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因為等的時間長,店主人怕蔣眠無聊,便問蔣眠,要不要試試老旗袍。蔣眠已經要人家等,便沒推辭,所以陸一舟趕來推開門的時候,光影斑駁的小店中,瘦弱的蔣眠站在鏡子前,她隨著門聲迴頭,隻是一眼,就讓陸一舟仿佛迴到了多年前的上海,似乎也曾經有這樣一個姑娘,這麽看過他,他因為沒忘了那雙眼睛,所以兜兜轉轉找到了現在。


    那日陸一舟接蔣眠迴去,而廣安那邊,傅思睿和陳蔚打了一架之後,因為找不到蔣眠,一直不肯離開廣安。而知道蔣眠下落的陳蔚,輾轉又找到柯浩凱和鬱磊了解蔣眠來廣安的事情,也從那些人口中知道帶走蔣眠的應該是那次在秀場救她的人,隻是那人是誰,珠寶商那邊卻不肯透露,陳蔚隱隱卻覺得蔣眠是危險的。


    所以從蔣眠走之後,陳蔚也一直在找蔣眠的下落。晚上俞靜音和傅思睿一起喝酒的時候,傅思睿再次說起陳蔚的不好,俞靜音和傅思睿吵了起來,彼此大吵之後,俞靜音說陳蔚是愧對蔣眠才對她念念不忘,傅思睿為什麽。


    傅思睿才說出,幼年時與蔣眠在上海參加作文大賽的偶遇,那次大賽,失敗的傅思睿被父親趕下車,他一個人在大雨裏走,是在他之後出來的蔣眠遞給了他一把傘。


    雖然相識的場景比較俗氣,但是傅思睿卻記住了蔣眠那張臉。那件事兒之後他從沒想過與蔣眠再見,直至在九江一中重遇。他以為那是他和蔣眠之間的緣分,卻沒想到,在他之前,老天已經安排了陳蔚給蔣眠。


    小酒吧裏,昏黃的光下,傅思睿問俞靜音:“你呢,幹嗎喜歡陳蔚那路貨色?”


    “什麽叫那路貨色,陳蔚比你帥多了好不好?”


    “長得帥的都沒良心。”


    “長得不帥的也沒良心。”


    手指用酒水在桌上畫著陳蔚的名字,俞靜音道:“我也不知道,第一次在相親桌上看到陳蔚,我就覺得他特別冷,那次他特別直白地拒絕了我。我不甘心地追問為什麽,他也不告訴我。就是為了問一句為什麽,我時不時就約他,不然就去他公司找他。那時候我隻想要個答案,沒想要到這麽久,久到我愛上了他。傅思睿,你說人是不是都是賤,你愛蔣眠,蔣眠不愛你,蔣眠愛陳蔚,陳蔚不愛她,等到大家都失去了,追悔莫及,再迴頭,誰都迴不來了。既然這樣,早點明白多好。”


    “都像你腦子這麽簡單就好了,愛情這事兒,說不清楚,不經曆過失去,永遠不知道這人對你來說多重要。”


    傅思睿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道,很重要,或許比很重要還重要。”


    “如果有一天,蔣眠喜歡上別人,是真愛那種,你會不會祝福她?”


    傅思睿一口飲盡杯中酒:“那要看他喜歡的是誰,如果是陳蔚,永遠都不會。一個人能錯一次,但是不能一直錯下去。”


    “那如果,她愛上比陳蔚還危險的人呢?”


    “她不會,一個受了那麽重的傷的人會小心的。”


    嗬嗬一笑,小女孩的時候也是四處玩的俞靜音十分不屑地道:“在愛情上,哪有什麽小心。”


    香港陸家,因為陸一舟的話,蔣眠晚上輾轉反側睡不著,披著毛毯跑到陽台上坐著。實在寂寞,她就點了一支煙,剛吸一口,就覺得背脊發涼,迴頭向樓下看,就見不遠處陸一舟也拿著一支,正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看著她。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抽煙撞在一起,陸一舟皺眉,蔣眠卻覺得特別尷尬,訕訕一笑,主動將煙滅了。


    陸一舟見狀道:“下來。”


    “啊。”


    見她發呆,陸一舟又道:“下來。”


    蔣眠披著毛毯跑下樓,陸一舟不同在外麵西裝革履、一副鐵麵無私的樣子,穿著一身米白色的開司米。


    兩人穿過陸家寬闊的草地,走到大宅對麵的小木屋裏。


    陸一舟將門打開,那裏麵是個很大的木工房。


    似乎已經很久沒人用過,屋子裏麵塵土飛揚,蔣眠打量四周問他:“這是幹嗎的?你以前玩的地方?”


    “是吳媽告訴你的?”


    “不是,電視劇裏都這麽演,有錢人家都會有這麽一個地方讓孩子玩。”


    “老輩才玩這個,這是我父親的工房,他離開陸家之後,就很少有人來了。”


    陸一舟翻了很久,才從架子下翻出一個小小的木牌,將木牌丟給了蔣眠。


    她就光一看,臉就黑了。木牌應該是很好的木頭,正反麵分別刻著繁體字:吸煙罰款,一次百元。


    “無聊。”


    “拿著,以後我見了你吸煙,我罰你;我若吸,你見到可以翻倍罰我。”


    陸一舟說什麽都是一副很認真的表情,讓人很難反駁他。反正吸不吸在自己,蔣眠沒再強辯,擦幹淨小木牌跟他一起離開。


    長夜漫漫,大家都沒心思睡覺,陸一舟要人端了熱牛奶給蔣眠,便在院子裏陪著她。


    除了在一起那段時間,他還很少有這麽閑適的時候,可以什麽都不想地縮在一處隻看星星和月亮。初秋的天氣很冷,蔣眠把自己包裹得和熊一樣,縮在椅子上,隻露出一個小腦袋,和亂蓬蓬的頭發,猶如還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兩人誰都沒說話,氣氛怡然自在。


    許久蔣眠想起溫蕁的話,問他:“陸行流是誰?”


    陸一舟皺眉,道:“你問他做什麽?”


    “今天見到一個朋友,問我是與誰來的,我提了陸家,她以為是那位陸先生。”


    “陸家一位近親,算輩分的話,要叫我叔叔。”


    喝牛奶的蔣眠撲哧就笑了,自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陸一舟也沒管她,任她平複唿吸之後再開口。


    “叔叔?他多大?”


    “與我差三歲。我父親是老太太最小的兒子,算是長房的幼子,自小被寵溺著長大,所以很別扭,也很叛逆。”


    “叛逆?能有多叛逆?”


    似乎是中秋的原因,幾乎從不說起父母的陸一舟道:“走了最不尋常的路,娶了最不該娶的女人。”


    “所以那女人是你媽媽?”


    陸一舟的手搭在胸前,他靜靜地看著蔣眠,眸子波瀾不驚:“不,我母親是被拋棄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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