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經沒有困坐愁城,本來還感歎著自己的命運並捶胸頓足發誓要守護鄭家名節的他,在得到了一份密報之後很自然的選擇了無條件投降,密報的內容也很簡單,那就是自己手下這幫老海盜都活泛起了心思,既然打不過又跑不了,並且大陸那邊答應不追究過往,說不定趁著姓鄭的小子沒反應過來還能撈個陣前起義的名頭,那還有什麽可猶豫的?這幫家夥一個個看著鄭經的腦袋都覺得是個邀功請賞的好東西,也不排除還有忠於鄭氏的死硬分子,但畢竟人單力孤也起不到什麽作用,所以鄭經立馬決定還是自己先投降比較好。


    就這樣本來還要上演各種半推半就最後仰天長歎的鄭經一點都沒耽誤工夫,直接找來這群海盜頭子也用不著對方逼宮發難,就問一句有誰不想投降,不想投降者自求多福反正我鄭某人先投降了。那還有什麽好說的,靖海號帶著黃得功和鄭經的使者再次出海了,鄭家所有的戰艦全部蝟集於港內並被鐵鏈鎖上表示不再反悔。於是亂哄哄在基隆港外執行封鎖任務的老式戰艦,放下一部分接收港口的陸戰隊之後,也都不情不願的散去了,隻剩下四艘驅逐艦蹲在港外進行監視,靖海號同定海號匯合後,先是讓使者向施琅傳達了投降的命令,緊接著一艘驅逐艦載著黃得功和使者繼續北上鬆江,而李修遠把澎湖的施琅艦隊中所有的船帆給毀了以後這才帶著施琅向基隆港駛去。


    這個過程中出現了一個小插曲,那就是本來李修遠已經準備開拔,卻發現從南麵又駛來了三艘夾板船,攔截下來一問才知道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兼使船,這三艘當然都是標準的荷蘭快速商船,看見如同一座小山的定海號後根本沒打算抵抗。原來東印度公司在派出了艦隊幫助鄭泰之後,才有一條遲到的情報被商人帶到了巴達維亞,帶來情報的荷蘭商人從天津港載貨出發之時,不僅獲得了新教傳遞的關於中西談判的細節,還親眼目睹了定海號的訓練航行,一開始荷蘭的水手們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但船上隨行的牧師卻告訴他們中國的確是造出了這種幾乎無敵的巨艦。


    得到新情報的東印度公司,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所以連忙派出使節打著給中國皇帝賀壽的名義前來修好,另一方麵也是希望能追迴遠征艦隊,當然貪婪的資本主義本性讓他們不能放過這次北上貿易的機會,載著名貴木料與各種稀有礦石的三艘船就這麽慢騰騰的剛開到澎湖,便有幸被這個傳說中魔鬼的坐艦給堵了個正著。看著這艘比自己大了好幾倍卻還快很多的船橫在麵前,哪怕是經曆了半個地球顛簸的荷蘭船長都不打算象征性的開上一炮顯示下自己的骨氣。


    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後,李修遠很“好意”的提醒對方,那支艦隊就不用去找了,除了三艘船投降之外剩下的就都已經變成了海底的殘骸。不過人家畢竟還有個北上賀壽的使節頭銜,所以自己不好以交戰國敵艦的身份扣押,總之你們要是還想去北京我不攔著,可要是不服氣就放船過來咱再大戰一迴合。荷蘭人就是再傻也明白現在開戰就是送死,事情已經發展到了最壞的情況,為今之計隻能是想辦法盡力彌補損失,要知道中國如今可不隻有絲綢瓷器這些奢侈品,就是各種鐵質的農具賣到南陽都很有賺頭,他們可不想讓奄奄一息的西班牙人死灰複燃,所以隻能一邊賠笑說這都是那些船長的個人行為與東印度公司無關,一麵加緊北上想辦法在這支艦隊迴去之前獲得中國政府的諒解。


    身為降將又正好在定海號上參觀的施琅那真是萬般滋味在心頭,自己和這片海域大大小小的勢力打了半輩子交道,這些紅毛夷什麽時候這麽老實過?當年就算老帥兩度獲勝,這幫洋鬼子也隻是麵服心不服,隨時準備跳起來再咬咱一口。可如今這定海號一出,立馬就起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這份羨慕嫉妒的感覺就不提了,老帥在世時也曾想仿製西夷的夾板船,可國姓爺後來說大陸那邊早晚能造出更好的戰船,起初自己還將信將疑,現在開來國姓爺才是真的聰明人,早就知道這仗沒法打。要不說這船叫定海號呢,真是有此一船大海可定。


    定海號出現在基隆港之後,感歎的就不僅是施琅一個人了,從鄭經到鄭氏水軍下的一個小卒都慶幸自己投降及時,用大陸那邊的話說就是沒有自絕於人民。這兩天他們可都是見識過了陸戰隊那整齊、新穎的軍裝,看上去就威力不凡的火銃、火炮,以及驅逐艦送來的各種給養,總數隻有三百人的陸戰隊先遣營普一登陸就謝絕了鄭家這頭安排的酒宴,也沒敢深入內陸,就在港口最外圍一個適合驅逐艦靠港的位置安營紮寨,濟州島上苦練的灘頭防禦陣地被碼了一圈,吃喝拉撒全在陣地裏,雖然也歡迎鄭家那邊派來的勞軍使者,但絕對不會深入港區一步,標準的防禦和監視布置,對此鄭經一開始是憤怒也有些擔心,但一天不到的功夫他就看出這三百人絕不是尋常之輩,就以他們的防禦體係來說,自己派上幾千人都未必能攻下來。


    後來便是鄭家的降兵降將們看著人家的夥食流口水,那種鐵皮盒子裝的各種野戰口糧變著花樣的吃,一天三頓愣是沒有重樣的。大家一開始還以為大陸那邊派這三百人是來裝樣子的,好顯示中央政府的實力強大。可後來看到定海號偉岸的身影之後,本以為靖海號就是戰艦的極限了,這才知道什麽叫坐井觀天,既然大陸那邊連這種戰艦都造的出來,那讓這船上的水兵吃的好一點又有何不可?這也是李修遠親自跑來台灣的原因,不展示一下自己這艘心愛的寶貝,實在是有點錦衣夜行的感覺,況且此時和當初荷蘭人硬著頭皮開戰不同,已經被靖海號嚇了一跳又怯了三份的鄭家再看見更加巨大的定海號,那種震撼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到的,反正他當初在船台上看見還沒完工的定海號時,表情也不比鄭經好到哪去。


    裏子麵子都沒了的鄭經還能怎麽辦?隻好收起最後一絲僥幸規規矩矩的正式投降。不過因為港口內暫時沒有能讓定海號停靠的碼頭,還是由靖海號領銜入港,再看甲板上那些以標準的站坡姿勢矗立在船舷的水兵們,哪怕他們當初對這種罰站式的儀式腹誹不斷,此時也都自動的變成了擁護這項規定,誰讓這種麵對昔日同行時心理上的優越感爽到了骨子裏呢。


    鄭經率眾在碼頭迎接,李修遠也不敢托大,自然是親自下船相迎,並且他知道這位過氣的海上霸主說不定還有複起的那一天,更是照顧足了鄭經麵子沒有去接對方手中的降表,隻是說鄭成功當年暗中和張皇帝義結金蘭,那鄭經自然也是王侯的爵位,他一個小小的海軍將領怎麽能如此不知尊卑呢,這降表還是迴到京城麵見陛下時由他老人家定奪吧。


    雖然都知道這就是個冠冕堂皇的托詞,但畢竟還是打消了一些鄭經的顧慮,考慮到自己要想保住家族不至於有滅頂之災,最好也不要再有割據的心思,所以給李修遠辦了個接風宴之後安排了一些事情,第二天便坐上定海號直奔天津而去,至於島上的士卒會不會安心等待他鄭經是管不了了,讓自己的衛隊護衛好鄭家的老老小小,至於別人是不是有什麽想法,全都聽之任之。不是鄭經沒有政治抱負,而是這兩天他通過陸續傳來的各種情報認真的分析了一遍,除了自己在軍事、經濟實力上完全處於下風之外,就是原先所擁有的海外援助也盡數被拔除,至少西班牙、葡萄牙、荷蘭這三家是指望不上了,那還有哪路洋人能幫自己?英格蘭?那些家夥自己還偷偷摸摸擠不進來呢。


    直到鄭經登船萬事都已經齊備之後,李修遠的特遣艦隊在留下靖海號與三艘驅逐艦繼續監視基隆港之外,又派一艘驅逐艦全速趕迴去報信,隻剩下定海號與另外一艘驅逐艦慢悠悠的往迴走。說是慢其實相對於福船之類的老式船舶來說已經快的離譜了,順風時定海號竟然跑出了12節的速度,相當於每小時22公裏。當然在這種強風下驅逐艦更是能飆到16節,已經達到了此時大型風帆船舶速度的極限,想再提高速度就需要更多的改進,比如全鋼的船身和桅杆,以及采用全帆裝(全橫帆),曆史上最快的速度記錄到達了20節這個高度。但是對於鄭經來說,他不知道這些數據,更不知道速度還能再快,隻是本能的感覺到了此船那迎風破浪時的氣勢,以及驅逐艦不得不時刻注意降速來保持隊列,明白了那些敗軍之將沒有信口胡說。


    這些人在海上飄著暫且不表,張韜的壽誕還沒到來,捷報卻一天緊似一天好消息直讓韓淵這個老頭樂的合不上嘴,正是薑田與太子的點播,讓老頭注意到了平時沒有重視的後勤報表,等他費勁的搞明白這些紙上麵說的是什麽,就已經看到了勝利近在眼前。難怪那師徒倆如此悠閑的品茶聽曲呢,一次次物資配送,一張張的補給清單,都說明了第一次交火之後就再無大戰,等消息從濟州島傳來之時,他還是被眼前的勝利嚇了一跳,沒想到那貴的嚇人的戰艦戰鬥力也是大的嚇人,他等不及鄭經是否投降的消息到來就跑到朝會上請旨加撥軍費多造這種戰艦。


    一聽是要錢,一幫文官又開始大吐苦水:“韓大人!如你所說此船已是天下無敵,又何苦靡費軍資,我看現有這些足以護得沿海安靖了!”


    老頭還在據理力爭,張韜卻看著戰報好整以暇的等他們吵完,他心裏明白自己這個老鄉終於發揮出了實際的作用,若說以前他都是在為今天做準備,那麽海軍開始改革的那天便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自己這老鄉已經為大航海的開啟準備了物質基礎,剩下的局麵就要看自己如何開創了。


    “諸位愛卿暫且休息片刻。”眼看著韓淵有點獨力難支,張韜適時的打斷了話頭:“這船是要造的,僅靠八艘戰艦如何護衛萬裏海疆?不過也不急於在一時,飯還是要一口口吃的。”


    皇上和稀泥大夥也就沒轍了,不過話中的意思很明顯,海軍還要擴張,但速度未必會如現在這樣快,其實這也是薑田和張韜商量好的,這場戰爭下來海軍已經有了改革的動力,剩下的是要看國內的政治以及經濟環境再決定海軍的規模,況且就是現在這種最小型的驅逐艦,相對於此時的海軍來說也有些大了,調整船型確定短期以及中長期的戰略規劃比什麽都重要。商討的結果就是另行建造一種遠洋護衛艦,盡量的壓低製造成本保證中國開啟大航海時代之後能在亞洲海域巡邏護航。現有的驅逐艦改造之後升格為巡洋艦作為遠洋護航的旗艦,靖海級巡洋艦升格為重型巡洋艦是未來主力艦隊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定海級這個堪稱妖孽的存在直接改稱戰列巡洋艦,建造一艘、設計一艘、預研一艘,除了保證性能上壓製所有對手之外,也作為未來分艦隊的旗艦,是不會造很多的。至於真正意義上的戰列艦,薑田目前根本不打算造。


    “我原本是按照師傅他老人家對船舶的劃分來命名的,不過你父皇說此一時彼一時,勸我不必拘泥於恩師的窠臼,所以這些船的級別都升了一級。”薑田呷了一口茶,跟張環解釋著新的船籍劃分:“說起來這次還俘虜了一艘蓋倫戰艦,不過帆具損壞嚴重停在琉球,我打算將這艘船改造一下變成訓練艦,就是不知什麽時候能將他開迴海軍研究院。”


    “這有何難?”不懂裝懂的劉色@狼在旁搭話:“讓海軍的好歹修修,直接開迴來不就行了!”


    這話一出就是不諳軍事的心月都笑了,假太子實在受不了這個夯貨便直接反問:“海軍的水兵從沒有開過此船,你讓他們如何操船?”


    劉寶鎧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不過他也有些急智馬上接口:“找那些西班牙人啊!先生不是說他們第一個造出這種船嘛,他們難道還不會用?”


    “他們的確是會用。”薑田肯定的說到:“隻是眼下天子壽誕臨近,哪有閑工夫理會此事,當前其實還有個問題你們都沒看出來,誰能猜出何事比拖船要急迫?”


    張環微笑著當先答道:“先生可是說琉球王歸國之事?”


    薑田滿意的點點頭:“人人都以為琉球既然已經拿下,琉球王又是中華屬臣,這歸國之事必然水到渠成,屆時我國又一次揚威於域外,另諸藩國感恩戴德。可太子殿下既然說出了此事為關鍵,那必然是知曉我的用意了。”


    聽他這麽一說大夥都明白了,這些人已經習慣了薑田的思維方式,濟州島用個白菜價買來了99年的使用權,看琉球的位置也是絕妙的很,這薑大人必然又是想將手伸向這個島嶼,隻是礙於琉球王室尚未死絕,也不能落下把柄留人口實,所以才為了此事煩惱。


    還是直性子的劉寶鎧多嘴說道:“此事還不簡單,他琉球王沒有我中華的護佑可哪還有迴國的可能,他要是識相就送塊飛地給咱。”


    “不可!”還是吳遠反駁他:“他送了咱還要推辭,怎能直接收納,別人看來可不會認為是琉球王深明大義,更像是我們在巧取豪奪。”


    張環聽他們一說也思索了一番,咱們又出兵又出錢的幫他搶迴國家,總不能還讓咱出錢買島嶼或土地吧?但他轉念又一想既然薑田提出了這個問題,就證明他那裏有答案,所以便直接詢問到:“先生可是有了辦法?”


    “有!”薑田也不隱瞞:“隻消嚇唬一下琉球王說倭寇還可能進犯,他便會求著咱們常駐下去保護自己的身家性命,到時咱設一軍港維持的費用讓他出點就行了。”


    對政治問題一直不插嘴的宋懿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這請神容易送神難,琉球王用不了多久就該後悔找了一幫爺爺待在自己家裏。不過他卻支持這種便宜占盡麵子賺足的辦法,因為這是在保障國家利益的情況下,說出去比較好聽的理由,總比讓人說自己賴在人家不走要好。有意思的是,他們這幾個人根本沒想到琉球王巴不得有支戰鬥力不俗的艦隊待在家門口,一直靠轉口貿易賺錢的琉球群島太需要這種保護了,不僅能震懾北邊的倭寇,還可以靠水手的消費來帶動琉球的經濟,真要是這些水兵有個作奸犯科的,隻要朝北京遞個通報,好麵子的中國官員肯定會給你個交代,絕不會姑息罪犯。嘴上心向王化的琉球王其實小算盤打得叮當響。至於後來他基本上被架空,琉球王也變成了沒有封地的名義王爺,就不是他能想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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