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總督府內, 白姨娘正拉著莊明姿說話, 兩人算計著莊明憲來了,必要好好羞辱她一番, 正說到熱鬧之處, 去送帖子的人迴來了。


    白姨娘停下來, 問嬤嬤道:“那睿王妃長得如何?是不是如花似玉,貌若天仙?”


    “姨娘。”嬤嬤臉色發紅,咬牙切齒道:“奴婢沒用,根本沒有見到睿王妃。”


    她可是總督府白姨娘身邊的嬤嬤, 走出去誰不高看她一眼, 往日出門,皆是旁人巴結她。像今天這樣,沒見到正主,甚至都沒有人請她進去坐一坐,還是頭一迴。


    白姨娘臉色立馬落了下來:“這是為什麽?”


    “睿王府的下人格外囂張,接了帖子就讓奴婢在門口等著,奴婢怕她們不知道奴婢是誰, 再三說明奴婢是總督府白姨娘派過來的……”


    “那睿王府的人怎麽說?”


    嬤嬤見白姨娘臉上已經有了怒色,就道:“那些人跟沒聽見一樣。後來, 進去迴報的人出來了, 說、說睿王妃最近特別忙,抽不開身,沒有辦法赴宴。”


    白姨娘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好個目中無人的睿王妃!”


    朝廷有規定, 九邊重鎮的長官因為身份特殊,戍邊的時候隻能帶妾,正妻與嫡子一律要留在京城。明麵上說的是由朝廷供養,免得戍邊的大臣分心,實際上就是變相的人質。


    整個甘肅,三品以上的官員帶的一律是小妾,互相走動,也是由小妾出麵。白姨娘受人吹捧慣了,乍然被莊明憲如此冷待,她如何能受得了?


    一時間氣得臉色發青,卻又不知如何出心裏的這一口氣。


    莊明姿滿臉的羞愧:“白姐姐,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這般羞辱。我那堂妹,未出嫁時隻是頑劣,不想出嫁之後竟變得如此傲慢無禮。”


    “雖然她是王妃,是正妻,您是妾氏,是偏房,但睿王之前在衛國公府長大,見了侯爺也要叫一聲表舅的。算起來,您其實是她的長輩的,她這個樣子,分明沒有把白姐姐您放在眼裏,實在是太過份了!”


    白姨娘是土生土長的甘肅人,父母是祁連山的牧民,忠義侯到祁連山下跑馬的時候遇到的她,見她容貌秀美,嬌憨可人,就納了她做妾。


    莫說是侯府這樣的頂級豪門了,便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她都一竅不通。這兩三年來,她根本也不曾學過規矩,因為明年忠義侯要迴京城,她怕自己出醜丟臉,才叫了莊明姿來,跟著她學規矩的。


    從前她規矩不如彭總兵家裏的婁姨娘,屢屢遭到嘲笑。自打跟莊明姿學了規矩,不僅婁姨娘不敢在規矩禮儀上麵嘲笑她了,有幾次還被她說了一迴。忠義侯也說她說話做事比之前穩妥,有大家風範了。


    幾次下來,白姨娘不說對莊明姿言聽計從,至少也已經視她為心腹了。


    聽莊明姿說了這些話,她立馬挑眉問:“莊妹妹,你是說,睿王、睿王妃本是我家侯爺的晚輩,是嗎?”


    “之前的確是這樣的。”莊明姿把陸錚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道:“衛國公太夫人與忠義侯太夫人是嫡親的姐妹,之前睿王在陸家,自然是侯爺的晚輩。現在,睿王是皇家人,不過,陸貴妃與侯爺是嫡親的表兄妹,陸貴妃是睿王的嬸母,那侯爺自然也算是長輩的。”


    白姨娘認識忠義侯之前一直在放牛,認識忠義侯之後,就沒長進到哪裏去,她自然對莊明姿的話信以為真。


    “莊妹妹,你之前跟我說過,大戶人家的規矩,不僅要敬重長輩,就是長輩身邊的貓兒、狗兒都要格外看顧著。既然我們侯爺是睿王的長輩,那我身為侯爺身邊的人,自然也算得上長輩了。”


    白姨娘趾高氣昂道:“我以長輩的身份,教訓晚輩乃是名正言順的事情吧?”


    莊明姿一直都知道白姨娘很蠢,但是沒想到白姨娘會蠢到這步田地。


    本以為讓白姨娘給莊明憲添堵,要廢點功夫,沒想到這麽容易就達成了。


    她忙道:“自然是名正言順的,隻不過睿王妃必定不會認您這個長輩的。”


    “由不得她不認!”白姨娘冷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睿王與杜雪娘打得火熱,連出門都帶了杜雪娘在身邊,睿王妃早就失寵了,既然如此,我教訓她,恐怕睿王也不會說什麽。”


    ……


    對於自己得罪了人,有人在背後要“管教”自己這件事,莊明憲是一點都不清楚的。


    白姨娘派來的嬤嬤是童嬤嬤交代的,莊明憲略想了想就拒絕了。


    她替忠義侯夫人帶藥材的目的,是為了讓陸錚能跟忠義侯牽上頭,說上話,並不是真的想跟白姨娘交好。


    既然如此,她也就沒有再跟白姨娘結交的必要了。


    而且,她最近的確很忙。天氣一天一天冷了下來,她想給陸錚做一套衣裳,他們來的時候,帶的還有幾張狐狸皮,她準備給陸錚做兩個護膝。


    這樣一來,時間就很緊了,她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做針線上,連老太太、老太爺喊她出門她都不去。


    從前老太太喜歡存錢,現在他變得格外愛花錢,隔幾天就會跟老太爺一起出去,本來宅子裏空蕩蕩的,很快就被各色物品填滿,越來越有家的氣氛。


    這一天,老太太與老太爺說要去大佛寺,讓莊明先也跟著去。


    莊明憲剛到張掖的時候,陸錚就跟她說過,大佛寺裏有個巨大的臥佛,光一個小小的耳朵就能坐好幾個人,非常巨大。


    她很心動,想著之前答應過陸錚,要陪他一起去的。現在陸錚不在,她怎麽能一個人先去?


    老太太聽了就笑:“你這一次跟我們一起去,等下次你跟陸錚去的時候,我們就不去了,正好你們好好玩個夠。”


    莊明憲想想也是,當即就說:“那好,明天我們一起去。”


    說完這句話,她覺得頭有些暈,臉色也有些不太好。


    老太太嚇了一大跳:“安安,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應該是低頭做針線太久了。”莊明憲說著,就要去給自己號脈,號了一會,又讓穀雨拿了鏡子過來,對著鏡子看了自己的舌苔、臉色。


    “怎麽樣?”老太太聲音緊張帶著期待:“是不是有了?”


    莊明憲覺得頭暈得厲害,她強撐著給自己開了方子:“是得了傷寒,估計是昨天貪涼,吹著風了。”


    “怎麽會得了傷寒?你的醫術這麽好,怎麽會生病呢?”老太太臉色一白:“除了傷寒,是不是還有其他病?”


    “沒有,沒有。”莊明憲扶著頭,哭笑不得道:“我醫術雖然好,但是不代表我就不會生病啊。的確是傷寒,祖母,您別擔心。”


    “沒有大病就好。”老太太扶著她進內室,邊走邊說:“那也不能掉以輕心,你好好休息,我這就讓人去抓藥。”


    莊明憲服了藥,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聽到外麵有嗬斥聲,說話聲,朦朧中睜開雙眼,看到老太太在旁邊坐著:“沒事,沒事,抓住了兩個小毛賊,人已經抓住了,沒事了,你睡吧。”


    聽到人已經被抓住,莊明憲鬆了一口氣,再次睡著。


    因為藥對病症,莊明憲第二天早上醒來,病情就減輕了一大半。


    用過早飯,她才想起昨天睡著的時候依稀聽說家裏來賊的事情,她問老太太:“賊怎麽這麽大膽?是不是送到縣衙去了?”


    不說還好,一說老太太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可認識總督府的白姨娘?”


    “白姨娘?我跟她並無來往,她之前給我下過帖子,說要給我接風,我婉拒了。”莊明憲皺了眉頭:“難道賊是白姨娘派來的?”


    老太太麵沉如水,怒目圓瞪:“就是她!那賊人雖然有功夫,可怎麽能打得過丁興,被抓住之後,一頓暴打就全都招了。白姨娘竟然讓他潛進來,想偷幾件衣服,你也也好,你身邊服侍人的也罷……”


    莊明憲愕然:“會不會是弄錯了?我跟白姨娘無冤無仇,她怎麽會做出這種不可理喻的事情?”


    “沒弄錯!”老太太怒道:“丁興還在外麵抓住了他的兩個同夥,這幾個人本是張掖本地的無賴,是白姨娘身邊的嬤嬤給了他們一大筆銀子,讓他們做的。我說要當場打死了事,丁興卻要等你醒了處理。這種醃臢的事情,根本不用你處理,就該亂棍打死丟到總督府門口,讓白姨娘看看!”


    莊明憲的臉色也慢慢沉了下來,她沒想到這個白姨娘竟然對自己有這麽大敵意。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她跟白姨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可能自己拒絕了她的邀請,她就會用這麽下作的手段來對付自己,這後麵必然有隱情。


    “祖母,你別生氣,白姨娘是忠義侯的人,打殺這幾個人不算什麽,若因此得罪了忠義侯就不太好了。”


    莊明憲說:“陸錚不在家,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她叫了丁興進來,讓他把人關起來,同時派人盯著總督府,看看白姨娘那邊有沒有什麽異樣。


    兩天之後,丁興就把莊明姿與白姨娘來往甚密,已經拜了幹姐妹的消息告訴了莊明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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