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伏在地上, 隻等著座上那人與他說一句免禮, 等了好一會兒卻也不見有動靜。微掀了眼瞼去瞧,就見他正盯著對麵的蘇一看。不知什麽個意思,半晌才迴過頭來,與他說一句, “起來吧。”


    這還沒完,等石青摸不著腦袋地起了身退到一便,便又聽他問了句,“什麽時候迴來的?”


    石青心想王爺這樣的人居然記得他,實在令人驚詫。他們不過有過一麵之緣, 他哪裏敢奢望被這些人記住, 可人家偏就記住了。這可是給他添臉麵的事兒, 自吊著半截眼白數日子,默念了一陣道:“年前九月底那會兒,到眼下也近有四個月了。”


    王爺端了杯茶到手裏, 拎著杯蓋撥茶沫, “住在哪裏呢?”


    這話問出來,蘇一忽清了清嗓子。這滿屋子,怕隻有沈曼柔知道她清這一嗓子是什麽意思,隻不過是要提醒石青不要亂說話。然石青不知道,他連蘇一和王爺是什麽關係都不知道呢。心裏隻惦記著人王爺問了, 當然要一五一十地答, 便道:“一直住在師爺爺家裏, 與師妹他們在一處。”


    這話一說, 蘇一默默把手裏的茶盞擱到炕幾上,又收迴去掖到大腿上。她感覺得出王爺又拿眼瞥她呢,可怎麽辦呢,這會兒他要問下去,那個憨師兄也是攔不住的了。還不知要說出什麽樣的話來,火上澆油。這也要怪她,一直也沒跟王爺提起這一宗。原當他是無所謂的,哪知他竟介意。這事兒沒往心上放,也就落得了眼下的境況。


    王爺果也沒就此停下,仍是順著話問石青,“不是隨你師父走了麽,怎麽又迴來了呢?”


    石青微哈了哈腰,迴他的話,“師父不知去了哪裏,沒能找到。因早前他老人家與師爺爺指了我和師妹的婚事,叫我贅到蘇家,是以仍是迴了這裏。別處便沒地方去了,也唯有師爺爺和師妹能收留我罷了。”


    好了,許硯到此打消了再問下去的心思。隻暗自吸了口氣,怕聽下去再把自個兒氣死。這人迴來四個月了,日日與蘇一相處在一處,還是奔著迴來給蘇家做上門女婿的。氣得肚子也膨了,把手裏撥了半天茶沫的茶水一口灌下去。可能怎麽呢,還得保持他王爺的風範不是?


    把茶杯擱去炕幾上,他起身下腳榻,說:“王石青,你隨本王去一下。”


    石青生愣,不知要找他做什麽。但人叫了便隻能跟了去,隻得應了一聲,隨著他繞過屏風出鋪子去了。


    蘇一和沈曼柔看著兩人消失在門外,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倒是沈曼柔先看向蘇一,緩緩出聲道:“你瞧他那個樣子,找石青會做什麽?”


    蘇一悠悠搖了搖頭,稀裏糊塗應她的話,“我也說不準呢。”


    沈曼柔把目光又轉向屏風上,莫名地有些擔心。雖說王爺不是什麽性情殘暴的人,但這事兒關係到蘇一,就不知他什麽心理了。恐把石青當情敵來,折磨他一番。唯有在心裏默默念禱一番,嘴上又跟蘇一說:“一一,要不你瞧瞧去吧?”


    蘇一看向沈曼柔,瞧著她一臉擔憂的神色,忽也擔心起石青的安危來。這事兒說不準,可不得去瞧瞧麽。然奔到鋪子外,才又意識到不知那兩人往哪裏去了。要找麽,也沒個方向。沈曼柔站在門檻內瞧她,“怎麽呢?”


    蘇一轉過頭來,“到哪裏去找呢?”他總不該帶著石青迴王府去的。


    沈曼柔聽這話愣了一下,也發現沒處找去。沒法兒了,隻好把蘇一叫迴鋪子裏,耐心等著吧。她又是極不安心的,不幾時就要伸頭往屏風間的框格中往外瞧去。先時蘇一沒多想,然次數一多,她便瞧出了玄機來。這樣子的擔心,比她這個師妹揣的還濃許多。眼瞧著是不一般的,蘇一嘴上想打趣她,話禿嚕到嘴邊又咽了迴去。眼下沈曼柔剛和離,再與她提起這種事情來,總是叫人難堪。是以她便不捅破,隻嘴角含笑瞧著罷了。說出來了怕她不承認,臉上再掛不住,還得與她惱。


    這麽等了一陣,屏風外現出個人的身影。沈曼柔忙迎將出去,卻不是石青,而是蘇太公。今兒不知怎麽有興致,又往鋪子上來了。雖有些失望,到底也隻是一瞬,而後便掛上了笑臉,招唿蘇太公進鋪子坐下,又給他斟茶,問他,“今兒沒約人下棋麽?”


    “日日下棋,也沒趣兒的。”蘇太公擺擺手,“來這裏瞧瞧你們做生意,還有意思些。往前一一給陶家幹活,我是不好意思過去。眼下一一是掌櫃,我自然想來就來了。”說著往旁處轉了轉頭,目光搜掃了一遍鋪子,又問:“石青呢?怎麽沒瞧見在這裏?給人送貨去了?”


    沈曼柔往小杌上坐下,想也沒想道:“這年節裏,能有什麽貨呢?上門的客人都是寥寥,要首飾的就更少了。石青是叫王爺帶去了,也不知帶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麽,到這會子還不見迴來。我和一一都擔心著呢,怕王爺給他罪受。”


    蘇太公沒聽明白,自問她一句,“這話怎麽說?王爺給石青什麽罪受?”


    沈曼柔有些怏怏,接話就說:“還不是瞧石青與一一一個院裏處了這麽些時候,容不下了……”說到這裏的時候才抬起頭看到蘇一衝她遞的眼色,忙住了嘴,然而說出去的已是收不迴來了。原這是她和蘇一之間的秘密,這會子叫她嘴上鬆勁給說漏了。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再要說什麽彌補的,顯然已經遲了。


    蘇太公也不是傻子,聽著沈曼柔的話,再瞧蘇一與她遞眼色,再看她這會兒的表情,自然就猜到了七八分。原來他一直在蘇一麵前強調這個事情,說與王爺那是絕對不能成的事兒,他不答應。蘇一也總在他麵前順話說沒有旁的事,自己心裏有譜。眼下瞧著,倒不是那麽迴事。雖不知她與王爺暗下了到底怎麽了,但王爺對她這孫女心思不純可以確定無誤了。怪道處處都替他蘇家著想呢,又是替他家出頭又是送飯又是馬車接送又給開鋪子的。他早說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


    蘇一也不管蘇太公想到了什麽,仍是強作坦蕩鎮定的模樣,清了清嗓子道:“爺爺,沈三的意思是……”


    下頭的話還沒說呢,叫他一聲喝住了。他瞪眼吹胡子,喝蘇一的話是:“你當我老糊塗了還是老傻了?!”


    蘇一叫他噎了話,再想胡謅圓合也扯不出瞎話來了。自低下頭去,扣著手指甲,默默不再出聲。這便算默認了,叫蘇太公氣囊又大了兩個度,拍了拍桌子沉聲道:“這就是你做的事!瞞了我多久,你心裏清楚明白,我今兒也不必跟你清算了。你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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