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鬧市,燈火琉璃。東城喧華,西城張揚,南城高歌,北城炫舞。放眼繁華都市的角角落落,無處不彰顯著盛世繁華,普天同樂,而這熱鬧繁華的剖析中,卻又無處不上演著悲歡離合。


    下班了。


    樂來兮將話筒、音響收進皮箱,迅速的拉上鎖鏈,又將佇立在牆根兒的那把又舊又破的吉他放進吉他包。她右手將吉他包挎在右肩,左手拉著皮箱,一會兒沒入南來北往的人潮。


    一個人影突然攔住了她的去路,那人老鷹似的張開翅膀,抬眸低喚:“來兮……”人一旦做了虧心事,不用等著別人指責,自身便會自慚形愧,就像此時的樂狂兮。


    這麽多年,樂來兮第一次發現,他唿喊那聲“來兮”時,聲音是怯怯的,低低的,再也沒了從前的明亮、歡快。


    “這是我今天賣唱所得,給你!”樂來兮將一把的一元、兩元、五元、十元、百元的紙幣送到他眼前,“這麽些年,我為你掙的錢權當是報答你當日的收留之恩,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們兩清了!”


    她的那句“賣唱所得”猶如當頭一棒,將他敲的眩暈,而接下來的那句“我們兩清了”更讓他無力,一個不小心,他靠在了牆上。


    “來兮,不要這樣好嗎?”他失聲,喑啞。


    如果是從前,樂來兮肯定會不由自主的陷入他的聲情並茂中,而這次,樂來兮隻是皺眉,“狂兮,我說過,我就一個賣唱的,說的含蓄一些,是一個天涯歌女,並不是什麽歌手,也並未有任何歌星的潛質,你找錯人了!”


    “來兮,你還在生我的氣?”他的底氣越來越不足,聲音再次嚀哼下去。


    樂來兮見他不接錢,便將那零碎的紙幣裝進衣兜兒,抬頭道:“狂兮,人各有誌,我祝你幸福。”說畢,她背著吉他,拉著皮箱,很快消失在人群。


    她叫樂來兮,一個流浪8年的天涯歌女。


    其實,樂來兮並不是她的本名,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甚至,確切的來說,她連自己姓什麽,父母是誰,是哪裏人,一概不知。


    隱約中,她隻記得,在孤兒院的那12年,她有一個小名,安靜。她不知這個名字是誰起的,隻知道,那12年中,她總是默默的站在一個角落裏,靜靜的看著別的小朋友玩耍。很少有人理她,也很少有人叫她的名字。因為她的不苟言笑,所有的孩子都不喜歡她,有一段時間,他們總是不厭其煩的在她身上實踐著嘲笑、辱罵、欺淩。後來,新孤兒不斷湧入,舊孤兒不斷被領走,她成了剩下的一枚,雖不受歡迎,但總擺脫了被欺淩的命運。


    她以為自己會這樣一直老下去,直到走進墳墓的那一刻。誰知,12歲那年的某天,一群年少輕狂、熱情奔放的樂隊走進了這所孤兒院,為所有的孩子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樂來兮從來不知,音樂可以這樣美妙、激情、多變、炫目;生命可以這樣激情、灑脫、不羈、瘋狂;人生,原來可以這樣走過!!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樂來兮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用這樣一首詞來形容一個男人……樂狂兮。他是如此的俊美,飄逸,本就青春年華,癡狂中揮灑著音樂的魅力與光輝,樂來兮想,一見傾心,大抵如此。


    於是,她在樂團駐唱結束後偷偷跟上他們,開始,他們極力反對,而她,則抱著你若趕我走,我就死給你看的決心。最後,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男人終於發話,她留了下來,並給她起名為樂來兮。


    那一年,樂狂兮16歲。


    她隨他們一路流浪,輾轉,後來,樂隊逐漸消瘦,兩年後,隻剩下他們二人。再後來,一路清貧、困苦、磨難,卻又一路高歌。


    8年,她隨他跑遍了大江南北,天涯海角,看盡世間冷暖,煙火繁華,她以為這一生,她會一直跟他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但,那隻是她以為。


    他消失的是那樣的毫無征兆,就像夏日驕陽烈烈下的疾風驟雨,讓人毫無準備。


    再見麵時,他已經成為一家大型娛樂公司旗下的一名藝人,名氣蒸蒸日上的藝人。不僅如此,他有了豪車、豪宅,身邊還多了一個可以幫他唿風喚雨的女子,多金、顯貴、名流,樂來兮想,不僅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她也不可能擁有這些東西。


    樂來兮清楚,他的機會來了,她懂他,這麽些年,他一直在等這樣一個機會,現在他終於等到了。


    她拒絕樂狂兮邀她加入他的新樂隊的好意,她說:“狂兮,我此生隻願做一名天涯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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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淚輕輕灑落人來人往的街道,樂來兮忍不住迴頭,望著樂狂兮消失的方向,低聲說道:“狂兮,你讓我如何跟你走?你的身邊,早已沒有了我的位置……”


    擦幹不輕易彈出的眼淚,她繼續朝前走著。她住在城郊山坡上的一個茅草屋裏,那個她曾經稱之為家的地方,隻是,現在家裏隻她一個人了。


    走進茅草屋,她拿出臉盆兒,去旁邊的小溪打了盆水,洗去臉上、脖子上、胳膊上的遮光粉,麵對普天之下可以隨意對她騷擾的陌生人,遮光粉的顏色成了她最好的保護色。


    隨著嘩嘩的水聲,那暗色的粉麵兒伴隨汗汙流下,瞬間,一個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的美人出現在鏡子裏。


    夏天就是好,沒有寒風冰雪的侵襲,隻需一頂帳篷,便可解決住的問題。簡單吃了些東西,支好帳篷,背上背包和吉他,她爬上了山頂,如從前一般去看星星,隻是,如今,就她一人了。


    每一次望著浩瀚的星空,她都覺得自己無限的渺小,一種死了都沒有人知道的渺小。而今,抬頭望著天空,那種感覺愈加強烈,同時,還夾雜著一種孤獨感,如無依無靠的浮萍,根本不知下一秒將要飄向何處。


    “命運,究竟為何物?”望著璀璨的星空,她喃喃自語。


    恰在這時,一抹絢爛耀眼的流星忽然從天空劃過,樂來兮兩眼放出光來,興奮的道:“好大,好亮的一顆流星!”不僅如此,她眼見著那顆流星越來越接近地麵,她激動的站起身,那個方向,好像是山的背麵。


    樂來兮神色開始變得異常,好奇心越發驅使,流星她常見,可是落下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她萬分好奇。


    半個小時後,樂來兮越來越接近目標,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也異常興奮。在厚密的草叢裏,她居然看見依稀的光亮!天哪!那到底是什麽?


    忽然,天旋地轉,沒等她看清那抹光亮的真身,她便開始頭暈腦脹,仿佛被無窮的力量吸附,好難受……她無力的掙紮,刹那間,記憶的閥門肆無忌憚的被打開,童年、孤兒院、樂隊、樂狂兮、天涯海角……一切的一切,如電影的情節那般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流淌,又仿佛,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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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煙嫋嫋,香溢皚皚。燭光熠熠,幻影華華。紅幔蝶光蜀錦秀,又見輕煙西子浣溪沙。雕梁畫棟現飛花,祥雲浮上渲彩霞。


    好一個別有洞天!樂來兮遊若無骨,秋眸渙散,那香飄四溢的紅泥小爐、喜氣盈腮的大紅高燭、貴氣逼人的梨花大案、造型奇異的鏤空博古架,還有博古架上奪得千峰翠色的青瓷,一切的一切,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頭好痛!我這是在哪兒?我死了嗎?


    樂來兮使盡渾身力氣,終於睜開了雙眸,這時她發現自己的額頭被纏了厚厚的紗布。而映入眼簾的錦幔、紗帳讓她倍感驚訝,大紅做底,金絲遊離,內為錦繡,外作薄紗,更讓人詫異的是,那薄紗如嫋嫋炊煙,若離若現,細看之,皆是一簇簇空穀幽蘭。


    這下,樂來兮確認自己沒有死,而是被人救了,隻是,這救的人?她微微的動了一下身子,隻覺渾身無力,待要再次嚐試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了動靜,樂來兮下意識閉上眼睛,隻當從未醒過。


    門,吱兒的一聲被打開,閉上的秋眸明顯感到一絲光亮,隻是片刻,那光亮消失殆盡。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如果沒猜錯,那是走路時,衣服摩擦發出的聲音。


    隨著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樂來兮頓時有了一絲的緊張,不覺額頭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站在床前的人似乎略有遲疑,但是沒過多久,便小心翼翼的拿過樂來兮的一隻手,兩指微涼,輕輕的搭上她的脈。樂來兮心中一緊,唿吸有了一絲淩亂,莫非這人是醫生?如此看來,還是個中醫。


    那人似乎察覺到樂來兮的異樣,搭脈的指又增加了一個,力道也增加了半分。良久,樂來兮聽見一陣收拾物什的聲音,過會兒,隨著關門聲,一切又恢複了寧靜。


    樂來兮如釋重負,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隻一瞬間,門外又傳來些許動靜,讓她的心中再次一緊,雙眸緊緊的閉合。這時,隻聽門外的人道:


    “見過獨孤先生!”


    “蘇嬤嬤好!”


    “敢問先生,這位姑娘現下狀況如何?”


    “脈象平穩,已無大礙,姑且再修養幾日便可。”


    “先生妙手,隻是……都兩天了,這姑娘為何還在昏睡?”


    “不日將會清醒!”


    “是嗎?獨孤先生真乃神醫!老奴這就去稟告安尊王殿下,老奴告退!”


    “蘇嬤嬤慢走!”


    良久,門外悄無聲息。一雙帶著無比複雜思緒的眸子莫然睜開,豆大的汗粒溢滿額頭,顆顆帶著晶瑩的光輝,正在急速的下滑。此時,頭下的軟絲枕已經浸濕了半個。


    樂來兮如何也不能相信,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來到了一個不敢想象的世界,安尊王?樂來兮心中默念,曆史上有這樣一個封王嗎?無奈,任憑她如何絞盡腦汁,卻不得半點兒思緒。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在無盡徘徊的思緒中再次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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