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院子,我趕緊把門給關上,詢問夏侯冽那支糖人的毒如何?


    夏侯冽沉默片刻,道:「無法辨認出是什麽毒,應該是南蠻內特有的毒,毒一發作起來非常迅速,幾刻鍾就能讓人毒發身亡,這是一種劇毒。」


    我聞言,緊張地看著夏侯冽:「那你會不會有事?」


    夏侯冽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媚煙,你忘了我是毒人了嗎?這種毒對我沒有效。」


    我抿著唇,臉上的表情並沒有輕鬆多少,夏侯冽說的輕鬆,我卻感覺到很辛酸……


    毒人毒人,百毒不侵,但也渾身都是劇毒,無法像正常人那樣擁有正常的壽命,他們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力才換來百毒不侵。


    我見過夏侯冽發病的樣子,那忽冷忽熱就如冰火兩重天,如果不是夏侯冽常年練武身體素質強悍,普通人早就熬不過這種劇烈的溫度差了。


    我這般想著,忽然伸手抱住了夏侯冽的腰,將頭埋在夏侯冽的胸膛裏,低聲糯糯道:「夏侯冽,你以後不要再試吃毒藥了,你感覺不對勁,叫我不要吃就行了。」


    夏侯冽伸手撩起我額間的頭髮,目光溫柔地看著我:「媚煙,我吃那些毒物,不會出什麽事的。」


    我堅定地看著他,固執道:「我知道你不會出什麽事,但我就是不想讓你嚐試有毒的東西。」


    我的想法很可笑,我想著如果夏侯冽少接觸一些有毒的東西,是不是身上的毒就不會這麽嚴重了……我知道這種想法很可笑,夏侯冽是一個毒人,不管他接不接觸,都是毒人。


    說我無知也好愚昧也好,我就是不想要夏侯冽繼續接觸這些東西……我眼裏略帶著些祈求,就算是騙自己一個心安,我不想他去碰毒物了。


    夏侯冽看見我的雙眼,神情忽然有些軟,他低聲道:「好,我答應你。」


    接下來的幾日真是風雲驟變,明明昨天還是一派平和,今天眨眼間就變得人心惶惶。


    我哪兒都沒去,就待在院子裏,聽著小羅不停傳迴來的消息,陸續幾個商行的掌櫃已經中毒身亡了。


    自從我接過那支有毒的糖人之後,我就感覺北鎮從此不會太平,沒想我接過的糖人仿佛是個信號,其他商行的人緊隨其後的跟著中毒。


    我內心一凜,眉頭緊緊皺著,這些下毒的人究竟是誰,難道是消失的羅府?


    不可能!這個念頭一閃過我就被我否決了,羅府還沒有這麽大的能耐,能下毒給所有北鎮的商行。


    我甚至有些懷疑,羅府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什麽風聲,趁著商行被那群黑衣人打壓的嚴重,藉由這件事離開了北鎮,實則是為了躲過這場下毒風波……


    我迴過神來。看向小羅,神情凝重地問:「北鎮的百姓這幾天都過的不太安穩吧?」


    小羅嘆了口氣,「是的,大掌櫃,因為商行一些重要人被毒死了,有的商行因此被弄垮,許多原本被僱傭的百姓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活計,一時找不到活計----」


    小羅話語一頓,語氣帶著些無可奈何:「北鎮的治安最近亂的很。」


    我眼神一凝,不用猜也知道找不到活計的百姓為了生存,就隻能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我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這樣吧,現在的局勢都不太平,冰閣減少些營業時間。把白天的開門時間減少一半,隻開一個上午,下午全體放假,工錢照常按一天的量來發。」


    小羅有些猶豫:「大掌櫃,這工錢----」


    我微微一笑:「局勢混亂隻是相對的,冰閣裏的夥計跟了冰閣,我總不能讓他們因為工錢減少也跟著去幹搶劫的勾當。等這段時間風頭過去了,一切都會照常的。」


    小羅還是忍不住擔憂道:「大掌櫃,怕就怕這場風波不容易過去啊。」


    他抬頭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上前走了幾步湊到我身邊低聲道:「上頭有些人說,北鎮這是要被戰亂波及了,這裏可能會發生戰爭,北鎮有可能就此----」


    小羅話語一頓,沒有在說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抬頭認真地看著他,見小羅眼底的認真,明白他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是真的收到了這些消息,知道一些風頭。


    我垂了垂眸,「如果真的要打戰了,冰閣也護不了那些夥計,現在趁還能護得了,那就能護一天是一天吧。」


    小羅點了點頭,臨走時,又向我透露了一個風聲:「北鎮已經有好多商行關上大門不再做生意了。」


    我坐在原地沉吟了一會兒,關門不做生意,我非常能夠理解,亂世到來,人內心的陰暗邪惡可以呈好幾倍放大。


    和平世界裏的秩序對於亂世是行不通的,隻要商行裏有著別人想要的東西,別人就很有可能會不顧一切地奪取過來。


    我皺了皺眉,這樣想來,冰閣比其他商行還更加有風險,南蠻天氣終年炎熱,冰涼的東西對南蠻人有無窮的吸引力!


    我倏地站了起來,不行,現在就得讓柳依從冰閣裏迴來。


    匆匆跑去了大廳尋找溫明,在大廳門口就看見溫明站在門處,我走向他,溫明向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裏麵。


    紙窗上被溫明開了一個小洞,我悄悄將頭靠近,就看見了李寧晉!


    李寧晉在廳裏坐了下來,和夏侯冽看著似是在商討著什麽。


    我眉頭一擰,李寧晉上門過來幹什麽?


    我直起身子轉身看向溫明。神情凝重道:「溫明,你去通知一下柳依,讓她趕緊迴來,最近局勢動亂,不到迫不得已,柳依都不要去冰閣裏。」


    溫明想了想,道:「小姐,柳依有人保護著,她的安全您不必太過擔心,目前院子裏就隻有我一個有武功,必須得留下來保護你和老爺。」


    我怔了怔,都說關心則亂,我隻想到了柳依可能會有危險,卻忘了柳依身邊還有一個武功高強的男人。


    我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兒道:「那柳依迴來你跟她說,接下來都不要隨意出去了,全留在院子裏防止意外發生。」


    溫明點了點頭,應是。


    我轉過身子,把頭靠向了那個窗洞,隻能看見他們的身影,卻聽不見他們的聲音,等的有些著急。


    我想了想,把手放在門上直接一把推開。


    一推開門往裏走了幾步,李寧晉清朗的聲音就從我的耳邊飄來:「北鎮會非常不太平,雙兒得跟我離開。」


    「我不離開。」我下意識地迴道。


    室內兩個男人都將目光對準了我,我抿了抿唇,走到夏侯冽旁邊,看著李寧晉認真道:「我不離開。」


    李寧晉一臉疑惑地看著我,神情嚴肅:「雙兒,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北鎮就要被戰爭所波及,這一片區域西達和西羅都勢在必得,幾個月後可能會變成一座屠宰場,必須得離開!」


    藏在袖間的手狠狠一握,我心裏複雜莫辨,如果要離開,我們又能去哪裏呢……


    北鎮位置的特殊,也使的我和夏侯冽的身份很難被暴露出來,一旦離開了,去到一個新的地方新的環境,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想要做到像北鎮現在這般自在,談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我在北鎮已經營起了冰閣,若是跟著李寧晉離開這片地方,去到一個新地方肯定事事都要依靠李寧晉,夏侯冽並不一定會喜歡。


    我低垂著眸子,遮住眼中糾結複雜的情緒,沒有說話。


    李寧晉沉聲道:「雙兒,北鎮已經被逐漸破壞了,好幾個商行的掌櫃被人毒殺,一部分的人沒有工作,全都淪為了強盜土匪,亂兆已經顯現,我們必須得離開。」


    我猶自不甘地反駁:「如果不離開,通過合理的調度,這種亂兆是能夠壓下去的!」


    商行倒了幾個,北鎮就可以再扶持幾個商行出來,隻要李家這幾個大家族願意,他們完全做的到!


    李寧晉聲音嚴肅無比:「雙兒,繼續留在北鎮,不僅有生意上的威脅,還有生命上的威脅。那些下毒的人下毒手法千奇百怪,怎麽防也防不住,繼續待下去,很有可能會死。」


    李寧晉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我身邊:「雙兒,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繼續留在北鎮,一定會被拖垮的,你跟我走!」


    李寧晉抓起了我的手臂,我下意識地反抗,用另一隻手扯開了李寧晉的手,「你鬆開我,我就算要走,也必須帶著我的夫君走!」


    李寧晉抓著我的手非常牢固,我怎麽甩也甩不開,抬起頭憤怒地盯著他,一抬頭就對上了他那幽暗的眼睛。


    隻聽李寧晉沉沉道:「如果我隻願帶你一個人走呢?」


    我認真地盯著他,「我會留下來,陪著我的夫君一起去死,也不會跟你走。」


    李寧晉嘴角掛起一抹苦笑,嘆道:「雙兒,就算他曾經是神勇王,但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你又何必----」


    我用力掐著他的手臂,打斷了他的話:「我不許你這麽說他!」


    我一根根地掰開他的手指,話語冷酷決絕:「我喜歡他,我愛他,我離不開他,我就是這麽固執,李寧晉,我和你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李寧晉眉頭一皺,雙眸閃過一抹不甘,盯著我深深問道:「如果更早遇上你的人是我,你會不會喜歡我?」


    我思緒有些恍惚,更早遇上的人是李寧晉的話……我搖了搖頭,不再做這種荒謬的假設,「沒有如果。」


    是的,沒有如果……我自從在虞美人裏第一次與夏侯冽相見。和他的命運就早早地牽扯在了一起。


    沒有夏侯冽的日子,我不敢去想,也不會想。


    李寧晉目光微沉,主動讓步,手再次攀上了我的手道:「趕緊離開北鎮,我把你們都帶出去。」


    我張了張嘴,忽然一雙修長如玉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不緊不慢地將李寧晉的手從我手臂上扯開。


    夏侯冽聲音清冷:「媚煙叫你不要碰他,你難道沒聽到嗎?」


    他拉著我的手,讓我往後退了幾步,身子往前走,站在了我麵前,與李寧晉互相對視。


    「我們不會離開北鎮,多謝李家公子的好意。」夏侯冽說的有些漫不經心,透著一股傲慢。


    李寧晉目光微冷,「神勇王,希望你不要這種緊急的關頭意氣用事,北鎮會越來越危險,你們留在這裏就是找死!」


    夏侯冽聲音淡漠:「那是你,不是我。你活不下去,不代表我們活不下去。」


    李寧晉伸手指了指我,「那雙兒呢?你難道要為了一個所謂的麵子,把雙兒的生命置不顧?」


    夏侯冽聲音驟然轉冷,「我能保護她,不勞你費心。」


    「你怎麽保護他?」李寧晉聲音有些高昂,激動道:「就憑你那幾個能打的侍衛?北鎮之後會變成戰爭場所,你打過戰,肯定明白戰爭不是一兩個人能夠左右的!」


    「到時候幾萬大軍的鐵騎衝來,北鎮會被碾壓的連渣都不剩,你說你要留在這裏,你要怎麽留?」


    夏侯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還是那句話:「我能保護她,不勞你反費心。」


    「你!」李寧晉臉色有些紅,額頭的青筋都爆了起來,良好的修養讓他壓抑住想要說出口的髒話。


    他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時,表情也恢復了一片平靜。


    李寧晉直接無視了夏侯冽,將目光看向我,「雙兒。今天晚上子時,我會等你等到這個時間。」


    「如果你不來,日後若是想離開,就去山下落馬莊,那裏也有一個李氏商行,你過去自報姓名,他們會告知你我在哪裏。」


    李寧晉快速說道,他沉吟了一會兒,似是還覺得有些不放心,從懷裏抽出了一張紙條快步繞過夏侯冽塞入我手中。


    「雙兒,希望你能考慮清楚,是恩情重要還是命重要。」


    話一說完,他頭也不迴地轉身離開了。


    我手裏拿著紙條,還處於怔愣中,看著李寧晉的身影在我麵前消失。


    前麵,夏侯冽傳來的淡漠話語讓我迴過神來,「媚煙,你相信我嗎?」


    我轉頭看向夏侯冽,夏侯冽眼裏一片晦暗,有著我所看不透的複雜。


    不過再怎麽複雜又有什麽關係呢。這是我的男人啊……


    我對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無比堅定道:「夏侯冽,我相信你。」


    夏侯冽嘴角輕勾,將我手中的紙條給抽出,看也不看一眼,當著我的麵給撕了個粉碎。


    他無比平靜道:「既然相信我,那這張紙條就不用看了。」


    沉重的氣氛被他的行為和話語給一掃而光,我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聲,輕聲問道:「夏侯冽,你是不是吃醋了?」


    夏侯冽別過頭去,沒有迴話,離開了屋子。


    那背影,莫名讓我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我再次低低地笑出了聲,眼裏看見了地上那團紙屑,心中微緊,笑容也僵了起來。


    腦中的思緒一陣翻滾,不知出於什麽心裏,我一點點蹲下身子,將地上的紙碎全都撿了起來放入懷中。


    當晚子時,我偶爾迴想起李寧晉是否真的會等我。但很快,又被夏侯冽帶入了一陣情潮當中。


    紅燭張暖,夏侯冽今晚倒是熱情的很……


    第二日,我一陣腰酸背痛地起身,成沁和柳依紛紛進入屋內伺候我。


    柳依得到了溫明的提醒,沒有去冰閣,跟我說道:「我讓溫明去開門,結果溫明很快就迴來,說是除了我們聘請的夥計到了之外,關於李家的人全都沒有出現,包括是小羅。」


    柳依擔憂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羅出現了麻煩?」


    我垂了垂眸,「不用去管小羅了,他應該是跟李家商行的人一起離開了北鎮。」


    成沁聞言,忍不住插嘴道:「那小姐,我們是不是也要跟著撤退啊?」


    我搖了搖頭:「看老爺如何安排吧,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做。」


    洗漱好,成沁和柳依攙扶著我走出去,推開房屋門,我就看見了嬤嬤正在曬菜幹,嬤嬤看見我。連忙讓成沁和柳依去幫忙。


    我沒事做,也跟著去搭把手,疑惑地問:「嬤嬤,怎麽忽然想著要曬菜幹?」


    嬤嬤:「這是老爺吩咐我做的,讓我多多製作一些能貯存幾個月甚至是長達一年的糧食。」


    我眉頭輕蹙,不明白夏侯冽要做什麽,翻轉了下菜幹過後,溫明和另一個男子從院子外歸來,他們肩上都扛著好幾袋大米,手裏也提著許多東西。


    我認出了另一個男子,那是柳依的男人,叫做羅嘯,生的英俊高大,隻是眼角有一道刀疤,讓他看上去有些猙獰。


    溫明和羅嘯跟我們打了一聲招唿,就趕緊把身上的東西放入到院內某一個地方,然後又形色匆匆地繼續出去。


    不一會兒,他們又是背著一大袋的東西迴來。


    看著他們來迴幾趟的身影,我無端升起了一股緊迫感,成沁等人也有這種感覺。努力將能製作成菜幹的東西都拿出來曬。


    勞作了一個上午,好不容易將能曬成菜幹的蔬菜都放在了院子裏,我長長地舒了口氣,下意識尋找夏侯冽的身影。


    不出意外,我是在書房裏找到他的。


    夏侯冽這個謀劃者比誰都要淡定,一進入書房那沁人心脾的涼意滲在我的肌膚上,讓我都不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我跑到夏侯冽麵前,詢問他到底想要做什麽,夏侯冽這次又賣起了關子,淡淡道:「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心裏癢癢的,纏著他就要他現在說,夏侯冽自巍然不動。


    我纏了他好幾次,倒是發現了夏侯冽一個小趣味。


    夏侯冽非常喜歡賣關子,尤其是在我麵前賣關子,當然,我更願意理解成這是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麵前,會下意識裝高深。


    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我不由低低笑了起來,難道是夏侯冽喜歡我撒嬌的樣子?


    我迴想起了跟夏侯冽撒嬌時他的表情,貌似還真是這樣,每次夏侯冽對我的撒嬌表麵上嫌棄無比,但身體還不是非常誠實的接受了。


    我輕哼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夏侯冽,他正抬起手摸著我的腦袋,手在我烏黑的髮絲中穿過,挺看不出來的,夏侯冽居然還是一個長發控。


    這般想著,嘴唇忽然被夏侯冽的手給捏住了,耳邊傳來他略微有些嫌棄的聲音:「嘴唇嘟起跟一隻豬似的。」


    我眉眼彎彎,將頭埋在他的胸口使勁兒蹭了蹭,「我是豬的話,那你豈不是有戀豬癖?」


    夏侯冽眉頭微皺,「戀豬癖?」


    我眼珠一轉,眨了眨眼睛看著他,「我這是在誇你才貌無雙,智勇雙全,風流倜儻。」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著我,臀部忽然被人拍了拍,我的身子像是觸電一般湧起了一股酥麻,軟成一灘春水。


    耳邊傳來他輕描淡寫的聲音:「調皮,我要懲罰你。」


    我眼睛一瞪,剛要張嘴說些什麽,夏侯冽下一秒就堵住了我的嘴唇。


    呢喃細碎的話語從唇齒間流出:「這、白天呢……」


    夏侯冽非常流氓地咬著我迴一句:「被子一蓋上就是夜晚了。」


    跟這個男人待得久了,才發現他清冷寡淡的外表下隱藏的是滿滿的欲、求、不、滿……


    真是----


    要瘋了!


    晚上迷迷糊糊的醒來,我聽見了院子外傳來一聲沉沉的「砰咚」聲,這絲聲音不大,但也不小,在漆黑的夜晚顯得有些吵鬧。


    我不由掀開被子,想要走出去看看。


    隻是一直起身子,一雙粗壯的手臂又把我拉迴了被窩裏,夏侯冽還有些困意朦朧,聲音帶著絲沙啞性感,「還很早。」


    我拍了拍他的手,「外麵有一些動靜傳過來,我想要出去看看。」


    夏侯冽這時候倒是像一隻牛皮糖,雙手雙腳抱著我不讓我走,他低聲道:「是我讓溫明和羅嘯在辦事,不要出去。」


    我忍不住問道:「你到底讓他們幹什麽,怎麽會這麽吵?」


    夏侯冽眼睛微睜,「沒有幹什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明明說好讓我晚上知道的,結果現在又推脫,我眼睛一瞪,剛要說些什麽,結果下一秒又被他壓在了身下。


    「如果你不累的話,我們可以在做些別的事情發泄一下精力。」


    我的臉立時羞紅了起來,稍微用點力氣將他從身上弄下來,趕緊用被子遮住了自己,這時才敢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流氓!」


    被子外似是傳來了夏侯冽低低的笑聲,有些朦朧,卻讓我也忍不住開口笑了起來。


    第二日醒來,我詢問了下成沁在夜晚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成沁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夫人,你不知道嗎,昨天晚上巷道上爆發了一陣混亂,據說是死人了,官府都出動了。」


    我眉頭微皺,昨天官府出動我什麽都沒聽到,「你沒有聽到別的聲音嗎?一些沉悶的敲擊聲。」


    成沁搖了搖頭:「小姐,沒有聽到。」


    難道這種聲音就我一個人聽到了?


    我不死心,再次問了遍柳依和嬤嬤,她們也是什麽都沒聽到。


    還真是隻有我一個人聽到了……


    我在心裏打算,晚上一定要趁機偷偷地走出去瞧瞧溫明等人在幹些什麽。


    忽然這時,巷道裏又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我和成沁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急忙走出去。


    站在院子裏,能夠聽出院子內正爆發著一陣激烈的爭吵,還伴隨著一些拳打腳踢的聲音,聽了半晌,我才聽出了原來是有人在搶劫。


    成沁悄悄問我要不要打開門去救?


    我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從外麵的動靜來看被搶劫的人應該沒有什麽事情,現在局勢緊張,任何一點小差錯都有可能惹來滅頂之災,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門忽然在某一瞬間敲響了起來,「砰!砰!砰!」的一聲又一聲,很是用力。


    我和成沁等人都被嚇了一跳,互相抱在了一起。


    外麵傳來一陣聲音:「我剛才被搶劫了,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能否打開門給我一杯水喝?」


    這個人連續喊了三聲,敲打門的力氣非常大。我們早就被他嚇著了,怎麽敢給他倒水?


    敲了足足有幾刻鍾,外麵的人才停下了敲門。


    我和成沁她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悄悄地走到門邊去,一走進,就聽到了剛才敲門那人的聲音----


    「這個巷道上的人應該都搬走離開了,剛才打架的聲音這麽響亮,一個人都沒有出現,我裝成受傷了上門討水,也是沒有迴應。」


    我心微微一跳,抬頭看了看,都從成沁等人眼裏看到了一抹驚疑。


    不一會兒,一陣粗獷的男聲傳來,「呸,既然這裏沒人,那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總能訛詐一些人出來。」


    一陣腳步聲匆匆傳來,不一會兒又消失遠去。


    成沁看向我,聲音帶著點哆嗦:「小姐,那些人是在……騙我們?」


    我緩緩地點了點頭。


    嬤嬤見多識廣,當即出聲道:「北鎮亂了,你們以後都要留一個心眼,聽到了陌生的聲音千萬不要開門,在院子裏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的地方也要說出來。」


    我們紛紛點頭。


    剛轉過身準備繼續曬菜幹,忽然門這時又爆發出了一陣猛烈的敲打聲。


    「快點開門,我是溫明!」


    成沁身子一顫,立刻跑過去,我感覺到不對,溫明明明有院子裏的鑰匙,為什麽要我們開門?


    我立刻走過去攔著成沁,當機立斷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嬤嬤和柳依不明所以,下意識跟著我一起攔住了成沁。


    門又是被敲打了好一陣子,「你們快點開門啊,我受傷了!我的鑰匙在打鬥中弄丟了!」


    成沁拚命掙紮著,要去開門,我死死地捂著她的嘴攔住她,對她拚命搖頭,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溫明武功高強,在打鬥中怎麽可能會弄丟鑰匙?他輕功這麽好,就算弄丟了也能飛入到院子裏。


    我一點都不相信外麵那個人是溫明!


    可是我現在不能解釋,我不能發出聲音,怕打草驚蛇!


    掌心傳來了一片濕潤的感覺,成沁哀求地看著我,竟然是哭了。


    我內心有一瞬間的動搖,隨即立刻心狠地搖了搖頭,無聲跟她比口型----不是。


    敲門聲和求救聲傳了一陣子,又沒了聲息。


    我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果然很快就從外麵聽來了一陣陌生的聲音:「呸!白費力氣了,這個院子裏是真的沒人,就算有人住,那現在也一定是沒人!」


    「走走走,兄弟們,我們再去別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時,我身體一鬆,這才敢將成沁的手給放開。


    成沁的臉仍是在流淚,她雙手用力地抱著我,把頭埋在我的懷裏哭著:「小姐,成沁隻是太擔心了,成沁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


    我伸手撫摸了下成沁的腦袋,溫柔道:「成沁,如果不是我覺得不對勁,可能連我也差點中招,你不用自責。」


    成沁哽咽了一聲,身子還在輕輕顫抖著,低聲呢喃:「成沁差點就把門給打開了,如果打開了,我----」


    成沁話語一頓,身體更是重重一顫,泣不成聲。


    亂世亂世,戰爭還沒降臨到北鎮呢,怎麽北鎮就先自己亂了起來……這層出不窮的引誘手段,就連我也差點中招了。


    真是令人有些膽寒……


    我輕拍著成沁的肩膀,忽然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陣聲音,我們立刻緊張地抬起頭看向門邊。


    嬤嬤更是動作輕快地將擱在門處的一個釘耙給拿了起來,站在我們麵前護著我們。


    「哢噠」一聲,門落鎖的聲音響起,緊接著,門被輕輕地推了開來,我的心跟著提了上來,趕緊拉著成沁不斷往後走。


    忽然,一雙還帶著點血跡的白色靴子率先出現在我們麵前,嚇得我趕緊用手捂著嘴巴,緊接著,是溫明一臉驚訝的麵容。


    「你們圍在這裏幹什麽?」


    我心一鬆,身旁的成沁早已被嚇得腿腳酸軟,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溫明趕緊走了進來,來到了成沁麵前把成沁給攙扶了起來。


    「剛剛你不在的時候,有幾個盜匪想要我們開門,甚至還偽裝成了你的聲音,成沁差點上去開了,被我攔了下來,到現在都在愧疚著。」


    溫明伸手拍了拍成沁的肩膀,輕聲安慰了她幾句,隨後抬起頭來看向我要嚴肅道:「小姐,冰閣今天被外麵的流民給攻陷了。」


    我眉頭一皺,臉色微沉:「什麽意思,被攻陷?」


    溫明點了點頭,沉聲道:「今天我按照你的安排。打開了冰閣的大門繼續做生意,然後給夥計發銀子,結果有些夥計看到了櫃子裏銀票還有很多,就想要預支。」


    「我不肯,那幾個夥計就從外麵叫了一堆人進來,打的打,搶的搶,砸的砸……冰閣已經被他們給徹底破壞了。」


    溫明說的輕巧,我卻從中感受到了一陣腥風血雨,怪不得溫明進來時渾身冷凝,怪不得溫明的靴子還沾染上了血跡。


    「冰閣是已經全麵被人砸爛了嗎?你有沒有把門給關了?」我忽然開口。


    溫明點了點頭:「解決了這場暴亂,門我出去時關上了,不過冰閣裏的東西基本都不能用了。」


    我臉上一肅,沒想到短短幾天,時局就變得如此糟糕,一下子打亂了我的計劃。


    我還以為北鎮起碼能安定一個月,現在一看,不出半個月,北鎮一定會亂成一團,一片狼藉!


    我眼裏劃過一抹冷意,沉吟道:「那冰閣裏的倉庫呢,倉庫裏的東西有沒有被人砸爛?」


    溫明搖了搖頭,「那些人隻要銀子,其他一切都完好無損。」


    我心底鬆了口氣,看向溫明目光銳利道:「我在冰閣裏放了有大量的牆霜和果蔬,因為低溫的環境,果蔬能延長保存時間,這些東西在戰亂時期都很重要,必須要迴冰閣一趟全拿走。」


    說做就做,溫明提前給我弄來了幾輛馬車停在院子裏,當天晚上,夜黑風高的時候,我和溫明正式駕駛著馬車駛向冰閣。


    三輛馬車,我一輛,溫明和羅嘯一輛,為了防止人多出亂,我就沒讓嬤嬤等人陪同。


    溫明不放心我,不想讓我去,隻是貯存的地方隻有我知道,他們就算聽我說。也是找不到的。


    冰閣貯存的地方是經過特殊設計的,如果沒有我帶著他們走,他們一定會受傷。


    院子離冰閣的位置並不遠,很快馬車就駛到了冰閣,周圍一片寂靜,落鎖開門,一切順利。


    我帶著他們來到了貯存地方,從裏搬出了一箱箱的牆霜和新鮮時令出來,很順利,全程沒有人打擾。


    我坐上了馬車,馬兒緩緩的移動,正當我以為什麽事都不會有時,一陣尖銳的叫喊聲在夜深人靜的街道上響起----


    「他們在搬東西!那馬車裏一定全都是銀票!」


    「刷」的一聲,四麵八方忽然冒出了許多人,每個人的眼睛就如狼一樣,散發著幽光。


    我緊緊地拽著馬繩,加快了速度讓馬兒往前跑。


    那些人紛紛在後麵追了起來,有人邊跑邊叫道:「快點跟上,不能讓他們逃走了!」


    我伸出一隻手,從懷裏掏出了一包藥粉。緊緊地拿在手中,警惕地看著不斷向我這邊奔跑的人,一有什麽不對就要將藥粉給撒出去!


    我不會武功,也用不慣匕首,這些特製的辣椒粉尤為適合我。


    前麵溫明的馬車已經被混上了人,我聽到了有人發出一身慘叫,然後從馬車裏跌落了下來,悽慘的叫聲在安靜的巷道上久久迴蕩著。


    後麵羅嘯也被人上了馬車,我能聽到後麵傳來緊促的打鬥聲,隨後是「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慘叫聲又增添了一個。


    因為我的馬車是在中間,前麵有溫明開路,後麵有羅嘯頂著,一時之間還沒有人跟上來我這輛馬車。


    但我卻不敢放鬆警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越是緊張就越是不能慌張!


    忽然,一陣跑動聲從我耳邊掠過,我抬頭看過去,不一會兒就見有一位男子從後麵跑來,與我的馬車並駕齊驅。


    男子神色一片猙獰。盯著我的目光就如殺父仇人,恨道:「如果不是你們這些黑心的商人,我們怎麽可能連活計都沒得做?想走,沒有這麽容易!」


    男子伸手抓住了我的馬車,眼看就要爬上來,我咬了咬牙,當機立斷鬆開韁繩,直接伸手把男子的頭給壓了下來,手中的粉末朝他的眼睛一灑----


    「啊!」


    一股更加悽厲的叫聲響起,男子的眼睛受到刺激,身子立刻跌落在了地上,我還能聽到他慌張尖叫:「有毒,他們手裏有毒,我的眼睛被弄瞎了,快來救我,快!」


    這一聲有毒著實嚇到了其他想要搶劫的人,一時之間竟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攔,馬車順利地來到了院子。


    成沁等人聽到動靜,立刻打開了院子大門讓馬車走進去,然後又緊閉院門。


    我們迅速地把貨卸了下來。我指揮著溫明他們將貨放到了後邊倉庫,結果夏侯冽這時候說:「放在地下室裏吧。」


    我愣了下,疑惑地看著夏侯冽,「地下室?」


    夏侯冽輕輕點了點頭,走了過來將手放在了我的腰上,「本來還想等完工後再讓你知道的,隻是現在看來等不了這麽久了。」


    我心中好奇,被夏侯冽牽著手來到了院子的某處地方,一塊草皮被掀了出來,露出了堅硬的地麵。


    夏侯冽蹲下身子不知按到了什麽地方,一塊地麵自動凹陷了下來,溫明從後麵上來,將這塊地麵抬了起來,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我和夏侯冽先下去,一來到這個地下室,我不由瞪大雙眼,這哪是什麽地下室啊?分明是一個地底宅院才是!


    昏黃的燭火映照著周圍的景象,有著纏纏綿綿的藤蔓,有著石桌石椅,乍一看過去。該有的都有了,不該有的也有了。


    我抬起頭看向夏侯冽,壓抑不住心裏的興奮:「這是你建造出來的嗎?」


    夏侯冽眼裏劃過一抹暖意,聲音淡淡:「我才醒來多久,一個月都不到,隻有溫明和羅嘯兩個人,是不可能會建造一座地下宅院出來的。」


    夏侯冽牽著我的手來到石頭桌椅麵前,「這個地下院子早就已經有了,隻是荒廢了很久,非常陳舊,我也是不久前無意發現的。」


    「一發現,我就讓溫明他們收拾這裏,以後戰亂我們可以躲避在這裏。」


    這片地方被收拾的很幹淨,手摸上桌椅都是一片光滑沒有塵埃,夏侯冽一定打理的很用心。


    我的心裏劃過一抹感動,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夏侯冽用手輕輕拍著我的肩膀,一片溫馨。


    後麵有人輕咳了幾聲,我趕緊從夏侯冽懷裏起來,與他分隔開好幾步。臉頰微紅地說:「我、我也去幫忙搬東西,你身子不便,就在這裏坐著就好。」


    耳邊傳來夏侯冽幽幽的聲音:「多謝夫人體貼。」


    一抬起眼眸,就與夏侯冽眉眼含笑的目光對視個正著。


    我心微微跳得有些急促,天殺的……越來越不能抵抗夏侯冽溫柔的目光怎麽辦?


    我低垂著頭,趕緊轉身離去,再繼續待下去我會控製不住自己啊----


    控製不住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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