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到半夜,南榮富嫻終於醒來,意外的是,她第一眼看見的人竟是獨孤穹。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在東宮麽?”南榮富嫻掙紮了兩下,身上卻沒有一絲力氣,便又癱軟的躺下。


    獨孤穹一臉苦像,攥緊了她的手,“聽見你暈過去的消息幾乎把我嚇死,我能不來嗎?嫻兒也太胡鬧,明知自己的身子不好,卻還要留下!你若有個……你讓我怎麽辦?”


    南榮富嫻無力的握緊小手掌,軟軟笑了聲,“我這不是醒來了嗎?阿嵐你別擔心……”


    “姐姐,姐姐呢?”突然想起了暈倒前的事,南榮富嫻努力掙紮著坐起,獨孤穹見她亂動,又急出了一身汗,“殿下陪著她呢,你別再動了好不好?”


    語氣甚是責備,南榮富嫻從未聽過。


    見她垂眸,抿著嘴唇兒,獨孤穹一時軟了下來,“對不起,嫻兒……”


    南榮富嫻麵色煞白,微微搖頭,半天,才低道:“這迴,姐姐都知道了吧?”


    獨孤穹沉默,見此情形,南榮富嫻懂了。


    此刻,正殿中,樂來兮仍未歇。


    北冥即墨與她告知了真相,有關樂逍遙的一切,他隻字未提,說的,隻是南榮富嫻“不小心”受傷的事兒。


    說完,他低垂著頭,靜靜等待樂來兮的反應。


    “我明白了。”良久,樂來兮吐出了簡單的幾個字,語氣甚是溫和,“你當時隻是怕我擔心,所以才騙我的。對不對?”


    “是。”


    “我理解你的想法。”樂來兮眨著水眸,某人正要歡喜,卻聽她又道:“可是現在她已經醒來,你還攔著不讓說,你有想過這對富嫻來說有多危險嗎?得虧前些日子我讓她留宿她找幾個借口搪塞過去了……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一邊強裝著陪我嬉笑玩耍。一邊還要泡藥澡,她得有多辛苦!”


    “是。兮兒,我錯了,我也不是沒想過要告訴你真相,可是就怕你生氣,不理我。我想著,既然南榮已經好了,又有獨孤一直陪伴便不會出什麽岔子,況且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收迴來……”


    “你的麵子就那麽重要?”鑒於北冥即墨認錯的態度。樂來兮心情稍稍好一些,這時,又聽到殿門一聲響,冬雪走近簾外稟報,“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獨孤將軍說,南榮夫人已經醒來。讓殿下與娘娘放心。”


    “瞧,醒了,兮兒!”北冥即墨笑著望向樂來兮。見他笑的絢爛,剛才的態度又誠懇,饒是再生氣,心中也沒氣了。


    “冬雪,再派幾個人去墨菊閣伺候著,若南榮夫人有什麽需要。立刻去辦。”


    沒等樂來兮開口,北冥即墨先吩咐起來。這下,樂來兮終於鬆了口氣。歪倒在北冥即墨的懷中,“咱們睡吧……”


    “嗯,乖,睡吧。”


    他的一聲溫柔,直直的化進夢境,這一覺,樂來兮睡到天大亮。


    待樂來兮起身收拾完畢,走到墨菊閣,卻見南榮富嫻正在津津有味的用早膳,這情形,一點兒也不符合心中所想。


    見樂來兮愣在原地,南榮富嫻吞了一口鮮筍湯,笑的甚是得意,“姐姐傻了嗎?”


    真好!她無事!


    二話不說,樂來兮在一旁坐了下來,嗔道:“吃飯也不叫我。”


    南榮富嫻未語,隻是抿著小嘴兒笑,早膳,二人吃的很是愉快。


    明燦燦的陽光打落在潔白如玉的鵝卵石上,折射出耀耀華光,樂來兮拖著長長的裙擺,踩著由凹凸有致的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一步一步的朝涼亭走去。


    獨孤穹微微垂首,跟在樂來兮的身後。


    到了涼亭,樂來兮猛的轉身,麵露微笑,“坐吧,獨孤將軍。”


    獨孤穹顯然微怔,倏爾笑的溫潤,“謝娘娘。”


    “你我說話一向直來直去,今兒我也不遮掩了。”開門見山更好。


    樂來兮揚眉,繼續,“我問你,為何要執意離開京城?”


    原來是這事,獨孤穹心裏一緊,會是誰告訴她的,殿下?還是嫻兒?獨孤穹思量,想來想去,還是北冥即墨泄露的麵兒大。


    “迴娘娘,臣隻是覺得自己閑散慣了,並不適合走仕途。”


    “哦?隻是這樣簡單?獨孤,殿下不是給了你個閑職麽?就連你這堂堂中郎將也隻是掛個名銜,殿下,也沒有讓你走仕途的意思。”


    獨孤穹被駁,一時語怔。但很快,他便理清了思緒,“雖如此,但是臣更向往閑雲野鶴的生活,這點,想必娘娘還記得……曾經,這種生活,娘娘也是向往的,閑雲野鶴一詞,也是娘娘告訴臣的。”


    “是我說的,我記得。隻是你這般決定,是你的意思,還是你與富嫻商議的結果?”


    獨孤穹豁然大笑,“當然是臣與嫻兒商議的結果,嫻兒也很向往那樣的日子。”


    是麽?樂來兮對獨孤穹盯了又盯,說實話,這是她第一次對男人失望。


    是!對男人!整個群體!


    曾經,樂來兮很是羨慕眼前的這個男人,以及這個男人心裏的女人,他們心中有彼此,天涯咫尺,隻留心間。這份情,這份癡,讓她動容,向往。


    樂來兮承認,自己在感情上是一個失敗者,也許是因為曾經的經曆,她對自己想要靠近的人總是小心翼翼,她不敢不顧一切失去理智的將自己的一切付出,因為她怕,假若有一天,她的心遭到背叛,那將是萬劫不複。


    可是她一麵拒絕那樣轟轟烈烈的感情,一麵又極其的渴望,所以,她羨慕獨孤穹與南榮富嫻。


    可是如今,眼前的這位苦盡甘來。卻不知妻子的心願。


    或者說,他知道,但是他不顧。


    為何男人都這樣?喜歡自作主張,喜歡將自己喜歡的強加給愛人,然後愛人還要裝作歡喜的接受?


    “可富嫻卻告訴我說。她最喜歡的地方,便是這裏。”拆牆腳就拆牆腳吧,總好過某一天富嫻坐在空曠的田野中發呆。


    獨孤穹不信,“嫻兒真的是這麽說?娘娘……臣知道您與嫻兒姐妹情深,但是,嫻兒如今已經是臣的妻子……”


    樂來兮笑了。更加失望,“是富嫻親口告訴我的,你們要走的消息也是她說的,富嫻是你的妻子,隻是你的妻子。她不是你的附屬物!”


    獨孤穹被指責,渾身顫了又顫,良久,他承認,“是,我明白嫻兒的心思,她表麵上嫻靜,其實。我懂得,她心裏比誰都喜歡熱鬧,喜歡自己在乎的人圍繞在身邊。不如此,安樂、安康也不會成為她永遠無法釋懷的坎兒,對於離去之事,的確是我的決定,既然娘娘已經把話挑明了,那今兒我也把話放著兒。這件事,我會一意孤行下去。沒有商量的餘地!”


    “請娘娘看在富嫻身受重傷的份兒上,放手!”獨孤穹跪了下來。樂來兮退了又退,“獨孤,你這是做什麽?”


    獨孤穹雙膝下跪,挺的筆直,“臣不想再讓嫻兒生活在爾虞我詐的爭鬥之中,臣隻是想讓她生活的世界幹淨一些!僅此而已!!”


    “她是如何受的傷,想必殿下已經告訴了娘娘,既如此,為何娘娘還不肯放手?”


    他什麽意思?樂來兮心緒打亂,聽獨孤的意思,富嫻受傷,沒那麽簡單。


    “是,殿下已經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我,但是,他也不想那種事發生不是?誰又會料到……”


    “事到如今,莫非娘娘也認為那是個意外?若不是殿下不信任我,拿嫻兒做籌碼以便挾製我而將她囚禁在逍遙山莊,她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出逃,最後也不會滾落山穀,以至於頭部受傷,到現在還淤血未散盡,時不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樂逍遙從未在樂來兮麵前發過這麽大的脾氣,他鐵青著臉,冒著絲絲怒氣,眉頭皺的發緊,因為憤怒,胸脯一凸一凸的喘著粗氣。


    而這個消息,把樂來兮徹底驚住了,她隻是試探著一詐,真沒想到能詐出這般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實!


    富嫻的傷,是這樣來的……可是昨天,北冥即墨卻說,她隻是玩耍時不小心跌落假山,碰到了頭,並且,已經大好。


    又是欺騙!一次又一次的欺騙!!沒完沒了的欺騙!!!


    猛的,樂來兮歪倒了身子,幸虧身後是軟椅,獨孤穹心下大驚,忙上前與樂來兮搭脈,“娘娘,是臣冒失了,請娘娘恕罪,娘娘要打要罰隨意,可千萬別動氣傷著小皇孫!”


    聽了這句,樂來兮不由自主的撫上小腹,孕期已經有三個多月,微微顯懷。


    剛才那一瞬,小腹確實疼了一下……


    “獨孤,怎樣?孩子有無事?”


    樂來兮將所有的情緒忽略殆盡,此刻,眼裏隻有孩子,她唯一的依偎!


    獨孤穹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對不起,娘娘,臣該死!”


    沉默許久,樂來兮終於將氣息調順,“獨孤,你無需自責,我不怪你!我隻是從未見過這樣的你,難免驚嚇了,你說的對,其實說來說去都是我太自私了,富嫻是我唯一的朋友,好姐妹,我隻是舍不得她,但是,你考慮的很周到,你放心,我會勸富嫻,盡快與你離京!”


    “說了這麽些話,還真有些疲乏,我要去歇了,你,你自便吧。”


    說著,樂來兮起了身,定了定神,不自然的撐著腰肢,又重新踏上了厚厚的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與來時的雲淡風輕,形成對比!


    隻覺心裏“咯噔”一聲,獨孤穹暗道,壞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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