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樨院的婆子從角門出去,向東走了一百多步,繞過一顆百年老榆樹,後麵就是穿堂。


    穿堂立著一塊大理石的雙福影壁牆。


    過了影壁下了台階,直接走到院子裏,院子裏兩個梳著總角的丫鬟在收拾落葉。


    婆子叫來一個:“大人在哪邊?”


    小丫鬟指著上房:“和姑奶奶陪著老夫人用膳呢。”


    婆子推開小丫鬟直直走過去。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風。


    婆子迴頭一看,那小廝已經從她身邊跑過去,到了門口了。


    心想什麽事這麽急?


    提著裙子加快腳步。


    李迅達和李家老姑奶奶李迅通對坐在炕上陪著老夫人用膳,李老夫人麵朝門口,背對著窗。


    三人聽見簾子響,都放下筷子看向門口,小廝一進來單膝跪地:“門主大人。”


    李迅達蹙眉;“什麽事這麽慌張?”


    小廝抬頭看了看老夫人和姑奶奶。


    老夫人一垂眼皮:“他都是我生的,有什麽還要瞞著我?說。”


    李迅達那也道:“快說。”


    小廝道:“是清風鏢局的人,留了賬房在外院沒走,要門主支付鏢銀?”


    “支付鏢銀?”李迅達看了一眼李迅通。


    李迅通沒做聲,李迅達便道;“我又沒雇傭他們,為什麽管我要錢?”


    小廝低頭不語。


    李迅達沉吟一下再次看向李迅通:“妹妹,難道你雇人還要記在我的賬上?”


    李迅通撂下腿肅然的看著對麵的大哥:“我跟您說了,我沒有雇傭清風鏢局的人,您答應會把人接迴來了,也派了薑老幾個去接人,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李迅達道:“那到底誰雇傭的?”


    老夫人看向著小廝:“他們沒說到底是誰雇的人?”


    小廝抖著聲音道:“說是……說是小姐自己雇的,路上遇到小姐,小姐答應給一千金做鏢銀,不然人家還不送呢。”


    李迅達一拍桌子:“她自己雇傭的?”


    李迅通聲帶意外:“不是說有點癡傻?”


    小廝這時道:“柳大叔看見了,說丫鬟不傻。”


    所以是丫鬟借著小姐的名雇了鏢局的人來護送。


    李迅達怒道:“豈有此理,又不是沒有派人接她,自己家人接沒到,還要我平白無故多花一千金?”


    李迅通一臉無辜;“我就說不是我雇的人。”


    那麽之前堵在門口不肯從側門入,也是丫鬟的意思。


    李迅達一甩袖子:“誰承諾的金子管誰要去,我沒雇過鏢局的人。”


    一千金啊,全家人不吃不喝一年半的收成,豈能因為丫鬟的一句話說給人就給人。


    小廝一臉為難道;“恐怕不妥,對方是清風鏢局啊,雖然沒有經過門主的意見,但是送迴來的是咱們家的小姐。”


    是她的女兒,而且鄰裏街坊已經都知道了。


    所以不管是丫鬟還是小姐的一句承諾,不給錢就都會算在他李迅達的頭上。


    李迅達紅了眼睛:“沒迴來的時候就偷我的魚,迴來又敗我的金子,一個傻子不知道要我損失了多少。”


    正說著一個穿著臧色比夾的婆子走進來跪下;“門主大人,奴婢有事稟報。”


    這婆子是秦氏那邊的人:“夫人又有什麽事?”


    “不是夫人,是新迴來的小姐。”


    李迅達差點跳起來:“又是她?她又怎麽了?”


    李迅通和李老夫人都好奇的看向婆子。


    婆子抿了抿嘴唇,委屈的看著坐上三位,忽的嚎啕大哭:“小姐一言不合就動劍,薇薇丫鬟的眼睛讓她刺瞎了。”


    竟然會傷人。


    李迅達鞋都忘了穿,驚詫站起:“傷了人?”


    李老夫人蹙眉看著李迅通:“不是說是傻子嗎?”


    是啊,傻子怎麽會傷人?李迅通也是一臉懵懂。


    李迅達問著婆子:“見到本人了?到底為什麽傷人?”


    婆子猶豫片刻,想著秦氏的話:“因為還有點瘋。”


    “啊?!”


    李家三人異口同聲。


    李迅達倒吸一口涼氣:“還瘋?家裏有一個已經……”


    後麵的話他沒說完,李迅通神色痛苦道:“不瘋怎麽會一言不合就傷人呢?”


    正常人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李迅達急得跺腳,看向李迅通:“都是你的主意,都是你說把她接迴來,這又傻又瘋,傳出去我這臉還往哪裏擱?”


    李迅通吞咽一口:“所以先不要往外傳。”


    “不傳怎麽辦?還跟何家訂了親。”


    “傳不傳的都訂了親,訂了親就要履行婚約。”


    “又傻又瘋,何家什麽人家?人家君子總耳冠絕京華,為什麽要娶個又傻又瘋的她?”


    李迅通也站起來:“這不正是大哥要接她迴來的原因嗎?”


    李迅達一愣,是啊,何家是肯定不會娶這樣的人的,但是何家跟薑氏訂的親,悔婚總得給他一點補償。


    李迅達臉色好看了不少。


    這是小廝道:“門主大人,長房先生還等著呢。”


    李迅達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氣再次上來,心想,起碼這一千金得算在補償裏麵,不然可虧大了。


    就要帶著小廝去外院。


    婆子直起身道:“門主大人,小姐的事怎麽辦?”


    李迅達不得已轉迴身,臉上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點:“把人關起來好好看守,別讓她再傷到人,這還用我交代?”


    沒說懲罰,也沒說不管。


    婆子身子縮迴去。


    李迅達跟小廝已走到門口。


    上坐的李老夫人突然道:“老大,你不去看看她嗎?”


    終歸是自己親生的。


    李迅達不敢佛了母親的意,擠出笑來道:“兒子忙完就去看看她。”


    等人都走了,李迅通在李老夫人耳邊道:“大哥就沒把人放在心上,他不會去看她的。”


    李老夫人目光深邃,如火炬一般,像是能看透別人的心裏:“那麽你呢?為何突然想到要把阿拙叫迴來?你到底是怎麽想到她。”


    李迅通神色微僵,道:“不是我突然想到了她,是大嫂的忌辰快到了。”


    所以就想到了她的女兒。


    可是薑氏的祭日在正月十七。


    李老夫人看著女兒不說話。


    李迅通麵露悲戚道;“娘,咱們現在安安穩穩住的是無極門的府邸啊,原來這些都是大嫂的,我叫阿拙迴來,有什麽不妥嗎?”


    李老夫人精光的眸子像是一口深幽的枯井。


    讓人不自覺的會被她吸引過去。


    他長嘶了一口氣:“這是你大哥應得的。”沉吟一下又道:“不過卻不是那兩個拖油瓶應得的,你這件事辦的對。”


    因為有母親支持,所以李迅達才能輕易被說服。


    李迅通暗暗舒了一口氣,她叫人迴來,可不是無緣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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