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昶走近了白玉石板,這塊石板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準確的說是雕刻上去的,用了黑色的染料渡了一層,格外顯眼,經過這麽多年的風吹雨淋依舊十分清晰。其書雲:


    狼神尊主如晤,不肖子孫耶律氏祭以獸首,願吾主安息。建高台加祭無以彰功德,輪九轉生死不以贖罪孽,百夜難眠,惜哉痛哉。


    先母遺子,伶仃孤苦。饑寒交迫,艱難成長。


    狼神苦心,含辛撫養。形影相吊,寒暑相望。


    祖無狼神,骨早拋霜。既以成人,理應恩報。


    軒轅蚩尤,相爭為帝。後世之輩,不議正邪。


    狼神執念,助尤逐鹿。本能全勝,奈何親叛。


    祖非介之,心係故族。軒轅狡欺,假誓功成。


    蒙蔽醒悟,為時晚矣。先祖追悔,血淚沾巾。


    應祖遺言,雕像跪狼。萬世千秋,以贖原孽。


    子輩不孝,心痛如絞。不敢不從,願替祖罪。


    森魂囚獄,狼神終禁。痛心疾首,捶胸斷腸。


    祭祀台後,鬼淵古墓。遙望徒悲,號哀泣傷。


    惜哉狼神,痛哉狼神。薄酒祭奠,聊表微忱。


    耶律昶看完了這玉石板上的祭文,整個人呆在原地好久才迴過神來,這篇祭文寫得很清楚,他似乎明白了很多有用的東西,甚至他明白了那第三與第四幅壁畫背後的故事。


    再仔細一想,蚩尤在遠古神話裏的形象不也正是牛頭人身,長得奇形怪狀嗎?那第三幅壁畫裏,畫的居然是蚩尤與狼神,而且他們並非是在打仗,而是會師,因為從祭文裏的“狼神執念,助尤逐鹿”就可以知道。


    蚩尤與狼神聯盟起來在對付黃帝,唯一有些遺憾的是,祭文裏沒有寫清楚黃帝用了什麽辦法讓契丹先祖背叛了狼神,但可以清楚的知道,先祖是被騙了,而且追悔莫及,從神話故事裏可以知道,這場遠古的大戰最後以黃帝的勝利而告終,那麽勝者為王敗者寇,蚩尤被黃帝處死了,而蚩尤集團的另一號人物狼神,下場定也不會好。


    耶律昶深吸了口氣,信息量還是頗有些偏大,他還得冷靜冷靜,又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契丹先祖石人像,自己也緩緩跪在了先祖身後方,對著祭壇外三拜叩首,千萬年的曆史過去,先祖依舊背負著罪惡的包袱,在這裏長跪以祈求狼神的原諒,他的心感覺像刀一樣劃過,疼痛無比。


    等等!


    扣完首,他止住了,跪在地上向前走了幾步,又看向了祭文,“森魂囚獄,狼神終禁…祭祀台後,鬼淵古墓?”耶律昶臉色就是一白,這是狼窟深淵與狼神府洞墓的位置嗎?就在祭祀台的後方,是那座橋的後麵嗎?


    經曆了這麽多的艱難險阻,終於找到了這倆地點的方位,耶律昶連忙起了身,這個好消息他還得盡快的告訴子驁與易寒,便也不再多留,離開了這第三層祭頂。


    耶律昶剛走到第三層祭頂階梯前,眼前所發生的一幕雖然事前已有意料,還未來得及給子驁他們述說祭文之事時,隻見得那上山過道已然湧來不少士兵,不過多時便是將那祭祀台下方密密麻麻包圍起來,目測也有幾百人眾,而那為首的將領不是別人,正是蕭十罕暮。


    子驁與易寒站在第二層祭台上,倆人臉色有些著些許怒氣,耶律昶君臨天下的身影八方威風高高在上,猶已登頂九五一般,俯視著台下一眾士兵等。


    蕭十罕暮從士兵人群裏走出,見到耶律昶出來後,略作了沉吟便是禮敬道:“末將見過盧王殿下、見過二少爺,少夫人。”


    耶律昶顯然也怒意上湧就是極氣道:“蕭都統這是何意?莫非想要在這荒郊野外之地,圍殺我仨人等?”


    蕭十罕暮表情並未有何變化,解釋道:“殿下息怒,末將世受皇恩,食皇祿,豈敢行此大逆之事來。”說罷略有停頓,繼續又道,“先前殿下與公子便是答應過末將,允諾在當天黃昏之前便折返軍營,可是如今已過去多個時日不見歸來,末將等實心憂疾首,不得不率軍入山來找尋殿下蹤跡。”


    聞言三個人都冷冷一笑,此人心機城府竟如此之深。


    蕭十罕暮因為距離太遠,自然也看不清三人表情,依舊說道:“貴妃娘娘已然下達了死命令,需在今日申時之前帶殿下與公子出去,這娘娘憂慮殿下與二少爺的安危,末將實在不敢忤逆。”


    耶律昶緩緩走下台階,來到了第二層,子驁與易寒亦是走近了他,這下方有好幾百的士兵將祭壇圍住,想要硬闖顯然絕不可能。耶律昶對著他倆小聲說道:“在上麵的祭頂裏我發現了狼窟深淵與狼神府洞墓的方位,這夥人我們得想辦法穩住才行。”


    “他們跟蹤我們到底有什麽目的?”易寒看了一眼祭祀台下的士兵,又看向了耶律昶小聲問道。


    子驁皺著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許有目的還是好事,照現在這情況看來,他們也是被姑姑給逼急了才會現身的,這麽久以來,他們並沒有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麽好處,那麽目的也一定還沒達到。”


    易寒點了點頭。耶律昶亦點了點頭,“有道理。”說著眼珠快速轉了轉,想到了什麽,就對著台下蕭十罕暮說道,“那依著蕭都統的意思,今日申時便要隨你們迴去是嗎?”


    蕭十罕暮一愣,想了想就是迴應道,“兩位公子在山上尋獵也都這麽久了,時候差不多了,否則末將不好給貴妃娘娘交代呀。”


    “那好。”耶律昶平淡的應了一聲,繼續道,“也不用等申時,不如現在就出發吧。”說著看了一眼子驁與易寒,倆人也明白他的用意故也不多說什麽跟著就一起走下了祭祀台。


    踏上草地,子驁倆都緊緊跟在耶律昶身後,前方的一眾士兵都立馬側身讓開了一條寬敞的道路,耶律昶走過蕭十罕暮,他低著腦袋,眼神遊離不定像是在想什麽,耶律昶倒沒注意這些細節,挺著胸一步一步往那下山棧道階梯走去。


    緊張,窒息般的緊張。


    耶律昶自然不會願意就這般隨他們迴去,好不容易找到了狼窟深淵與狼神府洞墓的蹤跡,讓他如此這般的放棄絕不甘心。


    可是這裏幾百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蕭十罕暮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會讓他們離開迴到貴妃娘娘的羽翼之下,那就再無機會了。


    賭!隻能賭一把。


    如果蕭十罕暮隻是單純進山來保護他們的話,那麽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耶律昶即使這樣想著,也不敢遺露半分,子驁與易寒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短短的一條路感覺度日如年,他們走了近半蕭十罕暮也沒什麽表示,莫非真的隻是保護他們的。


    越走越心慌,耶律昶每一步都略微有些抖,怎麽辦?要想想辦法了。逃?還是打?


    漸漸的,三個人已經走到了石階前,下去了便是之前的那條棧道,可蕭十罕暮依然沒作聲響,難道是他們又估計錯了,想著耶律昶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子驁與易寒,倆個人都沒什麽頭緒,真的就迴去嗎?


    當得剛一抬腳,往下走去…


    “殿下,等等。”


    終於,緊張的氣氛在蕭十罕暮的一句話被打破了寂靜,前方三人也霎時停止了前進的步伐,其他人也許不知道,三人的衣裳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貴妃娘娘逼得緊,實在不得已而為之,倘若殿下還想逗留片刻,末將也不好阻攔,隻是希望殿下可以與娘娘一封書信,告之安穩即可。”蕭十罕暮站在後方,一字一句平淡的說道。


    耶律昶與子驁對視一眼,嘴角輕勾,“取筆墨來!”


    耶律昶自然知道迴去母後身邊是最安全的,可現在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便是沒有迴頭的餘地了,雖然這蕭十罕暮有著什麽算計,但想必也不會對他們怎樣,否則以現在的形勢,即使要殺了他們也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耶律昶提筆蘸墨便是在一名士兵後背上寫好書信,蕭十罕暮就走了過來看了看,交給了另一位士兵應該是傳信去了。對著三人輕語道:“既然如此,那末將也好有個交代了。但這山脈之中兇險難料,實是有些擔心殿下與公子的安危呐,這貴妃娘娘愛子情深,末將不敢有半點馬虎,否則若出了什麽意外,那這顆腦袋可擔當不起。這接下來若是盧王殿下還要繼續往山脈深處去,那請允許末將率軍跟隨,不過殿下放心,末將等隻是保衛你們的周全,別的事絕不過問。”


    聽過他的話,讓耶律昶幾人有些為難,特別是易寒,她對於這些人本沒什麽好感,這要跟來難免不一口一個少夫人的叫著,讓她不太好受。


    耶律昶也沉思了起來他又不傻,這看似商量的話卻並沒有選擇的餘地,況且這冠冕堂皇的說是保護其實不過算另類的監視罷了,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想了片刻還是妥協了,就是道:“行,那跟著吧。”或許還要給易寒解釋一下,但這些人跟在身邊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再者他們也得探一探這夥人到底有什麽目的。


    子驁倒沒發表什麽意見。三個人走在最前麵,與大部隊拉開了一段距離,易寒心情有些不太好,耶律昶給她解釋了起來,小聲道:“他們都跟了一路了,即使不答應不也會偷偷跟下去嘛,況且這些人對此處熟悉,咱們多少可以利用一下。”這平白無故的多了幾百隨從,他們也輕鬆一些。


    耶律昶這樣解釋過後,易寒冷作了一哼也就釋懷了,隻不過這少夫人的戲看來還要繼續演下去。


    走過了那座祭祀台,這後麵的情景因為耶律昶在祭壇上看到過,沒什麽。子驁與易寒卻顯得有些震撼,那雲霧升騰,彌漫整片山腰,一架空橋橫跨在兩山之間,猶如那跨海大橋一般壯觀無比,陽光照映過來在雲海之上泛起耀眼光芒,美不勝收。


    “蕭都統,這邊過去是什麽地方?”子驁停在橋梁前方,詢問道身後跟隨他們的蕭十罕暮。


    聞言,耶律昶與易寒也看了過去,蕭十罕暮略作了沉吟,就是迴答道:“現在這裏為狼盤南脈,這座橋據說是太祖皇帝時所修建而成,連接著狼盤北脈。”


    耶律昶點了點頭,那耶律建嚕不正是追擊刺客到北脈後消失了蹤跡的嗎?可算讓他們給找到了,想著也問向了蕭十罕暮,“蕭都統,你們可曾去過北脈呢?”


    “當然去過。”蕭十罕暮倒沒有隱瞞聽過就迴答了出來。


    “那狼窟深淵可是在這北脈之中?”耶律昶看著他,雖然已經從那祭文裏得知了很多信息,可耶律昶還是想看看蕭十罕暮的表情。


    不出意外的驚訝,“殿下從何處得知的這個地名?”蕭十罕暮臉色一白,疑問道。


    耶律昶一笑,還沒有傻到把軍營裏情報的事告訴他,便是率先踏上橋梁往對麵走去,一邊道:“我們畢竟在山脈裏也呆了幾天,這山脈中的一些東西多少也知道一點。”毫無營養的迴答了他,便是不再理會。


    這橋梁寬長,走上去咯噔咯噔,倒是結實,是一種簡易的鐵鎖橋,時不時還會發出鐵鏈撞擊的嘩嘩聲響。下方便是那萬丈深淵,隻不過被雲海所遮蓋,倒不覺得有什麽驚心卻顯得幾分愜意,仿如步入仙境一般,格外舒坦。


    “誒,蕭都統,你對狼窟深淵的事知道多少呢?”耶律昶走在最前麵,一邊欣賞著橋外雲海與山巒奇景,一邊漫不經心的詢問道。


    子驁與易寒在其身後偷偷一笑,這可是你執意要跟來的,倒是省了他們四處去尋找消息的麻煩。


    蕭十罕暮也不知清不清楚這幾個小毛孩的心思,不過卻是不在意,給他們解答道:“這個狼窟深淵神秘無比,曾經末將亦是帶領著士兵前去探尋過,均是無功而返。”


    耶律昶聞言一愣,止下了腳步,與子驁和易寒驚訝的對視一眼,聽他的意思似乎那狼窟深淵能來去自如,那軍營裏情報所說探尋的士兵都神秘失蹤又從何說起呢?


    “這狼窟深淵你似乎知道具體的方位不成?”易寒終於忍不住了,也開始問了起來,因為狼窟深淵關係到狼神府洞墓的重要信息,她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在哪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城煙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旋轉的圓珠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旋轉的圓珠筆並收藏半城煙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