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道延州,慕府之內。


    安靜得如死寂一般的會客大廳內,易寒傲慢的站立在大堂中央,目光看著屋外,等待著。卻是突然一陣轟隆聲巨響,她尚還未反應過來,這腳下的大理石板就向下裂開了去。


    易寒整個人沒了支撐點,剛迴神知曉中了陷阱,為時已晚,伴隨著尖叫聲掉了下去。


    慕卓行與慕嘯倆人對視一笑,緩緩從那主位上走下,來到打開的地板前,“小丫頭片子,以為有些本事就狂妄自大了!”慕卓行冷冷一笑。


    一旁的慕嘯看著那漆黑的洞道,這下麵是慕府裏極為隱蔽的地牢,除了親信外,幾乎無人知曉通往地牢的入口,即便是軍隊來搜人也未必能找到。慕嘯看了一會兒,對著慕卓行問道:“大哥,這女刺客怎麽處理呀?”


    “亂箭射死,給三弟報仇!”慕卓行聞言後沒有絲毫猶豫,冷冷說道。


    他的話剛剛說完,就見的那屋外的家丁壓著一壯漢走了進來,這正是唿奴!唿奴追著易寒的行徑就衝進了慕府,可他哪有易寒那本事,沒多久就被家丁給製服了。


    家丁們尚還在給兩位公子稟報事情,唿奴就扯著嗓門大喊道:“慕卓行,我可警告你,那姑娘是二少爺的少夫人,你最好快點放了,否則等二少爺來了延州非掀了你慕府不成!”


    慕卓行聽完還才一愣,沒懂什麽意思。這一旁的慕嘯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特別狠,怒喝道:“混賬,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說著話還一邊摔了摔手掌,真的打疼了。


    慕卓行聽完後冷靜了一下,倒也看不出有什麽生氣,疑惑問道:“二少爺?什麽二少爺?”


    唿奴被那一巴掌打得頭都有些暈眩,嘴角緩緩溢出鮮血,冷哼笑道:“國安公二公子,中京陸府二少爺!”


    中京陸府!!


    聞言,這慕府的兩位公子不由的是一震,慕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慕卓行,而慕卓行的眉頭微微皺起,看向唿奴有些出神,好些時候才緩問道:“就憑你這一麵之詞,讓我如何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等二少爺到了,有你們好看的!”唿奴的左臉有些微微腫脹了起來,說著話都略顯得含糊不清。


    “帶下去!”慕卓行不想與他浪費時間,吩咐了一下那幾個家丁,隨後看著一眾人離開了會客廳,他整個人也陷入了莫名沉思。


    慕嘯走近了些許,喃喃道:“那人說得可信嗎?”


    慕卓行沉吟了好久,見其微微翹起了嘴角,“我倒希望是真的,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呐,看來我得好好想想怎麽與陸子驁談條件了!”


    三足金烏滑過蒼穹向西邊緩緩躍去,那乳白色的天際在地平線邊織出一幅絢麗的晚霞,迷人的金輝撒向大定府。


    似夢境,似仙境。


    元帥府。


    這裏居住著鎮守遼中的所有將領,是整個遼中的軍機重地。遼中駐紮著15萬禁軍與5千天騎兵,乃遼之金湯。遼中不僅坐鎮遼多名驍將,更是遼天騎兵的培訓基地,乃遼之要地。


    中京大定府便是這遼中的經濟、軍事與文化中心,中京城不僅控製遼地之咽喉,其城中軍事實力一直名列遼軍前茅,城中更兼有遼禦封大將與多名天騎兵戰將,而他們的最高統帥便是當今遼統兵副元帥,大定府丞軍總司長官蕭英傑。


    元帥府門前立有兩樽石狼像,血盆大口咆哮天下,怒眼威容傲世群雄,彰顯其無上霸氣。


    元帥府坐落於大定府皇城一角,方圓五百裏之地的所有街道均布下重兵把守,各條街道還設有騎兵巡邏,城內的任何人在沒有得到元帥府的通行令下根本無法入內。


    如今傍晚的來臨,整個遼中城市帶也越來越熱鬧,中京大定府更是繁華無比,俯瞰城池,整齊的房屋,車水馬龍的街道,燈火輝煌,中京皇城之內的禦容殿,會安殿還有陸府莊園造型優美,氣勢恢宏,彰顯其遼廷皇族的奢侈浮華,可唯獨元帥府門前的街道空空蕩蕩,一片冷清…


    隻有一個人!


    他衣著遼貴族黑紫貂裘,腰束玉帶,頭梳髡發,腳穿飛雲戰靴,一身便衣輕裝卻絲毫無法掩飾其將帥氣質,他在街道前來迴走動,過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咬著牙,怒視前方,似乎在等誰。


    過了好久,遠處傳來逐漸清晰的馬蹄聲,那人深吸口氣,依就沉穩。隻見那夕陽的光輝鋪滿大道,那颯爽英姿的身影在殘陽之中驅駛著威武的駿馬向元帥府飛奔而來。


    “英傑——”


    那坐跨赤色戰駒之人正是蕭英傑,他駕馬來到男子身前,也微顯驚訝,那原本冷漠的表情也露出了一絲微笑,嘴角微翹,從馬背上跳下,問道:“炎焰,你不應該在清州嗎,什麽時候迴來的?”


    看來蕭英傑口中這人便是那都司軍統耶律炎焰了。都司軍統與衛司令侯同屬遼從三品軍職,輔助或是監督府丞軍總司長官管理地區軍務。


    耶律炎焰自從軍以來便一直伴隨在蕭英傑左右,兩人出生入死,感情一直很好,一向都是以兄弟相稱,兩人戰功顯赫,都深受大元帥耶律章勃的器重。


    耶律炎焰聽後,表情依就冷冷的,臉上的怒氣毫不消減,應聲道:“今天!”


    蕭英傑一驚,似乎明白了什麽,深吸口氣,將馬繩丟給一旁的軍士,輕道:“看來你等我很久了?”


    “哈哈。”耶律炎焰冷冷一笑,“能等多久呀,這不才一天而已嘛!”


    蕭英傑聽後又是一驚,緩步向前走去,笑道:“你今天怎麽了,誰招你了?”


    “誰招我了?”耶律炎焰趕上他的步伐,怒喝道,“英傑,你別給我裝傻啊!如今戰事頻繁你不知道嗎!這隨時而來的軍機要務竟無人可報,那東北的戰士們陷入苦鬥,你倒好,真是清閑啊!居然整整一天見不到你的人影,太荒唐了!”


    蕭英傑吸入一口涼氣,並不在意,繼續向前走去,輕道:“該處理的都處理了,該準備的也準備了,如今女真叛亂位於東北,尚無礙於我遼中,那些繁瑣的戰事,不管也罷!”說罷瀟灑的一揮手。


    耶律炎焰聽後徹底呆住了,跟了上去,氣道:“不管?說得好輕鬆啊!那縱然繁瑣也屬軍情,如今女真的攻勢愈來愈猛,看樣子似有鯨吞之心,你一整天都不待在元帥府…”


    “好了!”蕭英傑似乎被激怒般,轉身看著他,“我自有我自己的事情需要處理,遼中五萬精兵與三千天騎兵都已整裝待命,隻需陛下一道聖旨便可驅兵北上,這元帥府裏一日沒我,難道…亂了不成!”蕭英傑怒目相視後,轉身向帥府走去。


    “你…”耶律炎焰剛想說什麽,卻無法再止住他的腳步,看著那離去的背影,無奈的輕歎一聲,搖搖頭。


    一陣晚風襲來,氣溫降低了。


    夕陽西下,夜空閃現,孤月高照,冷清幽寂。


    熱鬧祥和的大定,有燈會,有煙火,有歡樂;寧靜深邃的夜空,無銀河,無星光,無生機。


    元帥府府內燈火通明,府外戒備森嚴,重鎧士兵的走動傳來響亮的步伐,精甲騎士的奔馳傳來清脆的蹄聲。


    蕭英傑坐在桌前,燭火照耀著他那冰冷的俊容,孤傲、冷漠,他麵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的軍情報告,這些擱置了一天的情報早已擾亂了他,止住,緩緩放下。


    他抬首望向窗外,諾大的夜空卻隻有一輪殘月,成玦的殘月,沉思著,雙眉微皺,僅一會兒便迴過神來,莫名的一聲歎息。


    忽然,目光被桌上的一枚玉佩所吸引,拿起,握在手中,這是一枚鮮豔翠碧又巧奪天工的玉佩,玉佩的正麵雕有龍紋,背麵刻有——“嵐”字。…


    豔陽暖暖的很溫馨,中京郊外的一處小山頭,威武的赤烈品嚐著青青草地,卿卿的戀人享受著夕陽沐浴。


    “黃龍那麽危險,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陸嵐看著他,那金輝照耀著她嫩白的臉蛋,她始終還是放心不下,輕咬著下嘴唇,想了想又道,“我送你的玉佩一定要帶在身上,一刻也不能離身,好嗎?”陸嵐的眼神中流露出渴望,似商量但沒有商量的餘地。


    蕭英傑點點頭,那麽珍貴的東西他怎麽舍得離身呢,撥弄了她的發絲,早已沉浸於她身上的陣陣香味,慢慢陶醉。


    陸嵐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歡喜的避開了他的目光,看向那不遠處的夕陽,圓圓的,就像是看到了這對溫馨的畫麵而羞紅了臉蛋,陸嵐嘴角微揚,迎著光輝不禁歎道:“這夕陽好美,好迷人呐。”


    晚風徐徐,拂來一陣花木與她的幽香,乳白色的雲朵被絢麗的霞光燒得通紅。遠處的遼河河水被夕陽照耀得似妝上一抹胭脂的薄媚,隨風而舞的楓葉卻在這瑟瑟的秋季中增添了一絲離別的傷悲。


    蕭英傑默默注視著自己身邊的這絕世女子,隻希望能將她深深的印入腦海,不管身處何方,也能隨時憶起。


    陸嵐一愣,似乎感應到了什麽,迴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假氣道:“幹嘛這麽看著我呀!”


    “因為你才是最美,最迷人的呀!”蕭英傑那深邃的眼神中卻透著一絲滄桑,那傲世般的容顏卻藏不住心中的傷疼。


    陸嵐聽後,害羞的用手肘輕抵了一下他的胸口,嫩白的臉蛋泛起薄薄紅暈,甜蜜的偎依於他懷抱之中。


    還有什麽比你更美?還有什麽比你更迷人?當然沒有!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正如《七絕》之中有詞道:


    新茶香鬱滿齒唇,伴得糝粑倍美醇。情人眼裏出西施,每對卿卿每銷魂。


    “英傑?”“英傑——”


    突然一陣叫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不知何時耶律炎焰、耶律突機,烏肅等遼中統帥皆站在他桌前。蕭英傑一驚,迴過神來,深吸了口氣。耶律炎焰疑惑的看著他,隨後壞笑道:“想什麽呢?”


    蕭英傑沉默片刻卻也是不應,將手中的玉佩放入懷中,放在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桌前幾人也都不傻偷笑過後,耶律突機就是正經問道:“英傑,有件事一直想問你,我們奉旨搜找兩位公子時發現,怎麽元帥府裏沒有狼盤山脈的地形資料呢?”


    聽過他的話後,這裏的各位統帥也都有些疑惑,有些人是隨著耶律突機去過狼盤山,可炎焰與烏肅兩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能身居如此高位,絕非泛泛之輩,這中京城郊外出現軍事盲區的問題,可不是小事。


    蕭英傑略作沉默,搖頭輕聲說道:“有倒是有,但不在元帥府裏,陛下拿走了狼盤山脈的地形資料存放在皇宮之中,不過我房間裏有北脈山貌圖,去上京前看過沒放迴軍機處,隻是也沒想到這倆小子會突然給咱們惹這麽一出事來。”


    蕭英傑這樣說罷,耶律突機有些愣神,確實也沒想到去他房間裏看看,細思過後又繼續問道,“那狼盤山裏的駐軍你知道嗎?為什麽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對於這件事耶律突機還是比較耿懷的,總覺得陛下做事在提防著他們遼中一般,駐紮軍隊這麽大的事,居然他堂堂衛司令侯一點兒也不知情!


    “駐軍?什麽駐軍!”在站的耶律炎焰與烏肅倆人也同樣是一臉困惑的看向了蕭英傑。


    蕭英傑先是一愣,隨後連忙冷靜下來,眼神遊離片刻,就是道,“我知道,駐軍之事比較機密,所以沒有告訴你們知曉。”說完見他深吸口氣,接著道,“既然盧王殿下與二少爺都已經平安,這狼盤山脈一事過去了就不要再提起了,現在對於我們來說女真才是大問題!”


    在場眾人聞言也都點點頭,其話在理。


    耶律炎焰繞過桌走到他身後的案板前,展開手中一副畫軸並懸於案上,標注:《東北州郡縣布防圖》。耶律炎焰看了蕭英傑一眼,隨後目光看著眾人,指著地圖道,“先帝之時,女真在會寧等地的活動就比較頻繁,如今揭竿而起,已是震撼了整個東北駐軍,渤海已遣上將耶律謝十率一萬精兵前去鎮壓,我們…該怎麽辦?”


    蕭英傑從桌前起身,其餘統帥也都來到耶律炎焰身前,蕭英傑注視著麵前的郡縣布防圖好長時間,突然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


    “寧江!”


    “聖旨到————”


    護旨重鎧的鐵步聲踏碎了清晨的寧靜,這幾日一直冷清的元帥府也終於在那一刻變得沸騰起來。


    元帥府府內各位統帥在蕭英傑的帶領下來到傳旨太監的麵前,齊齊跪地,跪地聲在帥府上空久久迴蕩…


    “遼帝國五都禁軍副都統,統兵副元帥,大定府丞軍總司長官蕭英傑聽旨——”


    “臣聽旨。”蕭英傑頭微低,眉皺,他那孤傲的神情也未有一絲改變,麵對聖旨,冷漠還帶有一絲傲慢。


    他並不意外,因為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想駕戰駒踏上征程,隻有敵人的尖叫與頭顱才能使他瘋狂,這是他的職責,馳騁疆場是他的夢想,早想讓他磨煉已久的兵刃去吸吮敵人的鮮血,每一滴鮮血!


    可他…真的不想這麽快,哪怕再多待一天,半天,甚至一分一秒,能與她共同望著這一片藍得深沉的天空,看著那同一群飛過的候鳥,唿吸著同一座城市的氣息,都是幸福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立命蕭英傑領東北路監軍使,參軍議事都尉一職,率部駐防黃龍府,欽此——”


    聽聞聖旨後的所有遼中統帥都頓感大驚,一個個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蕭英傑有些默然,雙眉依就輕皺,不知麵對這樣的聖旨,他會是怎樣的心情,難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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