的關係肯定是不喜的。”


    這姚師傅是個老和尚,雖然著了一件僧衣,可怎麽也看不出一絲慈悲為懷的味道。


    “無妨,此子剛出門就與我攤牌,隻要不耽誤他的事,就不管我的事,好大的口氣。”侯婉兒似乎迴憶起中午時的無禮,忿恨道。


    “看來,那天下人報的是確有其事了。”姚師傅並未理會侯婉兒的忿恨,而是沉聲道。


    “姚師傅,你說這尹慶之對那心機女確實有非分之想?八成隻是意淫罷了,本宮不也出現在不少京中權貴的春夢裏?再說歸泊侯府小門小戶的,還真敢因為一個女人而對上劉袁兩大家,那可是可比王侯的龐然大物!”侯婉兒冷笑了一聲。


    “小姐,在老姚未出家之前,尹家那位家主可是個不安分的主,當年大奉關內的各個世家大族哪有他不敢惹不敢打的?便是王爺當年在世看見那位也是很頭痛的。當今聖上沒法子才讓他出關策應鐵略三部迴歸,他拖了些年硬生生拖成了鐵略四部在關外紮了根才迴來,不過當年大魏和狼帳來襲之後,也與王爺他們一同死於那場戰事,京裏的人家估計已經忘了那位的赫赫“威名”了。”姚師傅臉上的表情就沒有侯婉兒那麽輕鬆了。


    “哦?姚師傅再說,還真沒聽人說起過尹家的舊事。”侯婉兒叫下人上來茶點,看樣子要秉燭夜談了。


    “尹家那位家主叫尹奉年,自說是北連莊一帶的人,家裏糟了病災也沒了父母親人,在北連莊拉起了一隻商隊,此人有大才跟大東那邊跑生意不過幾年就積攢了大量的財富。當時已經是九龍奪嫡的末期了,雖然隻剩下三位皇子可是當今聖上狀況也不太好,這尹鳳年就拿出一半的家產投了當今聖上。那幾年有傳聞說那位本來是想明哲保身的,不曾想被三公主算計了,為求自保隻好拿出一半家產換取平安,在當今聖上手底下又謀了個賬房的差事。”說道這兒姚師傅拿起一杯茶潤了潤嗓子,又接著說道:“之前都是道聽途說,後來的事就都是有記載了,當年聖上打駐守十方山的戾王時,臨河王派人偷襲鹽城,三萬兵馬攻城,五千兵馬守城。守到第四日,鹽城已經岌岌可危,這尹奉年領著自家商隊的護衛和臨時招募的綠林遊俠兒於光天化日之下直接臨河王中軍,不過五百人就斬將奪旗。當今聖上迴兵時看見,這支奇兵不過折了二三十人,一時龍顏大悅封他為解眉侯。”


    姚師傅剛說到就被侯婉兒打斷,“解燃眉之急之意?可不是歸泊侯嗎?”。


    “小姐聽我說完,想來那尹奉年此時有了出關自立的心意了。戾王事敗後,臨河王對河東世家許以重利獲得支持,偏生河東三家當時勢單力薄隻能固守不得進攻,尹奉年就領著之前那隻兵馬把河東打了個通透。當年河東田氏是何等的威風,支持臨河王的嫡係子弟被他殺了個幹幹淨淨,河東王氏更是被夷了三族,那些年尹奉年可是有小兒之啼之名。臨河王一敗當今聖上隻要再剪除與之前與幾位王爺有關係的世家大族就可以繼承大統了,河東三家又出來爭功,而且尹奉年之前把河東人殺得太狠了,聖上也不能讓他在關內全都這麽殺,當聖上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此事時,正巧王大人出了一策迎蒙家拱衛大奉,就讓尹奉年做了個宣撫使去了草原。當時左賢王一部盛世鼎盛,對那鐵略三部沒少襲擾,尹奉年帶兵打得左賢王一部首尾不能相顧,硬生生的用三千兵馬打殘了左賢王一部,聖上獲前線捷報之時大悅,親筆提下奉令先行的營號。三部到達駐地的時候,奉先營才往迴撤,此前說了尹奉年有了出關自立的年頭,這一撤便是撤了三年,三部走了比他們遠的多的路程采用了不過四個月。聖上排了很多使臣去催,可是隻要大軍一開拔就能碰上狼帳來襲擾的騎軍,反正當時奉先營不過是三四千兵馬,朝廷和兵部也就因此做罷了招他們迴來的年頭,在軍籍上直接算作了鐵略第四部,就連封地都劃在當時駐軍的亡山附近。”一口氣說完姚師傅也是感覺有些口渴,端起了一杯茶緩緩喝了。


    “可是現在還是解眉侯的封號啊?”侯婉兒問道。


    “然後就是那場戰事了,九龍奪嫡這件事誤了我大奉二十年,因為這場內亂損失的名臣良將兵甲內帑不計其數,等到北魏初來攻時本想是來打秋風要些好處,那曾想當時北關即無可用的箭矢有無善守的良將,差點演變成滅國之禍。這時候大皇子和四皇子率軍出征,鐵略三部也派兵助戰,不過五日的功夫就收複了北關,不過此時北魏二十萬援兵已到,而我大奉在北關附近不過五、六萬兵馬。不得已,王爺帶著靠山軍三萬兵馬也去了北關,三公主也帶著一封聖旨去了尹家,不過兩天的功夫便有三千奉先營到了四皇子的大營。然後便是那一戰,小姐你是知道的。咱家王爺、世子、三公主、四皇子、還有尹奉年都折在那一戰,大皇子和二皇子至今都沒有誰能被冊封太子。也就是在那一年,您進了宮由皇後娘娘撫養,尹奉年的夫人因思念亡夫在產下尹慶之後抑鬱而終。過了半年之後,王大人提議鐵略四部的繼承人應由國子監教育也便日後之事,尹慶之便由家將奴仆護送進了京城。”這最後一段姚師傅說著的時候,不停的歎著氣。


    “歸泊侯是在這時候封的?那豈不是一門兩侯?”侯婉兒問道。


    “據說是三公主當年帶的那封聖旨上封的,一門兩侯可是少見的大恩寵。”姚師傅點頭道。


    “怪不得在河東沒有尹家的買賣,還說呢,今日我才知道這秋鳴樓也是那尹慶之的買賣呢。”侯婉兒說了下今天在秋鳴樓發生的事。


    “什麽?不應該啊,難道早些年的傳言是真的?這麽一說來,也可能說的通了。”姚師傅聽完之後小聲嘀咕道。


    “姚師傅,您說什麽?”侯婉兒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小姐,老姚剛想起一事還要排人探查一番。這些日子您也準備準備吧,畢竟大喜的日子將近了。”姚師傅站起身說完就急不可耐的往外走去。


    “姚師傅想起什麽怎麽如此匆忙?莫非這秋鳴樓又有什麽來頭?”侯婉兒心想著,看來自己這位未婚夫可能不隻是個關外土財主那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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