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新婚夜幾乎整夜沒有合眼, 次日一早兩人還是在晨曦的微光中出了門。他們在渭州沒有父母長輩, 婚禮又全數是為了圓蘇一的心願,與宮裏要舉辦的冊封之禮並無關係。但蘇一得讓蘇太公知道, 叫他泉下有知,得可安心。因與許硯一道兒往山上去,祭拜一番,盡了心意。如此,便算落下心來。


    三日後沈曼柔臨盆, 在炸熱的天氣裏生下個女嬰來, 渾身的衣衫早已濕了數幾十遍,好在母子平安。按之前說好的, 自然認了蘇一做幹娘。高攀不高攀的話不說,她們間的情誼也想不到說這個。沈曼柔隻覺得生完一身輕鬆,拉著蘇一自然要絮叨,“你也早點要一個, 還有個一塊兒長大的伴兒。”


    蘇一想起這兩日沒夜裏的折騰, 臉上紅了紅,“這可不隨人的心意, 聽老天爺的吧。”


    老天爺可不就稱沈曼柔的心思麽, 兩月後蘇一就給大夫號出了喜脈。知道了藏起手腕, 她心裏就突突地跳, 隱隱地壓著些喜悅。她又去告訴許硯, 彎彎繞繞半天兒才把話說明白了。


    許硯先時有些愣, 問她, “真假?”


    蘇一嗔道:“這有什麽可作假的?”


    許硯這就在嘴角染了笑,那笑有些暗喜的意味,似乎想壓著卻又沒壓住的,此後陪著蘇一行走坐站便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蘇一瞧著他嘴角掛著這般笑意有數日下來,自己也便盯著他瞧,問他,“你到底……笑什麽呢?”


    許硯碰碰自己的鼻尖兒,“說不清,覺得神奇得緊。你想啊,咱們就快有自己的孩子了。”


    蘇一“噗”一聲笑出來,懶得理他了。沒生養過的,確實難以體會那般心情。誰都有幻想過,以後會跟誰過一輩子,跟誰生孩子。而這第一個孩子,帶來的就是新奇與神奇。說來就來了,長在肚子裏,一日日變大,最後與他們相見。


    蘇一孕期反應並不比沈曼柔好多少,下人們伺候得再周到,許硯再體貼,也不能每一刻都撫平她的情緒。那種遇事就怒的狀態,自己也覺不好。每迴發過脾氣就要哀哀懺悔一遭,罷了遇事脾氣仍是往天上炸。因冷靜狀態下紅著臉後悔的時候,許硯便打趣她,“這是給自己找台階下呢。”


    這好,聽了這話又炸了,臉子一甩要迴娘家去。娘家是哪裏,還不是沈曼柔石青那處。許硯少不得又要拉了迴來抱在懷裏哄,說開玩笑呢,可不能當真。


    蘇一不依,還是要作的,說什麽,“你這是嫌棄我呢,我脾氣不好,你容忍不下了。我也有良心的,怎麽不能懺悔呢?偏你促狹我,讓我不好過。”


    許硯把她使勁往懷裏抱,“我哪裏敢呢,不過是說些玩笑幫你寬心,哪知你又較真。往後我便不說了,你可注意著身子。咱也不說孩子好不好的話,你得好不是?”


    瞧被逼的,說話也得打草稿了。


    沈曼柔自然知道蘇一這狀態,偶爾幾個人在一處,便故意笑著問許硯,“一一這個樣子,王爺可還受得下去?”


    這話是挑事兒呢,這麽一問,蘇一自然是要豎起耳朵聽的。是以,許硯哪敢說什麽,隻道:“還好,尚且受得住。”


    沈曼柔便笑得更歡了,說:“你嚐不到懷孕的苦處,遷就些是理應的。等明兒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你再找她要迴來,好好數落她。”


    許硯笑笑,“我可不敢,趕明兒和孩子一起欺負到我頭上,那還有什麽好日子過?”


    沈曼柔和石青笑出聲兒來,蘇一也抿了抿笑,臉上有些羞赧,說一句,“那我往後少欺負你些就是了。”


    “那可說話算話。”許硯忙地接這一句,又將沈曼柔和石青逗笑起來。


    這都是幾人間打趣的話,每日裏看到蘇一孕吐加食不下咽,被她甩些臉子脾氣倒也沒什麽。隻過了前三個月,往後便慢慢好了起來。雖她脾氣好些急躁些,到底能壓幾分。這十個月的日子難熬,每一天那都是數過來的。


    一直快要到臨盆,她每日間都問沈曼柔生孩子怎麽生法此類。沈曼柔先時還說說,後來便不大跟她細講。倒不是不想教授什麽,隻是瞧著她的狀態越發緊張起來,總歸不好。這一遭是誰都要走的,再疼再難都得忍過去。旁的不怕,怕難產大出血,那樣人就保不住了。


    蘇一胡思亂想許多,卻還是等來了臨盆。臨盆前的陣痛是最難忍的,她抓著許硯的手拿頭撞床架子。許硯便去攔,腦門便一下一下砸在他手心上。她咬著牙,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珠子,卻一聲不吭。疼極實在忍不住了,便嘶嘶抽幾口氣,哼兩聲。


    這麽疼了大約有一日,穩婆才說能上產床。這時候蘇一已經等不及了,巴不得立馬生了痛快。這肚子的疼一陣密集過一陣,眼下已經是疼麻木了。她這會兒什麽也不知道,隻曉得那肚子疼得讓人想死。躺在床褥上聽著穩婆叫使力,便一下下配合。生了約莫兩刻鍾的時間,孩子落了地。


    隻一瞬間,身子便輕鬆異常。穩婆抱著孩子到床頭,告訴她說:“恭喜主子,是個男孩兒。”


    蘇一顧不得丫鬟們還在用熱水浸過的巾子給她擦身子,伸手要過孩子來攬在自己懷裏,仔仔細細端詳起孩子的樣貌來。雖說隻是皺巴巴的一團,可她偏就瞧出了像自個兒。


    那廂王爺進來了,到床邊問她怎麽樣,可有什麽不舒服的。她說沒有,便把孩子給他瞧,說:“你看看像誰?”


    許硯不大敢抱,半晌才接下,仔仔細細瞧了瞧,“像我吧。”


    蘇一把胳膊墊到頭下枕著,“明明像我。”


    許硯給這孩子取名許荊,說這孩子是小世子,疼愛得不得了。而蘇一聽著這話,心裏有些話堵到嗓子眼兒又給咽了迴去。她也不是要爭什麽,可世子不世子的話,終歸還說不準。這提起來心裏就不大暢意,便壓壓埋到心裏,不提罷了。


    往後的日子,瞧著許硯是認定了這孩子是世子,蘇一卻也不在心裏當真。想著倘或再出變故,自己也不能那麽失望。期望少一些,心裏的滿足度便大一些。


    孩子便這麽順順遂遂長到一周歲有半,已是能各處奔跑,娘親爹爹叫得也真切。而往前算算,離北契公主“死”去的時間已經兩年多。宮裏突而又傳來聖旨,叫許硯進京。


    蘇一心裏不大暢意,話語裏摻著些醋意,晚上躺在床上睡覺便與許硯說:“大約又給你指了哪個達官貴人家的小姐做正妃。”


    她側身抱著孩子,許硯便側身從後頭抱著她,在她耳邊說:“皇兄不是那麽不講信義的人,上迴那是拿你要挾我,這迴還有什麽陰招使?”


    蘇一輕拍著懷裏的孩子,“那可說不準。”


    許硯還是安撫她,“不要多想,在家等我迴來。”說著便拉開蘇一寢衣上的係帶,把手伸進去。這一走至少也得三四個月的時間不能相見,總要溫存一番的。


    旁邊孩子在熟睡,蘇一在他身下喘息,微咬著牙壓抑聲音。腦子裏又想起一件事來,忍不住要拿來問他。原本是不想問的,畢竟與自己無關。當初北契公主走了以後,她還一度擔心過,這事會不會敗露。如果敗露了,那將是一場巨大的風波。然這麽多年過去,一切平靜。是以,總該能隱晦地拿來說一說的。


    她咬上他的肩窩,等身子上的一波激情平靜下來,便聲氣虛空地問了句,“兩年多了,她去哪裏了?”


    許硯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問的時候,身子動了幾下,惹得她抬手咬住自己蜷起的食指。想到她問的應是北契公主,便一邊加快自己的速度,一邊伏在她耳側道:“她與人有約定,大約是一起浪跡江湖了。在我府上一輩子,不如與那個人在江湖上一輩子……”


    蘇一經不住強烈的刺激,鬆開自己的食指,一把咬住了許硯的肩膀,口齒間卻還是溢出了聲響……


    許硯次日淩晨趁黑出門,一路向北,往京城進發。他也不知道皇上這一次召他進京又有什麽事,但心裏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蘇一在家裏帶孩子,閑來無事不是把沈曼柔和她閨女接到府上,就是自己去找她們。王府太大,她一個人住著冷清,沒有人味兒,是以還是願意跟沈曼柔她們在一起。兩人也會聊起京中的事,不知道皇上召許硯進京什麽事。但想想,應該沒什麽好事兒。


    這麽等了快四個月,天氣已入冬,到處飄下黃葉,掃出冷意。許硯從京城迴來,一身風霜的模樣。蘇一站在大門上等他,看著他從馬背上跳下來,便幾步跑了過去。站在他麵前,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半晌問了句,“餓了麽?”


    許硯把她往懷裏抱,“餓了。”又問,“荊兒呢?”


    蘇一拉著他往府上去,“才剛還同我一塊兒等著的,等不住睡著了,在屋裏呢。”


    一路上說些闊別時間裏的事情,去到正房。孩子正在榻上熟睡,蘇一帶許硯過去瞧,說:“長得很快,怕已經不認識你了。”


    許硯嘴角含笑,伸手在他臉上蹭了蹭。蘇一惦記他在門上說餓了,旁的事且容後再問,這會兒要去叫丫鬟給他弄些吃的。哪知剛轉了身,就叫他一把拉了迴去,後背撞進他懷裏。


    他又沒什麽正經了,伸頭吻住她的耳垂開始剝她衣服。氣息粗熱,手上的力道和速度也不容她反抗什麽,在她耳邊低語:“肚子沒餓……”


    蘇一自然聽得出他這話的意思,便偏了頭往後,與他交頸相吻。衣服從肩上退下去,落在腳榻上。她倚在他懷裏,任由他撩撥起自己身體的欲望。直等她身子軟下來,許硯便在她耳邊又低語了一句,“自己坐上來……”


    兩人入情,旖旎的氣息在滿間屋子裏醞釀。蘇一有意壓著聲音,卻總有忘情的時候。間隔之中,她會找些理智,拿話問他,“皇上召你進宮做什麽了?”


    許硯慢下動作,故意撩-撥得她體內一陣陣空虛,說:“指婚的事,叫我拒了。他總是要威嚴臉麵的,不能再強派。想是沒了轍,而後應了我的要求,抬了你做正妃,冊文也給我拿了迴來。”


    聽下這話,身子再是空虛難耐的,蘇一也一下醒了腦子,直直盯向許硯看,“真的麽?”


    許硯壓上她的嘴唇,“先做事,待會給你看……”


    蘇一合了合眼,忽轉身起來,把他推倒在床上,攔著他的腰身坐上去,伏身吻住他的唇……


    十個月後,鹹安王妃又給冷清的鹹安王府,添了個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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