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取暖。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陣悶雷般的響聲,地上隱隱震動起來,一時間火堆處火花四濺。孩子們被震得跌坐在地上,一個小女孩癟癟嘴,眼看就要放聲大哭,被她奶奶一把摟在懷裏,死死的捂住了嘴。眾人驚惶的縮在一起,有人已經絕望的閉上眼睛。

    “將軍,前麵似乎有間土地廟,咦?似乎有人?”怒馬長嘶,蹴踏之聲入耳,馬隊似乎在茅屋前停下了。

    “咯咯——”茅屋裏的女眷開始發抖,一半是怕的、一半是冷的,剛剛幾個手腳快的人已經把火堆熄滅了,結果還是被人發現了!

    宗族僅留的最後一名族老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一臉悲壯的往門口走去,不管如何總要保下幾個孩子,那才是家族的希望。剛出門,那族老就嚇得差點趴下,一串頭顱掛在馬背上,無神的雙目直勾勾的注視著他,猙獰的表情可以看出頭顱主人死前是如何的不甘心。

    “老——老——”族老努力的保持冷靜,但腦海裏一片空白。

    “老頭子,你想什麽呢?”一張沾滿鮮血的黑臉湊到了族老麵前,露齒對他大笑。

    族老“撲通”一聲,嚇得跪在了地上,身體不停的顫抖。

    “你們在幹什麽?”低沉的聲音響起,一人騎著黑馬從後麵走出。

    “嘿嘿,將軍,我們什麽都沒幹,是這個老頭子自己摔倒的。”剛剛嚇族老的軍士訕笑著說道。

    族老見來人看起來隻有二十歲左右,相貌堂堂,眉宇間卻隱約透著位高權重才有的威嚴之氣,便知此人身份絕對不凡,他定了定心,“老朽趙子敬,乃儀征趙氏……”

    梁肅沉默的聽完趙老的自我介紹,“在下同屬下隻是路過此地,想找個地方過夜而已,既然老人家一族已經在此休息,我們另找地方就是了!”

    族老聞言鬆了一大口氣,廟裏還有女眷,如果讓這些當兵的知道她們,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

    梁肅低聲問阿勒:“還有糧食嗎?”

    “有。”阿勒微微點頭,讓人拎了三袋粳米過來。

    “你們再堅持走一段時間,到了京口,自會有人來安置你們。”梁肅讓人將那三袋子粳米遞給族老後,轉身策馬離去。

    族老等眾人離去後,渾身一鬆,撲通一聲,跪坐在了地上。

    “父親!”一名中年婦人急急的從土地廟奔出,扶起族老。

    “沒事!”族老幹癟癟的老臉上露

    出一絲微笑,“今天終於可以讓孩子們吃到米了!我們是遇上好人了!”

    “是啊!”中年婦人看到三袋子粳米激動的哭了!

    “郎君前麵的有幾間茅屋,沒人住的。”阿勒騎馬來報。

    “我們去那裏休息一夜。”梁肅說。

    “是。”

    “總算可以休息下了。”軍士們在馬上鬆散了筋骨,“這幾天可跑死老子了!他娘的,迴去這份功勞還不知道給誰呢!”

    “就是!娘的,將軍豁出命的把應天攻下,結果那小白臉一句話,就成他的功勞了!”另一個人也不爽的說,“還說什麽不許擾民!呸!狗屁!老子打的辛苦,撈點錢怎麽了!”

    “想當初跟著咱們將軍,咱們過的多開心!要說擾民,我們去哪裏也都沒擾過民!油水還不是照樣足足的!現在跟著一個小白臉,白幹死,一點油水都沒有!”眾人忿忿的說,他們跟著梁肅打仗這麽久,第一次這麽憋屈。應天是他們豁出命打下來的,結果別人放個屁,就成了霍行之的功勞了!

    俗話說好男不當兵,古代能當兵的不是世代的軍戶,就是家裏窮的活不下去的人,這些人大字不識一個,能管理好完全就靠領導人的智慧。所有的書上都說的冠冕堂皇,禦下之道要以德服人!其實領過兵的人都知道,所謂以德服人都是狗屁!

    對這些粗胚子來說,以德服人,還不如直接把他們揍趴下!眾人要的是可以在打仗時能盡量能保住他們的命,不會隨意拋棄他們,同他們能同生同死、同甘共苦,最主要的能給他們帶來榮華富貴的將領!如果當將領不能給下麵的軍士榮華富貴,那麽這種將領哪怕再才華橫溢、德行出眾,都得不到眾人的擁護。

    “別說了!”阿勒嗬斥道,“這次追武大,也算是將軍的私事,你們都開始和將軍算戰功了嗎?”

    “阿勒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一人不服氣的反駁,“我們也是為將軍抱不平啊!”

    “為將軍好,就別亂說話,現在可不比以前了。”阿勒說。

    眾人沉默了。

    “你們怎麽還沒生火?”平板陰森的聲音傳來,一名比梁肅都高,但瘦的就跟竹竿一樣的男人輕飄飄的走了進來,手裏還提著一個捆成一團的人,此人一進來就帶進了一股陰風。

    “我x的,老陰你就不能走路出點聲音!你真當自己是鬼啊!”眾人被他嚇得手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老陰睜著細

    小的黑眼陰慘慘的望著罵人的同伴,“我知道了。”

    “我——”那人被他弄的倒退了幾步,最後爆了幾句粗口。眾人哭笑不得,要不是多年生死情誼,這老陰還真讓人受不了呢!不過比起他們一開始就跟著將軍,老陰是霍二將軍派給將軍的,主管就是刑訊。

    “走啦!生火去!”阿勒抬腳踢了幾個同僚,很快幾堆大火就升起來了。

    阿昌見老陰慢條斯理的給武大擦臉,然後慢慢的拔出堵住他嘴的布料,給他一口口的喝著肉湯。終於忍不住說道:“我說老陰,將軍把他交給你的時候,隻是吩咐你別讓他死,你幹嘛伺候的那麽精心。”

    武大嘴得了自由,剛想破口大罵,一看老陰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瞧,他顫了顫,默默的閉上嘴。老陰等把武大喂飽後,繼續把他的嘴堵上,才抬頭說:“將軍說了,要把武大和孫陽留下來,好好‘照顧’。既然要好好‘照顧’,就要養的好,不然玩幾下就被折騰死了,多不過癮。”

    “對了,老陰你家世代都是司隸校尉,可有學過什麽折磨人的刑法?”一人同老陰開玩笑,“五馬分屍還是千刀萬剮?”他們說著最常聽見的兩種酷刑。

    “這兩種刑法有什麽好的,隻會讓人死,其實讓人生不如死才是折磨呢!”老陰喝了一口酒,慢吞吞說,“記得以前在詔獄的時候,有個兄弟很喜歡剝麵皮,把犯人綁住,在他額頭上開一刀,慢慢的用小刀將肉和皮分開,皮剝到哪裏,血就那裏漫出來,然後我們把人鬆開——”老陰嘿嘿笑了兩聲,“那些人就會手舞足蹈的跳起來舞來。你們還不知道,人的皮膚下有很多很可愛的東西,那些東西也會那人一起跳動……”

    此時天已經黑了,四周陰沉沉的一片,僅有幾堆火燃著,眾人聽到老陰陰測測的笑聲,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幾個寒噤,有些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幸好臉皮還在。

    老陰又喝了一口酒,“其實我不喜歡這種刑法,太麻煩了,還要費心思,一不小心弄死了他們就沒得玩了。”老陰十六歲接替死去的父親進詔獄,見多了各種繁複的刑法,從一開始的懼怕、到後來的麻木,再到後來厭煩,“其實你們不知道,越是簡單的刑法,犯人就越痛苦。比如說,你不想讓犯人死,就隻要把人綁住,用一根鐵釺子燒紅了,對著他這裏——”

    老陰輕柔的彈了彈武大的屁股,“他人被綁住了不能動,但他渾身的肉都會動,他會發出跟殺豬一樣的叫聲。而且燒紅的鐵釺子刺人有個好處,不容易讓傷口潰

    爛,那傷口除了流出血之外,還會流出黃黃的油脂……”武大隨著老陰的話語渾身顫抖,渾身的肉也開始一塊塊的跳動起來,表情猙獰,老陰見狀笑了,“你們看,其實就跟他現在差不多,但是受刑的人抖得還要更劇烈。還有記得大腿那處有個致命的地方,沒經驗的人要是不小心碰倒了,會大出血,這樣犯人很容易就會死了。”

    “刷”許多人一下子站了起來,覺得自己的屁股開始疼了,下意識的加緊了臀部,“x!”一人怒罵道,“老陰,你他娘的別說了!”眾人都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什麽時候怕過死了!但是這種生不如死的刑法,饒這些不怕死的漢子,也心裏發冷,心裏狂罵老陰,從詔獄出來的簡直不是人!

    老陰陰笑了兩聲,“是你們自己問我的。”

    一人狠狠的扭著他往地上按,“讓你這老小子擺顯!人醜不說,還這麽陰險,難怪沒女人肯嫁你!”

    老陰一聽頓時炸毛了,一拳打過去,“滾你娘的!霍將軍說過,要給我找個漂亮媳婦的!”

    “就你那僵屍臉,還漂亮媳婦!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眾人哄笑。

    這時梁肅帶著幾名近侍進來,手上還提著幾隻瘦弱的兔子、山雞,阿昌和阿勒忙上去接過獵物,“將軍,你怎麽自己去打獵了?”

    “正好路過看過了。”梁肅坐在火堆上,“這幾天辛苦大家了。”

    阿昌笑嘻嘻的對梁肅說,“為了將軍能早日抱得美人歸,我們再怎麽辛苦都不怕!”誰都知道,在出來前,將軍的父親就開始準備將軍的昏禮了,等將軍一迴應天就能成親了吧!

    同老陰打架的軍士,笑嘻嘻的湊到梁肅身邊,“將軍,等你成親的時候,可不許隻顧著新娘子,一定要陪我們喝夠了酒才行!”

    麵對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同僚,梁肅一向嚴肅的臉上浮起了罕見的笑意,“好。”

    阿勒嘿嘿笑兩聲,“將軍,你成親有了美嬌娘,也不能忘了我們兄弟們!”他眼巴巴的瞅著梁肅。

    梁肅微微頷首,“你們喜歡上誰了,跟我說一聲,除了蕭姑娘身邊的丫鬟,我都能做主。”

    “好!”眾人笑著應了,連老陰也咧著嘴大笑。

    想起蕭源,她要來應天了吧?梁肅嘴角一彎。

    “為什麽這麽快就去應天呢?”蕭源很是不解,她才到廣陵,還沒下船,就被霍家派來的人接走了。

    “蕭姑娘,這是要給你

    早點行笄禮呢。”前來伺候蕭源的仆婦笑著說。

    “行笄禮?”蕭源一怔,隨即恍然,“可是我還戴著孝呢!”

    “所以梁將軍才想趕在百日之內迎娶蕭姑娘啊!”仆婦說,“梁將軍,今年都二十了,等姑娘守完孝郎君都二十三了。”照著大秦風俗,二十歲結婚差不多,二十三的確是晚了一點。

    蕭源沉默了下問,“是梁肅讓你來的?”

    仆婦迴道:“梁將軍還在追叛賊呢!老身是梁大人派人的。”

    “嗯。”蕭源說,“獨孤夫人同我們一起來的,你們還不知道吧?她也跟我們一起迴應天嗎?”

    仆婦聽說獨孤夫人也在,笑容不變道:“這是自然,梁將軍的父母都在通州,趕不及過來了,我們家大人和夫人身為伯父、伯母,自然要為將軍做主了。”

    蕭源扭頭看著窗外不說話,那仆婦繼續說:“一路舟車勞頓,姑娘定是累了,您先休息會,等到了應天,再請個好大夫給姑娘好好調養□子。”以仆婦的眼光看來,蕭姑娘的確飄然如謫仙,可也太謫仙了,這麽嬌弱的娘子娶迴去,別說開枝散葉了,就是管家她都不一定有精力吧?不把她身子養好,將來苦的可是郎君。

    “我們家將軍,到了應天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把梁國公府收拾出來,又派人去蕭家請劉夫人、族老,請他們主持姑娘的笄禮呢。”

    “我大嫂呢?”蕭源問,她一直想知道大嫂的下落,但是一直打聽不到,前幾天才知道大嫂沒死,被顧太後護下來了,聽到大嫂沒死,她就鬆了一口氣,幸好大嫂沒死,不然練兒就真成孤兒了!

    “陸夫人身體不好,一直養在太後宮裏,不過姑娘笄禮定是迴來的。”仆婦笑著說,她遲疑了下,“姑娘可愛喝銀耳湯?老身帶了些銀耳過來,姑娘這些天受苦了,要不喝點銀耳湯補補身子?”

    蕭源點頭道:“好。”

    仆婦見蕭源好說話,鬆了一口氣,麻利的讓人收拾好房間後,就退下了。

    等仆婦退下後,布兒上前說,“姑娘,這位仆婦是梁郎君姨娘的貼身丫鬟,從小伺候梁郎君長大,不是奶娘勝似奶娘。”

    蕭源早猜到這人的身份,啜了一口銀耳湯,“嗯。”

    “姑娘!”雙喜興奮衝了進來,“梁將軍來了!”

    101、盧放之

    “振敬拜見大伯母。”梁肅在京口附近抓到武大後,也沒急著迴應天,聽說

    蕭源還在廣陵,就一路直趕了過來。剛下馬想梳洗下,去見蕭源,卻聽賀媽媽說,獨孤夫人也在,他心中一鬆,正愁沒借口陪蕭源去應天呢!他隨手洗了一把臉就先來拜見獨孤夫人了。

    梁肅從應天追武大開始,就沒怎麽休息過,荒郊野外的,也不可能有地方洗澡,加上天幹物燥,梁肅現在完全就跟泥人一樣,除了一張臉是幹淨的,皮靴的汙跡都厚了,踩在獨孤夫人船艙裏華貴的地衣上,留下了幾個深深的汙跡。

    獨孤夫人厭惡的皺眉,“這麽晚了,你來廣陵幹什麽?”

    “聽說伯母要去應天,侄兒特地前來護送。”

    梁大姑娘抽了抽嘴角,真是說的比唱得還好聽!

    “你倒是費心的!”獨孤夫人死死的盯著梁肅。

    梁肅垂目不語,木訥的臉上始終沒有任何情緒,而這種表情無疑是獨孤夫人最恨的!和他那個不要臉的賤婢娘一樣!獨孤夫人雙手在衣袖下死死的絞著。他的那個賤婢娘就是用這種憨厚老實的模樣,騙得了自己的信任,讓自己傻乎乎的以為她和其她狐狸精不一樣!允許她生了梁肅這個賤種、又傻乎乎的真以為梁謙不喜歡這庶長子,眼不見為淨,所以才把他送到霍家去受苦!還過繼到了二房名下!

    而她卻不知道,人家其實在一開始就一步步的算計好了!要不是娘和皇後姑姑幫了自己,指不定現在這對賤婢母子要在自己麵前怎麽張狂呢!可自己當初完全不明白娘的用意,還怪過娘和皇後姑姑,怪她們這麽做影響她和梁謙的夫妻情義!思及此,獨孤夫人真恨自己當初怎麽這麽傻!難怪皇後姑姑罵自己蠢,根本不像獨孤家的人!

    “這是侄兒該做的。”梁肅恭敬的迴道。

    “二弟,你一路趕來也辛苦了,先去梳洗下吧。”梁大姑娘生怕母親再說出什麽不得體的話,連忙打圓場。

    梁肅也不客氣,他還想早點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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