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驁那渾渾噩噩的腦袋,心裏難受至極,這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若要真是一場夢那該多好。他有些疲倦的睜開了雙眼,看見的是白雲與南飛的候鳥,這是天嗎?


    倦意再次襲來,他承受不了,又一次昏睡了過去。


    狼神府洞墓,石林王座。


    不算很密集的石林,在兩柄神兵的交鋒後東倒西歪,大地上滿是石子與灰塵,玲琅滿目,那高台上的契丹先祖連著身軀都有些泛著寒抖,先前與子驁對話時的那種自信與狂妄已然無存,有的且隻剩下驚恐。


    腳步聲在緩緩的逼近…


    一種近乎於鍾擺的窒息在一點一點充斥著王座。


    何來的風,刮動那火焰不停絮騰。


    石林深處的昏暗地帶,人影在慢慢浮現,當得火光照去,赫然隻見一孩童出現在石林之外,他衣著布衣還打滿了布丁,高不過三尺,觀之不滿六歲,頭顱壓得很低,臉色極為陰沉。


    “真給本座麵子,這風刮得可真夠大的。”


    “契約呢?”


    那小孩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偌大的地下世界裏,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陣奇怪的聲響,蕭十罕暮還不知發生了什麽,隻見那前方小男孩手指一勾,整個人頓時不穩,頭眩暈得厲害,眼前一黑就倒了過去。


    “勞煩艦長親跑了一趟,隻可惜你來晚了一步。”


    聞言那小孩默默的抬起了頭,倆眼睛發著幽幽綠光甚為恐怖,令人毛骨悚然。除了那對眼睛,這小男孩倒也長得俊俏。


    “摩斯特大人已經注意很久了,奉勸你最好安分一點。”


    待得奇怪聲落那小孩沒再多作逗留,轉身即走。“契約,我們會一個一個找迴來。”


    小小的身影漸漸隱沒於石林之中,高台上的契丹先祖咽了口唾沫,他身軀竟然還在抖,目光偷偷往王座之上瞄去,安靜。


    死一般的安靜。


    狼盤山脈外。


    這樣的昏睡其實子驁自己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當得他能再次醒來,正是初晨時候,他腦袋疼得厲害,這般的昏睡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艱難的撐起了身軀,清醒了片刻,放眼看去,綠油油的一片草地,甚是沁人心脾,蔚藍的天空,陽光處映,耀得美麗耀得刺眼。


    陽光?天空?


    子驁忽得一愣,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爽快,終於又看見太陽了,生命可真是太美好了,他長長吸了口氣,比起狼神府洞墓裏那種死沉的氣息果真清新了不少,這時他才想起了表哥與易寒。


    隻見得倆人依舊還躺在草地上,並未蘇醒,子驁嚐試著喚了一下,好許片刻才見得易寒與耶律昶在渾噩之中慢慢醒來,倆人都不算很好,比起子驁來臉色特別差,沒有一點血色,當然子驁知道這是神威反噬的結果,之前易寒就有說過。


    同子驁一般,剛剛蘇醒過來的倆人頭都感覺非常難受,“表哥,姑娘,你們沒事吧?”子驁看他們這模樣,也放心不下。


    易寒按著腦袋,緩了好一陣才漸漸睜開雙眼,當得能看清周圍景象時也不覺一驚,他們出來了?“這是在哪兒呢?”


    子驁看了看身後的大山,想必這便是狼盤山脈的一側吧,給易寒解釋了一下,看耶律昶的情況似乎也在慢慢好了起來。他可是有很多話想與表哥說說,這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中京?狼盤山脈?”易寒喃喃了一句,看了一眼這倆兄弟,她似想到了什麽,神情有些緊張,連忙摸了摸後背,梨花奪命匕安穩的插在她的後劍鞘之內,還在。心也平靜了下來,從地上起了身。


    “誒,姑娘你…”子驁看著易寒有些疑惑,耶律昶也看了過去。


    易寒整理了一下衣服,沉默片刻就是問道,“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子驁也沒想什麽,立即就是迴道:“中京吧,姑姑肯定還在找我們呢。”說著話與表哥對視了一眼,耶律昶聽過也是點點頭,當務之急一定得要迴去了。


    易寒麵無表情,輕輕咬了一下嘴唇,沉思過後就是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此別過吧,我們不順路,我得迴去複命了。”說罷,易寒臉色泛起微微疼容,艱難的轉身尋了尋太陽升起的方向,往北邊走去,剛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目光斜視看著身後的子驁。


    子驁倆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也看著她背影,隻聽見其緩緩說道:“此番狼盤之行也多虧了你們,後會有期。”語落再不作逗留,往遠方走去。


    子驁倆看著易寒消失在不遠處的密林之中,心中不覺一歎,自相識與狩獵場外樹林山洞裏,一起智鬥禦林軍、解謎壁畫窟、勇闖狼神墓,這期間的爭鬥與九死一生的經曆緩緩浮現,子驁還記得自己損壞了別人的鉤爪一事,也不知易寒這一走何時才能再見,也許很難了吧。


    耶律昶咳嗽了幾聲,表情十分痛苦,“表哥,你怎麽樣了?”子驁見狀也是大驚,連忙扶起他,耶律昶擺手搖頭表示無礙,緩緩道,“這裏是狼盤山北脈,中京地處於狼盤山南脈附近,咱們路還很遠也別耽誤了,趕緊迴去吧。”


    說著話耶律昶掙紮著從地上起來,子驁亦將他扶住,耶律昶看了子驁一眼不禁笑道:“小花貓,你瞧你這身髒得。”


    說得也是,子驁他們在這窮山僻壤的地方風餐露宿了這麽多天,又是在狼神墓裏鬼門關再走一趟,耶律昶與易寒還好,他們衣甲衣衫均偏黑色,可子驁這一席白袍早肮髒不堪,這堂堂中京陸府二少爺也頭一次這般灰頭土臉,蓬頭垢發吧。


    耶律昶心裏一疼,歎道:“隻怕從小到大你也沒受過這般委屈,這一次跟著我也讓你受苦了。”再看看子驁這渾身的舊傷,耶律昶感覺非常自責。


    “說什麽呢!”子驁沒好氣的瞪了表哥一眼,笑道,“總之咱們目的是達到了,這些小傷過段時間就會好,再說了我又不是水做的,有什麽好擔心的。”


    聽過子驁的這番言語,耶律昶也摸了摸自己後背上包裹的武器,就是它,一切的艱辛也都過去了,大遼複興在望,耶律昶雙眉微皺,他要讓那些覬覦帝國的叛賊,死無葬身之地。


    倆兄弟沿著狼盤山往南邊走去,因為要迴中京,但他們也不知道確切的方位,如今身上的幹糧都已經吃完,還得找個地方補充一點能量,再加上子驁的傷勢也得請個郎中好好看一看。


    這一走就花去了半天的時間,這個地帶茫茫草原,連條河都沒有,倆人走得筋疲力盡,總算是在口幹舌燥之餘看到了一座城池,有救了。


    遼中城市帶雖然不是特別密集,卻也繁華,畢竟此處乃遼帝國咽喉,以中京為核心,那城牆外倆人也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徒步的路人,有趕馬車的富豪,還有牛驢等牲口的小販,倆人經過這麽久再看到人群心裏不免有些感歎,人還是喜歡熱鬧的地方。


    此地名為丹州,是城市帶內距離中京大定府最遠的一處州郡,他們所在的城市叫封陽,封陽算是個小城池,內最高行政不過乃一縣令,子驁倆可管不了那麽多,先進城再說。


    當得倆人走近人群,人群內發出厭惡的目光對倆人都有些避而遠之,這一切倆個人看在眼裏卻是一哼,故也不在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進水不犯河水。


    兩個人剛走近城門,站在那門口的一位城衛看子驁倆人有點疑惑,正值城衛隊長也走了過來,看了倆人一眼極為嫌棄,那城衛看著他倆走進城池往裏麵遠去的背影,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什麽呢!”那隊長狠狠拍了下小城衛的腦袋怒喝道。


    小城衛捂著被打疼的頭哀叫了一聲,揉搓著就是道:“隊…隊長,我看那倆小子怎麽有點像縣衙畫像裏的倆人呀?”


    唔?


    小城衛說完,這城門口的其餘城衛也看了過去,他們倒沒注意。那隊長又看了一眼,就是瞪了小城衛,怒道:“說什麽呢,你知道縣衙畫像裏的那倆人是誰嗎?”


    “不…不就是倆農鄉裏走散的孩子嗎?”小城衛有些疑惑緩緩道。


    “哎喲!”隊長恨鐵不成鋼,又狠狠拍了一下那小城衛的腦袋,怒罵道,“你這腦子裏裝的是屎呀?農鄉裏走散的倆孩子能驚動中京元帥府派人來找嗎?”說著話,他作了個圍過來的手勢,幾個小城衛就把他圍了起來,隊長壓低了聲音繼續道,“我給你們說啊,據我那在中京城裏當差的兄弟告訴我的,這一個是當今聖上欽點禦封盧王殿下,另一個乃中京陸府的二少爺,你們說說這倆人什麽身份什麽地位,能穿得跟叫花子一樣嗎?去去去去去,迴各自崗位去!”


    “哎呀!”聽過隊長的這一席話都,幾個小城衛都呆住了,連忙迴到崗位執勤,不禁道,“這…這倆人怎麽會走丟了呢?”


    “那誰知道呀。”隊長咳嗽一聲,看著這些進城的人群就是道,“都眼睛擦亮點注意看,這倆個人如果找到,元帥府賞千金賜萬戶侯呀,那咱哥幾個這輩子可都吃喝不愁了。”


    子驁倆也是走遠了,可沒聽見城衛的對話,這封陽城肯定比不了中京,不過人也還是挺多,隻是倆人這身打扮有些不受待見,正巧子驁的小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歎道:“好餓呀,表哥。你身上有銀子嗎?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耶律昶也很無奈,上哪找銀子去呀,他們這出門哪能想到會在深山裏困那麽久,根本就沒準備銀子,子驁呢也是去參加秋獵賽的,就算有,那也是給陸嵐保管著,他身上也沒帶,這下好了,兩個人估計是人生頭一次為了銀子發愁了起來。


    這要是再不吃點東西,隻怕還沒走出這封陽城,他們得先餓死在這裏了,這可怎麽辦呢?耶律昶肚子都又有些發疼了起來,他捂著肚子蹲了下來。


    “表哥,你怎麽了,你可別嚇我呀。”子驁見狀也是臉色一變,連忙扶著耶律昶坐在街邊,這來往的路人都向他們投去了可憐的目光。


    這之中居然還有一個路人從懷裏掏出了兩文錢給丟了過去,銅板落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在地上滾了幾圈落到了子驁腳邊,子驁那氣就不打一處來,居然把我們給當成要飯的了,憤然從街邊站起對著那丟來銅錢的路人就是吼道:“混賬,你把誰當叫花子呢!”


    那路人也是一驚,疑惑的盯了子驁一眼,罵道:“有病吧你!”說完也不理會揚長而去。


    子驁站在原地生悶氣,可惡,他堂堂陸府二少爺居然也有被人當作叫花子的一天,這口氣太難咽了,那小臉蛋氣得都有些紅,隻突然聽到耶律昶在後麵呻吟,子驁才迴過神來,連忙返迴到表哥身邊。


    耶律昶喘著粗氣,那額頭上竟湧出冷汗,看來疼得不輕,他緩緩安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別去與他們一般見識,還是想辦法怎麽迴中京吧。”


    子驁緩緩平息了怒氣,覺得表哥話也在理,正當兩人還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那街道前方傳來急促的驅馬聲伴隨著快速奔馳的馬蹄,隨之見到那擁擠的人群裏迅速讓開了一條道路,不遠處傳來“讓開讓開”的吼聲。


    人群被擠到了街邊,子驁倆透過人群看了過去,最先騎馬映入眼球的是幾名衣著白衣白甲披乳白色鬥篷的遼中軍,見其頭盔裝飾應當屬於統領級別。


    隨後一人著墨黑色長袍風姿綽約,一臉嚴肅焦急,胯下赤紅色戰馬,往前快去奔去,緊跟其後的是天騎兵,以及若幹遼中統帥,軍銜官階可都是不低呢。


    見到這一幕,子驁倆也都是大驚,“蕭元帥?”耶律昶顫抖的身軀,喃喃了一句。


    子驁也連忙起身大喊道:“英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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