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這個家不是我一個人的,家裏現在你們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清瑤掙迴來的。我要盡孝,應該用我自己掙的那一份來孝敬你們。”


    “你們要是嫌冷,我去山上給你們砍柴火。嫌穿得不暖,我給你們種棉花買布料做棉衣裳,嫌吃得不好,我可以去鎮上買肉。”


    “前提是用的都是我自己賺的,而不是拿著清瑤辛苦賺來的錢做我的人情。是兒子該孝敬你們,而不是清瑤!”


    殷老五的聲音擲地有聲,屋子裏寂靜得落針可聞。殷清瑤推門的動作頓住。


    “殷清瑤不是殷家人?她是我的親孫女,她孝敬我也是應該!”林氏的臉色黑沉下來,這是殷老五數不清第幾次頂撞她了,“在家從父,她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跟你爹的,這一點清楚明白得很!還是說你不想管我跟你爹了?”


    林氏本來都不想來,來了之後覺得五房的房子蓋得確實不錯,臨時有了那麽點意思。本來以為自己的兒子就算不向著自己,至少也說不出拒絕的話,這事兒順水推舟就成了。


    沒想到……


    “就是,老五,你雖然分出來了,但是父母還是你的父母吧,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話!”


    “老五,你這就不對了,清瑤是個女娃子,你這麽說的話,將來等清瑤出嫁了,豈不是要將家底全都陪送出去?”


    殷老二跟殷老三一人一句成功讓林氏的臉色更加黑沉了。


    “五哥又沒說不管咱爹娘,五房分出來之後,五哥管老宅的事兒管得還少嗎?我跟六哥的婚事五哥可沒少出力,地裏的活二哥管過還是三哥管過?你們還有啥臉在這兒說五哥?”


    殷老七看不慣殷老二跟殷老三冠冕堂皇的樣子,實際上啥活兒都不幹,光長著一張嘴除了吃喝還有別的用處嗎?


    “老七,這你就不懂了,老五家現在又添了兩個小子,家產將來肯定是小子的,早晚都是殷家的。老五現在拿著清瑤說事兒,清瑤也是咱爹娘的親孫女兒,孫女兒孝敬爺奶不也是應該!老五擺明了就是不想管咱爹娘!”


    眼看著屋子裏又要吵起來,殷清瑤推開門,一屋子人立刻就噤聲了。


    “呦,都在呢,二伯三伯也來了。不過你們來晚了,昨天晚上五六個盜匪拿著刀翻牆進來,幸好梁大人在這兒,梁大人的護衛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盜匪拿下。聽說那些盜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可惜送去官府了,要不然給二伯和三伯瞧瞧……”


    “哎,梁大人要是不在,昨天晚上我們可就危險了。”殷清瑤故作後怕的表情說道,“家裏男丁少,以後要是再遇上這樣的情況可怎麽辦呢?要不二伯和三伯一起留下來吧,門口還有兩間空房,到時候要是再有小賊,還得勞煩二伯和三伯將賊人捉住……”


    殷老二跟殷老三幾乎是同時往後縮了縮,急忙擺手道:“我們是讀書人,哪兒有功夫捉賊……”


    殷清瑤期盼的目光看向林氏。


    “奶,你怕不怕,昨天晚上那些盜匪手裏都拿著刀呢,有這麽長……”殷清瑤伸手比畫了一下,“當時刀都加到我的脖子上了,奶,我好害怕……現在才知道還是老宅安全,還是您對我好,知道我害怕,要留下來陪我,要不您全家都搬過來,您開口讓二伯三伯他們都留下來,他們孝順肯定聽您的……”


    林氏瞬間歇了心思,心裏懊悔,怎麽忘了今天來的目的……


    “誰稀罕你們家!我才不來呢,還是家裏的土炕最舒服……”


    殷清瑤心中冷笑一陣兒,麵上卻不顯,視線在屋裏掃視一圈,王氏跟崔氏趕緊把頭低下來,生怕被她看見。


    林氏後知後覺發現又被殷清瑤給套路了,怒瞪著她問道:“老五,昨晚那些人真拿著大刀?”


    殷老五不會說謊,迴想了一下,他沒看見那些盜匪拿刀,但是看見他們拿的有匕首。當即點頭道:“是都拿著兵器,今天早上縣太爺都親自來了……”


    “那看來事情是挺嚴重的。”一直沒吭聲的殷巧手咳嗽一聲問道,“人沒傷著吧。”


    殷老五看向殷清瑤,殷清瑤搖頭道:“沒事,爺,您不用擔心。”


    殷巧手嗯了一聲,起身說道:“我跟你娘來就是看看你們有事兒沒有,幸好這次有驚無險,馬上就過年了……以後還是小心一點吧,我們先走了。”


    林氏暗罵了聲晦氣,起身走得比誰都快。


    殷清瑤送到門口,迴頭看見梁懷玉搬了個凳子坐在外麵曬太陽,一副超然脫俗的樣子。


    讓他看了一場熱鬧,不過他好像已經免疫了。


    “梁大人,你不是要協調瓜子銷往南方的線路?怎麽日日不見您忙活?”


    梁懷玉抬起眼皮看她一眼,閉上眼睛說道:“你以為我要跟你一樣天天忙成個陀螺才叫忙活啊?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還用不著我親自去談,等生意上門就行。”


    殷清瑤哦了一聲說道:“那您老慢慢曬,我去後麵看看瓜子。”


    梁懷玉嗯了一聲,突然睜開眼睛說道:“你去年做的酥鍋挺好吃的,再做點酥鍋。會蒸魚了再整點魚吃,天天都是大肉,吃得我臉都大了一圈。”


    “最好再來點炙烤羊肉、清水白菜、水晶肴蹄……哎,算了,這些都是宮宴上的菜,等過年迴去能吃吐,還是涼拌蘿卜條、醃糖蒜、油煎鹹菜片吧。”


    吩咐了一通,殷清瑤哦了一聲轉身去廚房準備食材去了。


    廚房裏的繩子上掛著好幾串灌好的香腸,這些都是梁懷玉點名要的。現在又加上酥鍋。反正再過兩天就是臘八節,索性多做點兒,不過要先去采購食材。


    鑒於他們家每次買什麽都是一堆一堆地買,經常買東西的那幾家都認識他們,家裏缺什麽派個人去跟商家說一聲,商家直接把他們需要的東西送到家裏,再去找杜鵑結賬。


    杜鵑適合管家,但是對於她殷清瑤還有別的安排,家裏管賬的事兒按說交給李柔娘最合適,但是她現在被大豬和小豬纏得沒有空閑。臘梅倒是盡心,但也有野心,她管著廚房和後宅就頂天了。


    殷清瑤考察了一圈,發現驚蟄聰明得很,尤其是對數字很敏感,算賬比立春都快,而且他的年齡跟杜鵑差不多大,人也機靈。


    李大壯兩口子勤勉踏實有餘,一雙兒女卻沒隨著他們兩個長,一個賽一個地聰明,立夏對於綉坊的事兒也漸漸上手了,不過還需要向梅指點著。


    所以杜鵑現在帶著四個徒弟,瓜子作坊的立春,織布作坊的驚蟄,以及現在暫時歸瓜子作坊管的驚蟄,還有管著廚房的豆娘。


    家裏麵的活先安排好,接下來殷清瑤考慮的是外麵的活兒。


    她爹人太直,太忠厚老實的缺點就是,在小事兒上容易沒有原則,容易出力不討好。所以外麵的活兒她打算交給殷老七。


    也就是說地裏的活計安排,招工、結算工錢,所有的事兒都交給殷老七兩口子。殷老七有主見有魄力,向梅精明能幹,地裏的活兒交給他們肯定不會出岔子。


    至於她六叔,她另有安排。


    地裏的活兒忙完了,殷老六就來家裏幫忙做瓜子,空閑的時候會去後山砍一些竹子,編製一些小玩意兒逗弄小孩兒。


    大豬和小豬就收到過他編的小花籃、螞蚱、吃飯用的小桌子等等。


    殷清瑤突發奇想,在紙上畫了個院子問他能不能編出來,殷老六看了一陣兒,說迴去試試,一試就是十來天沒出過院門。


    等編成之後拿過來,殷清瑤驚歎不已,於是又給他派了幾個活,鑽石手鏈也做好了,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式把鑽石磨成圓珠子,用銀絲穿起來,開口的地方編了兩條流蘇小魚做成的扣子,款式簡單大方,漂亮的殷清瑤都不舍得送人了。


    其他竹編工藝品也準備了很多,例如八寶盒、花瓶、竹編的小收納桌、竹編香囊、帆船擺件等等。


    用這些作為迴禮,一來新穎好玩兒,二來代表了自己的誠意。


    三來,她還有些別的心思,現在市麵上的裝飾物大多都是瓷器和木雕,竹編還沒有登上大雅之堂,說不準她六叔的手藝從此一炮而紅,就被老天爺追著喂飯吃了。


    於是梁懷玉離開的時候也帶了兩大車禮物,一車是給他的,另一車是給邵雲舒家的。


    送走梁懷玉,殷清瑤狠舒了口氣,終於不用再想著迴禮了。


    臘八節熬了一大鍋臘八粥,從早上開始熬,小火慢燉一個多時辰的臘八粥甜潤爽口,配上酥鍋香腸酸蘿卜條,清爽開胃有營養。


    這段時間加班加點,再有十天瓜子就能收攤兒了,大家夥兒也能好好歇歇,準備過年了。


    幸運的是,過年的時候大家都在家裏閑著,來做工的人多。每天做好的瓜子都有人來用大車拉走,一車一車拉到天南海北。瓜子的名氣算是徹底打出去了,還有很多經過汝陽縣的行商專門跑到板蠶村來買。


    梁懷玉說道果然沒錯,他負責把瓜子的名氣打出去,行商們的鼻子很靈,自然會上門來跟你做生意。


    剩下的就是考驗她能力的時候了。


    招待行商總不好再去殷老五的房間了,客廳裏燒上地龍,上好的茶葉拿出來待客。頭一季收上來的二十萬斤瓜子梁懷玉一個人全部吃下了,第二批種的瓜子是頭一批的好幾倍,五六十萬斤的瓜子他一個人吃不下,於是就引來了這些行商。


    在每天忙碌中,瓜子終於都堆在庫房裏了。


    也有行商來買瓜子的種子,普通百姓家裏一般都留的有自種的種子,就算出價再高,他們也不舍得賣掉,於是想買種子還得來找殷清瑤。


    瓜子的生意到明年就沒有今年好了,殷清瑤不是善人,瓜子種子的價格足足比熟瓜子的價格高了三倍,而且是明碼標價。


    生瓜子也被搶購一空。


    殷清瑤每天數銀子數到手軟,把所有庫存的瓜子都出手了,瓜子地要騰出來明年種紅薯花生,捎帶手還把後院存放的桃子酒賣得差不多了。而且她做生意很地道,每買一百壇桃子酒,就能得到買兩壇葡萄酒的資格。


    而且是限量出售,先到先得,後到沒有。物以稀為貴。


    如此,更是引得行商們趨之若鶩。


    今年隻是鋪墊,等到明年,葡萄酒真正下來的時候,估計來的人隻會更多不會少。


    板蠶村山腳下,王嬌跟李梨花用帳篷支起一個小攤,賣一些餛飩麵條一類的熱湯食,帳篷裏已經坐不下了,來進貨的行商把桌子占滿還不夠,紛紛端著碗坐在地頭上吃。


    幾文錢一碗的餛飩湯鮮皮薄,熱乎乎地吃上一碗,渾身都暖和了。


    王嬌跟李梨花娘倆忙活得滿頭大汗,從臘月初開始到現在她們都沒歇過了。王嬌本來是想做點小生意,結果殷清瑤給她找的這個活兒不用出村,卻讓她整整忙活快一個月了!


    最後無奈把李梨花也喊過來,娘倆都能吃苦,一個揉麵包餛飩,一個下混沌、收碗刷碗。


    這個商機還是白競最先發現的,來村裏的行商總是敲學堂的門,借學堂的柴火燒火做飯,後來,殷清瑤就不再往學堂送柴火了,而是讓王嬌在這兒支了個攤子,沒想到生意竟然異常火爆。


    殷清瑤下來看過一次,開玩笑地跟李梨花說道:“大娘,以後來咱村裏的人會越來越多,我看您幹脆在這兒蓋兩間門麵,一間賣吃食,一間賣山貨肯定賺錢。”


    殷清瑤沒說的是,最好再開一個客棧,他們這一帶種瓜子的人多,等花開的時候肯定會吸引很多讀書人來遊玩,也算是山村一景。但是他們村在犄角旮旯裏麵,別說客棧了,連吃飯都沒辦法解決,李梨花要是在這兒開一個酒樓客棧,再開一個賣當地特色商品的雜貨鋪,肯定賺錢。


    不過現在說這話還為時過早。


    這段日子來五房拉貨的行商有多少李梨花跟王嬌可是都看見了,殷家五房能發達起來,眼光肯定不會差。李梨花覺得可行。


    “成啊,迴頭找裏正把學堂旁邊這塊兒地買下來,等過了年讓我們當家的來先搭上兩間棚子。”


    小年也在忙碌中度過,過了二十四就沒有行商再過來了,所有的生意都是趕在過年前最火爆。


    於是忙活完瓜子這一茬的殷家五房開始置辦年貨。


    李梨花和王嬌把餛飩攤兒一收,也開始迴家置辦年貨。今年大家手裏都有點閑錢,而且忙活了一年,過年這幾天就算再窮也要去割上幾斤肉,家裏不管大人小孩兒都換上一身新衣裳。


    殷清瑤提前把壓歲錢給大家發了,並且給家裏買來的所有下人都放了十天假,從大年二十八開始,一直到初七。


    這段時間,大家想迴家的可以迴家,不想迴家的也可以不走,不走的按天另外給工錢。


    驚蟄和立夏兄妹倆直接去了半山腰的石頭房子那兒跟李大壯他們一家四口過年。捎帶手還拖著李半瞎。


    李半瞎孤寡一人,過年也是可憐。陳彩雲給李大壯做新衣裳的時候,給他也做了一身。美得他非要讓兩個孩子喊他爺爺,還拿出了兩個大紅包誘惑兄妹倆。


    “有紅包不拿是孫子!”驚蟄笑嘻嘻地喊道,“幹爺爺好!”


    立夏在一旁給他送了個白眼。


    “拿了紅包你也是孫子。得瑟個什麽勁兒!爺爺好。”


    李半瞎孤寡了半輩子,突然收獲一個孫子一個孫女,高興得合不攏嘴。


    “咱們都姓李,說不準就是一家人呢,乖孫子,再喊一聲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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