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梧桐遮住窗前的風景,順便也遮住了晚秋的光線。


    逼仄陳舊的屋子很是陰冷。


    炕搭在靠北的窗下,更加見不到陽光。


    其他地方還很髒亂,隻有炕能坐人,這哪裏是人住的屋子?


    小嬋坐在收拾好的土炕一角,四肢疲憊:“小姐,幹不動了。”她委屈的看著低頭擦劍的李若拙。


    姬圓圓倒是十分高興,躡手躡腳的在房梁上打轉,李滾滾就趴在李若拙腳下,長毛給人家當暖腳爐。


    小嬋又道;“小姐,為什麽我們迴到自己家了。住的還不好?”


    李若拙頭也沒抬:“因為是你把這裏當自己家,別人不認為這是你的家。”


    “那小姐把不把這裏當自己家?”


    “我啊?”李若拙四顧一下:“能活就成,武林中人四海為家。”


    看著可不像是沒什麽要求的人。


    小嬋杏眼癡癡的望著小姐:“那小姐您以前是武林中人?”


    “不是。”


    小嬋:“……”


    她嘟嘟嘴道:“小姐,我餓了。”


    李若拙終於抬頭看著她了:“不是吃了幹糧?”


    “我沒吃,不是都讓您吃了,以為進來就有好吃的呢。”


    可是進來沒有,連招待的人都嚇傻了。


    李若拙道:“要不你吞口吐沫先墊吧墊吧吧,想來是不會有人專門為我們起火做飯的。”


    墊吧吐沫!


    小嬋:“……”


    可先也是,這裏還不如青雲莊,柴火自己撿,想什麽時候起火就什麽時候起火。


    就算沒有好菜飯,還能上閃打牙祭。


    這裏就什麽都不方便。


    小嬋有些生無可戀,身子癱懶的靠在身後的牆壁上:“這日子咋這麽難過?”


    李若拙收好了劍看著她:“很難過嗎?”


    小嬋扁著嘴點點頭:“難過,比在青雲莊還難過,早知這樣,咱們不如不迴來了。”


    李若拙嗬嗬一笑:“這還算難過?那你明天後天怎麽過啊?”


    所以明天和後天會更難過?


    小嬋嚇得坐起:“小姐,咱們到底怎麽辦啊?我餓了,萬一他們一直不給吃的,我餓死了怎麽辦?”


    李若拙想了想道:“我肯定是不會餓死的,因為我本領高。”


    小嬋:“……”


    她無奈的哀求:“小姐,您就別戲耍奴婢了,奴婢也是替你著急。”


    李若拙這時嘿嘿一笑:“替我著急啊?那就不用擔心了,有人比你更著急。”


    說著屋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倒是不大。


    小嬋下地趴到南窗望過去,迴頭的時候慢眼驚慌:“小姐,有人把咱們包圍了。”


    李若拙將從莫邪那裏撿來的劍放在床頭櫃上,一邊淡淡道:“那不是包圍,包圍是要進攻,他們不過是看守,看守我們的。”


    “為什麽要看守我們?門主大人當我們是逃犯了?”


    李若拙迴頭看著窗外:“不是逃犯,隻是覺得危險。”


    “既然是危險的人物光看著有有什麽用?爹爹為什麽不把她鎖起來。”


    丹樨院的花廳裏隻剩下母女二人,秦氏和李小珊對坐著喝著剛剛溫好的牛奶。


    秦氏目光輕瞟桌麵,一臉憤懣之色。


    “因為你爹還得留著她,鎖起來別人會說她是瘋子。”


    “她本來就是瘋子。”


    “可是不能讓人說她是瘋子,不然傳出去給你爹丟臉,家裏住著一個就夠了。”


    傻子已經夠丟人的了,家裏傳出瘋子來,是要跟街坊鄰居有交代的,因為這時的律法,若是瘋子傷人,一坊的人都有監護責任。


    李家是高門大戶,豈能讓人別人監視。


    而且大歸的李迅通帶了表弟迴來,就是個瘋子。


    李小珊想了想道:“不過爹也沒很重視她,娘,以後她要看你臉色過活,你說怎麽對付她好?”


    秦氏抬眼看著李小珊道:“女兒,目光要放長遠一點,她又瘋又傻還用得著我髒了自己的手嗎?你要記住,有些人根本就不配與你為敵,這種人就讓她自生自滅就行。再者說,一個瘋子,不知疾苦疼痛,跟她計較還有可能傷了自己,我之前是想給你姑姑提個醒,想不到搭了薇薇丫頭進去,算起來並不劃算。”


    李小珊麵色不甘:“可是別人都說她是爹的女兒,那我算什麽?而且丫鬟的事不能就這麽算了吧?”


    “你也是你爹的親生女兒。”


    秦氏肅然了臉;“你是李家正兒八經的大小姐,比她小傻子還要年長。”


    但是身份不光彩。


    李小珊知道母親不願意被人提及過去,忙住了嘴。


    眼睛一轉,又想到了什麽;“娘,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她用劍刺破薇薇的眼睛,她的劍是哪來的?”


    這世上隻有士族才有資格拿劍。


    平民百姓是不允許佩劍的。


    可是青雲莊沒有士族,吳管家也不可能買把劍給一個傻子。


    那麽李氏阿拙的劍是哪來的?


    秦氏道:“你說得對,你爹對她不上心,一定也忽略了這一點,我親自去找他說。”


    …………


    看守的老婆子漸漸少了,就剩下樹後的兩個。


    小嬋肚子咕咕叫,從窗前迴來坐在小姐身邊:“小姐,她們怎麽走了呢?”


    悠閑的小姐頭枕在胳膊上閉目養神,長腿還要翹著。


    “因為沒意思。”


    “沒意思就走了?他們不是奉命來的嗎?”


    “可以陰奉陽違,可以肚子疼,可以去幹別的事,反正這裏又沒事。”


    因為她們很老實,所以那邊就放鬆了警惕。


    小嬋道:“那咱們是不是自由了?”


    悠閑的小姐翻了個身:“你本來就自由。”


    “小姐,您細說說嘛,奴婢聽不懂。”


    李若拙麵上她睜開眼:“哪裏不懂。”


    小嬋想了,在她身邊躺下去:“小姐,奴婢總覺得不踏實,您是傷了人,進門就行兇,若是門主要處置您呢?”


    “那就處置啊,反正他又打不過我,這家裏沒人能打過我。”


    所以她有恃無恐。


    大不了把人都殺了。


    “那如果門主要好好對您,把您當女兒看待呢?”


    李若拙眯眼笑:“那真得考慮考慮,他是不是瘋了?”


    小嬋:“……”


    “總之呢,奴婢就是覺得不安心,你說您一進門就闖禍,門主不可能隻是讓人看著您吧,總得有個章法,他會懲罰您吧?”


    最後一聲說的小心翼翼,像是在跟神靈祈禱,明知道自己做的事別人不可能不管不問,卻還想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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