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往後一看,一雙骨節分明修長又蒼白的手從紗簾裏伸了出來,撩起了簾子。


    我的心砰砰直跳,劇烈的仿佛就要蹦出了胸口!


    簾子被掀開,夏侯冽躺在床上,一臉笑意地看著我。


    視線忽然變得一陣模糊,我使勁兒地眨著眼,不想讓淚水擋住我的視線,我要好好看看,這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


    很無奈,眨著眼,淚水卻是越流越多了,多到我連他這個人都看不清楚了……


    身旁,朱媒婆的聲音尖銳響起:「醒、醒過來了?」


    這聲音真是煞風景,我轉頭看去,用手抹了一把淚兇狠地瞪著朱媒婆。


    朱媒婆臉色變得一片煞白,見我的眼神忍不住退後了幾步,「這、這……他明明是活死人啊,我調查的很清楚,活死人根本就不會醒來,怎麽會醒來了呢……」


    我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我說過了,我的夫君很正常,他隻是睡著了,誰跟你說他是活死人的?」


    我轉過頭看著也愣在當場的成沁,聲音冰冷:「成沁,叫溫明過來,把這個朱媒婆給我扔出去!」


    成沁迴過神來,趕緊點了點頭往外跑。


    朱媒婆也迴過神來,腿立刻就哆嗦了,她嚇得趕緊往外跑,「不用你扔,我自己出去。」


    隻是她才剛跑到門口,溫明就來了。


    溫明一把將朱媒婆給提了起來,像是提小雞崽那樣,把朱媒婆給提了出去。


    耳邊傳來朱媒婆殺豬一般的叫喊:「別扔!有話好好說啊,啊!別衝動啊,快點放我下來……」


    我聽著朱媒婆悽厲的叫聲,心裏劃過一抹暢快,疾步走到了房門將門給關了起來,然後又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夏侯冽。


    這一看,我渾身都僵硬了起來,身子泛起一抹寒意,夏侯冽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我飛快地跑了過去,因為動作太過急中途還提到了一張椅子,踉蹌了幾步「砰!」的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膝蓋傳來一片火辣的疼痛感,我沒去看傷口,趕緊跑到床邊爬上了床。


    「夏侯冽,你不要嚇我啊……夏侯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伸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臉,淚水又無可抑製地湧了出來。


    不要……我不要這一切是做夢,夏侯冽明明醒過來了,為什麽他又睡著了呢……


    我一遍又一遍唿喚著他的名字,泣不成聲,淚水滴落在夏侯冽的衣襟上,打濕了他的衣衫。


    「夏侯冽,你明明醒過來了,為什麽又睡著了……」良久,我無力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失神喃喃。


    難道,我又是在做夢嗎……


    忽然,一雙手覆在了我的臉上,動作非常輕地拭去了我眼上的淚水,夏侯冽沙啞的聲音傳來,「媚煙,別哭了。」


    我心重重一跳,抬起頭看著身旁的人,他亮如繁星的眸子睜開看著我,一切都是那麽的真。


    我抖索著手,摸向他的臉----寬厚的額頭,硬挺的鼻樑,薄唇……


    「夏侯冽,我這是在做夢嗎?」我輕聲問道,透著一股濃重的不安。


    夏侯冽低聲輕笑,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媚煙,你沒有做夢。」


    淚水又從眼角湧了出來,我深唿吸了好幾口,瞪大著雙眼努力不讓淚落下,聲音透著一股委屈:「那你剛剛為什麽又閉上眼睛了……」


    夏侯冽聲音很輕地迴答:「媚煙。我不過是累了。」


    累了……我怔怔迴神,是啊,上一世沉睡許久才甦醒過來的病人,精神頭都不太好,清醒了十幾分鍾就會犯困。


    夏侯冽一醒來就動了身體,一定消耗了許多體力,他現在肯定很累了。


    我趕緊把夏侯冽的身子給扶迴床上躺好,急忙道:「夏侯冽,你才剛醒來,要多多休息。我、我……」


    腦海靈光一閃,「我給你打一盆溫水擦身子!」


    夏侯冽嘴角一直含著笑意,這笑容真是醉人,他很少對我如此真實的,溫柔的笑過,他點頭道:「好。」


    我鼻子一酸,撫了撫他的長髮,聲音溫柔軟糯:「乖乖在這裏等我,累了就睡覺,養足好體力,你的身體會漸漸恢復過來的。」


    這句話不知是觸動到夏侯冽的哪一個點,我總覺得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看向我的目光也有些意味深長,「好。」


    匆忙跑出了房屋,我要去澡房燒些熱水。


    結果一出門,就見溫明成沁等人都站在門口,神情焦急地看向我。


    見我出來了,成沁趕緊道:「小姐,王爺他----」


    我眉目含笑,「王爺醒來了。」


    「真的?!」成沁驚疑地問,得到了我肯定的迴答,她忍不住身體往上一蹦,「太好了,王爺醒來了,小姐你就不會孤獨了。」


    我臉色微赧,低了低頭小聲道:「成沁,注意分寸!」


    成沁連忙將話語給收了起來,走到我身邊把我往房屋裏推,「小姐,你有什麽事情吩咐我們去做就好了。現在的你啊,隻需要待在王爺身邊。快點進去,快!」


    我心裏微窘,耳邊傳來了嬤嬤和柳依等人善意的笑聲,低垂著頭更加不好意思了。


    不過成沁說的對,我現在更應該待在夏侯冽身邊。


    我也是見他醒了過來,心裏太過激動,一時之間忘了我還有成沁等人可以去幫我做事。


    我輕聲吩咐:「你們給我打幾盆熱水來,王爺今日醒來,我想要給他淨身去去晦氣。」


    「是!」成沁等人紛紛迴應。


    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夏侯冽躺在床上安詳地睡著了,我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夏侯冽看。


    他醒來了,他終於醒來了……我心情雀躍,在心底止不住重複了這句話一遍又一遍。


    忽然在某一瞬間,夏侯冽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不再是晦暗呆滯,而是幽深晦澀,猶如一塊上好的墨玉,讓人一看就忍不住被他吸了全部心神。


    我和他注視了好一會兒,怔怔地說:「你、你怎麽醒過來了?」


    夏侯冽嘴角輕勾,臉上劃過一抹淺笑,調侃道:「某人的目光太過炙熱,我就算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溫度。」


    我低了低頭,臉上竄地升起了一片熱意,手緊緊地攥著衣裙。


    眼裏忽然出現了一雙修長的手,這手覆蓋在了我的手上,將我攥緊的手指一點點地掰開。


    這一雙手,莫名讓我迴想起了夢裏總是會夢到的春夢……就是這一雙手,讓我喘息不已,欲罷不能……


    臉上更加熱了,不用照銅鏡我都能猜到我的臉一定紅的厲害,耳邊傳來夏侯冽喑啞的聲音:「媚煙。」


    心髒砰砰直跳,快的讓我有些喘不過氣,我倏地站起了身,躲閃著他的目光,「你才剛醒來,說了這麽多的話,一、一定很口渴吧,我去給你倒水喝!」


    沒等他迴答,我趕緊離開了床邊,跑到桌上倒水。


    背對著夏侯冽,我忍不住張開手靠近臉作扇風狀,心裏懊惱,媚煙啊媚煙,好好的你想著春夢幹嘛啊……


    一想到那不知多少個日夜做到的春夢內容,我的臉再次燒了起來。


    給自己灌了好幾杯茶,才勉強壓下了身體的那股燥熱,端著茶杯來到了夏侯冽身邊。


    夏侯冽非常配合的被我扶了起來,喝了一杯茶水。


    喝完之後,他抬起頭看著我,用那幽深的目光盯著我看,輕輕張開嘴巴舔了舔嘴角,聲音更加沙啞了:


    「媚煙,我還要。」


    我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總感覺夏侯冽是故意的……這個妖孽,就是故意來誘惑我的!


    我害羞地又站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夏侯冽這次用手拿住了我的手,就著我的手喝下了茶,又做了那個引人犯罪的動作,「媚煙,我還要。」


    我再次站起身倒了一杯茶,臉上已經熱的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感覺腦子都要被燒壞了……


    忽然,房門被敲響,成沁的聲音在外傳來:「小姐,熱水已經準備好了,成沁能進去嗎?」


    我趕緊出聲:「成沁,進來罷!」


    溫明替成沁打開了門,成沁、柳依和嬤嬤三人手裏各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她們把熱水放在床邊,動作規規矩矩,一放好就趕緊退下了,我張了張嘴巴,本來想要叫她們留一下,跟她們說一會兒話的……


    可惜等我想好了理由,門就被關上了。


    我抿了抿唇,走向床邊,夏侯冽這個時候又睡著了。


    我稍稍鬆了口氣,之前的夏侯冽太想讓我犯罪了,莫名其妙好想推倒他……


    現在看他睡著,心不由泛起了一抹心疼,我輕手輕腳地將他扶起來,把他的衣衫褪去,用帕子沾著熱水給他擦一下身子。


    幾個月的沉睡,即使會張開嘴巴進食,但他的身子還是消瘦了許多,摸著身體都能摸到肋骨,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夏侯冽的身子給養迴來!


    帕子從額頭開始擦,劃過鼻樑,嘴唇,脖頸,來到了胸膛。


    我細細擦洗著,神情專注認真,繼續往下,我手頓了頓,直接略過去不擦,然而一雙修長的手忽然伸了過來,握住了我的手。


    我眼睛一瞪,心髒重重一跳。手中握著溫度很燙,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我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詢問,結果嘴唇下一秒就被夏侯冽給堵住,在他的引領下意識也跟著沉沉浮浮。


    我迷離地睜開眼睛看著屋頂,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簡直跟做夢一樣,嗯……做春夢……


    結束了一場歡愛,我渾身一片汗濕,夏侯冽也比我好不了哪裏去。


    我站起身想要給他擦身子,結果又被他輕輕地拉了迴來,被子一蓋:「睡覺。」


    他把我剝成了一隻小白羊,按在了懷裏,我嘀咕了幾句:「這才大白天呢……」


    夏侯冽不為所動,就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睡覺。」


    我以為我會睡不著的,哪知道不一會兒意識就一片混沌。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天亮,還是成沁在房屋外喚我,我才從夢中醒過來。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身子前所未有的輕鬆,仿佛所有負擔都卸下了。


    我轉頭看向夏侯冽,用手撫摸著他長而翹的睫毛,夏侯冽不一會兒就抓住了我的手,睜開了眼睛,聲音低沉沙啞:「醒了?」


    我輕輕一笑,喜悅都要從心底溢了出來,不是做夢,夏侯冽真的醒過來了,他會說話,會抓著我的手,會溫柔地看著我……


    「恩,醒了。」我輕聲道。


    成沁進來伺候我洗漱,我弄好一切之後,又躺在床上陪伴著夏侯冽。


    夏侯冽精神比之前的要好許多,讓溫明給他搜了一本關於南蠻百姓生活習性的書,拿在手中看。


    認真的男人果真是最帥的,就連看書也帥到無法抵擋,猶如有光輝照耀。


    夏侯冽翻著書頁的手一頓,輕描淡寫地覷了我一眼。聲音清冷:「聽溫明說,你現在是一家店鋪的掌櫃,不用去巡查店鋪嗎?」


    我搖了搖頭,心裏有些遺憾,夏侯冽又恢復了以前那個樣子,沒有像昨天醒來待我這麽溫柔了……不過他本來就是這幅冷性子,難得的溫柔才更是醉人……


    我收起了心裏的小心思,眨巴著眼睛看他:「天大地大你最大,我就要陪著你,不行嗎?」


    夏侯冽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我眼睛一亮。


    雖然隨後他很快就隱去了,但我還是看到了,那抹笑容讓我的心微微一盪。


    他淡淡道:「隨便你。」


    我輕輕一笑,言不由衷,真是傲嬌。


    「叩叩!」門這時候被敲響,溫明的聲音傳來:「小姐,大夫請來了。」


    我趕緊起身打開門讓大夫進來,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就讓溫明請大夫過來,給夏侯冽檢查一下身子。


    打開門一看。我怔了一下,溫明請來的不是別人,就是當初判定夏侯冽得了了癔症的遊醫。


    遊醫替夏侯冽把了一下脈,施了幾針,對我笑了笑:「夫人把您的夫君照顧的很好,他的身體都在漸漸復甦,隻是----」


    我心一緊,知道遊醫接下來談的是夏侯冽經脈被毀這件事,便打斷道:「老神醫,屋內悶熱,我們出去說罷。」


    我站起來,夏侯冽忽然開口:「就在這裏說吧。」


    他抬起頭看著我,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眼亮如繁星,「夫人,我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病症。」


    我有些無措,低垂著頭糾結了好一會兒,才細若蚊蟻道:「那就在這裏說吧。」


    夏侯冽說的對,他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病症,經脈被毀這件事他也知道了……我隻是在害怕,害怕夏侯冽聽到了會再次陷入沉睡當中……


    當初遊醫說了。很有可能是經脈被毀這件事對夏侯冽的打擊太大了,所以他才不願醒來……


    遊醫的聲音從耳邊悠悠傳來,「這位老爺,您的經脈被毀,按理來說有可能連站也站不起來。但我剛剛給您看了,發現您的身體異於常人,經脈很有可能會恢復。」


    我倏地抬起了頭來,脫口而出道:「有可能會被恢復!」


    身體異於常人……難道跟夏侯冽是毒人有關係?


    遊醫點了點頭:「對,隻是這恢復期會非常漫長,有可能要一輩子,最短也要十幾年。」


    「老爺可以嚐試著站起來活動下身子,隻要恢復得當,您還是可以跟正常人一樣生活,就是力氣小了些。」


    可以跟正常人一樣……我心砰砰直跳,興奮地看著夏侯冽,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夏侯冽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對我點了點頭,他明白我的喜悅,明白我的興奮……


    我趕緊問道:「一天鍛鍊多久為宜,什麽時候鍛鍊?」


    遊醫撫了撫鬍鬚:「鍛鍊要循序漸進。先慢慢來讓身體適應,從幾刻鍾,到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逐漸增加。」


    我恨不得拿起筆記下來,手微微一動,才驀然想起古代沒有筆,隻有毛筆和宣紙,隻能在心底默念好幾遍,道了聲多謝大夫。


    送走了遊醫,我看向夏侯冽,躍躍欲試地問:「要不要現在就來鍛鍊下看看。」


    夏侯冽手裏拿著書繼續看了起來,瞥了我一眼,拒絕了:「不要。」


    我眉頭一蹙,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最後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麽?」


    夏侯冽輕描淡寫地迴答:「我累了,我要休息。」


    我:「……」


    說是如此說,但總感覺有什麽不對……


    我不願放棄,還打算勸說夏侯冽時,屋外忽然傳來了溫明的聲音:「小姐,小羅過來找你!」


    我眉頭一皺。小羅過來找我一定是跟店鋪有關的事情,我站起了身匆匆往外走,夏侯冽躺在床上忽然道:「媚煙。」


    我身子一頓,轉頭看向他。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如果是店出了什麽問題,就過去看看。」


    似是想到了什麽,他又補了一句,語氣有些重:「不要顧慮我,我已經醒過來了,不會一睡不起,也不會消失不見。」


    我眼睛微彎,心裏劃過了一抹暖流,夏侯冽他知道我的不安,才會特意強調這一番話。


    我低聲道:「好。」


    匆匆趕去大廳,小羅一臉急色地在廳裏走來走去。


    看見我後,他趕緊道:「雙大掌櫃,不好了,柳掌櫃被人上門找麻煩了!」


    我眼神一凝,冷靜道:「被誰找了麻煩,用什麽由頭找麻煩?」


    「是羅家大公子羅大貴,說是吃了冰閣的東西就上吐下瀉,詆毀冰閣賣的東西有毒,然後他的奴僕就過來砸東西了。」


    「柳掌櫃斥責警告了他們一番,他們還是繼續砸,柳掌櫃一氣之下,直接派人告官去了。那些砸東西的奴僕聽說告官,紛紛威脅柳掌櫃,說要連同柳掌櫃一起打!」


    我眼皮一跳,趕緊問:「柳掌櫃怎麽樣了,有沒有出什麽事?」


    小羅搖頭又點頭,「我看情形不妙就趕緊跑出來通知你,冰閣裏也有人手,柳掌櫃有他們護著,應該不會出事的。」


    應該……我眼眸一利,厲聲道:「走!我倒要看看,誰敢欺負冰閣!」


    冰閣離我的宅院很近,急速狂奔了一會兒,我就看見了冰閣。


    「讓開讓開,冰閣的大掌櫃過來了!」小羅跟在我身邊朝圍觀人群大喊,給我開路。


    我順利地進入了冰閣,眉頭一擰,隻見一位體態富貴的中年男子跟柳依談著話,柳依身後站著一群冰閣請來的練家子。


    我進去的時候,剛好看見柳依朝中年男子笑了笑,拱了拱手,在柳依旁邊,有幾個被砸爛的桌子椅子。


    我輕吐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柳依看見我,先介紹起了身旁的男子:「大掌櫃,這位是羅家商行的羅大掌櫃,他過來是跟我談賠償事宜的。」


    羅大掌櫃見到我,趕緊拱了拱手:「久聞雙掌櫃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傳聞不虛,雙掌櫃乃奇女子也。」


    我輕輕一笑,眼眸一片冰冷,並沒有應下他的恭維,而是問道:「羅大掌櫃,你這是前來談什麽賠償啊?」


    羅掌櫃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雙掌櫃,大公子不懂事,因為一點小病小痛就前來打鬧,實在是對不住了。」


    我在心底冷笑,因為一些小病小痛……看來羅家商行是要把冰閣吃食不幹淨的流言給做實!


    還有什麽流言,比有人吃了冰閣的東西,真的不舒服更加真實呢?


    我笑吟吟地看著羅掌櫃:「好說好說,大公子身子不舒服,會遷怒於冰閣也正常,我冰閣願一力承擔羅大貴公子看病的費用,請整個北鎮最好的大夫過來給他看診。」


    「若他是吃了冰閣的東西導致生病,冰閣願意接受官府的懲罰,關門整頓,排查一切不幹淨的東西後,在重新開張!」


    「若是大公子不是因為吃了冰閣的東西而生病,那冰閣可就不背上吃食不幹淨的名聲了,你們羅府把損壞的物件按價賠償就好。」


    我毫不客氣地說道,話語鋒銳,羅掌櫃立刻臉色一變。


    他看著我,好聲好語地勸:「雙掌櫃,一切不過是大公子任性跋扈引起的,何必搞得如此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我眉頭一挑,這句話聽著真有意思,一語雙關。


    要麽是李大貴身子不舒服,派人過來砸場子是因為性格太過任性了。


    要麽就是李大貴想要砸場子,所以任性地找了個冰閣吃食有問題的藉口!


    我輕輕一笑,眼眸一片冰冷,無論是哪一個,我都絕對不會放棄繼續追究的機會!


    「羅掌櫃,這事關冰閣的名聲,我是冰閣大掌櫃,不可能任由冰閣出現問題而不重視,為了對百姓負責,這件事必須得追究清楚。」


    羅掌櫃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沉聲道:「雙掌櫃這是要跟我們羅府過不去了?」


    我一臉笑意地看著他,慢條斯理地開口:「羅掌櫃,到底是誰要跟誰過去不去,這件事你我都清楚。」


    「小孩子嘛,任性跋扈一些沒錯,但人都這麽大了,總跟弟弟搶東西總不太好吧?自家的孩子。你們願意遷就著他,就不會考慮弟弟心裏不平衡嗎?」


    「現在什麽都要搶,那萬一以後討媳婦了,難道連媳婦都要搶嗎?」我意有所指道。


    羅掌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圍觀的人群裏,有人忍不住發出了「噗嗤」一聲。


    這聲偷笑就像是一個信號,憋不住的人越來越多,最後一不小心變成了哄場大笑。


    百姓都知道我在說誰,羅家兩位公子總是搶東西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冰閣不是第一個他們發生爭吵的場所,都這麽大的人還當著外人搶東西,也不嫌棄丟人吶!


    羅掌櫃臉色難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氣惱地拂袖離去。


    我在他腳步跨出大門的時候,忽然喊了一句:「羅掌櫃,之前你跟柳掌櫃約定好的賠償可千萬不要忘了啊!這些都是你們羅家的人砸的,所有人都看見了!」


    羅掌櫃身形一頓,隨後更加快的踏出大門。


    他一走,在場的百姓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柳依嘴角也掛著一抹笑意,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我。


    「小姐,羅家商行好歹也是北鎮排得上名號的商行,你這樣公開得罪,有可能會引來別人打壓。」


    我聳了聳肩:「但也總不能任由別人時不時欺上門來吧,況且----」


    我瞥了眼人群,朝著他們高聲道:「冰閣裏賣的吃食是無毒健康的,這羅大貴想要汙衊冰閣,當老百姓的眼睛都瞎了嗎,你們說是不是啊?」


    人群裏立刻引來一陣附和,「是啊是啊!」


    其中一人更是高聲道:「掌櫃,我們相信冰閣!」


    「好!」我拍掌一笑,伸手一揮豪氣道:「就沖你這句話,今天冰閣每一筆消費都能減掉十個銅板!」


    「雙掌櫃就是豪爽!」「雙掌櫃為人真是大方!」「整個北鎮就雙掌櫃最有人情味了。」……


    讚賞不要命的往我耳朵裏沖,我彎腰拱手繞了一圈,算是謝過了。


    隨後將柳依給拉去一旁,低聲問:「小羅來找我的時候,說是那些人要對你動手,動手了沒?」


    柳依搖了搖頭,臉上閃過一抹羞意:「差點就要打到了,結果被救了。」


    我眉頭一擰,嚴肅道:「你差點都被打了?那還真是太便宜羅家了,早知道剛剛趁勢敲他們一比。」


    柳依連忙伸手拉著我的袖子:「小姐,別!他們、他們……」


    在我的注視下,柳依的頭忽然越垂越低,輕聲道:「他們也被打得很嚴重。」


    我眉頭一挑,腦海忽有一抹靈光閃過:「不會是你男人打的吧?」


    柳依聞言頭更加低了,小聲地應了句:「是。」


    我咧開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柳依的肩膀,「可以啊,有他在,那我以後就放心了。」


    沒有多待,和柳依說了幾句話,隨意地瞥了眼她男人之後,我就離開了。


    匆匆迴到了院子裏,距離我出去到迴來還沒有一個時辰。


    怕夏侯冽睡著了,我便輕輕地推開了門。


    一推開門,我眼裏瞳孔一縮,竟然看到了溫明?!


    溫明背對著我,沒有聽到動靜,我不明所以,悄悄地將門給關上,走到溫明身邊。


    抬頭一看,我就愣住了。


    溫明所處的位置剛好是一個死角,床那邊看不見這裏,但我們卻能看見床。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夏侯冽摔倒在了地上,手摸著椅子一點點地站了起來,鬆開椅子走了一小步,又身形不穩地倒在了地上。


    我看著他連續站起來,又連續摔倒了好幾次,眼睛不由有些酸澀。


    這個男人,就算是摔倒了也是一聲不吭的。


    那一聲聲身子摔下去的「砰砰」聲,仿佛是有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口,鑽心的疼。


    在他又一次摔倒在地上後,我手狠狠一攥,腳忍不住抬起要往前走,忽然我的肩膀被人按住了。


    抬頭一看,是溫明。


    溫明朝我搖了搖頭,神情一片凝重。


    他指了指門外,我明白他的意思,朝他點了點頭,悄悄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在屋外和溫明走了好一會兒,遠離了屋子,溫明這才出聲:


    「小姐,在你離開後,王爺問了我好幾次,確認你已經離開了,而且起碼要一個時辰才迴來,就打發了我出去,一個人悄悄地在屋內練習了起來。」


    「為什麽……」我想不明白,低聲喃喃:「為什麽他要躲著我……」


    溫明沉吟了一會兒,迴道:「可能是因為驕傲吧,王爺並不想你看見他這幅狼狽的樣子。」


    我眉頭一皺,嘴角一片苦澀,「我怎麽可能會嫌棄他呢……」


    心裏有些失落,但又理解,夏侯冽這般驕傲的人,不想要我看到狼狽的模樣也是正常。


    我轉頭看向了房屋,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最後下定決心道:


    「等一個時辰後。你就敲門給王爺拿些藥酒進去,給他擦擦淤青的地方,讓他以為隻有你一個人發現了,不要把我給說出來。」


    溫明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我就在院子樹林那邊走走,等你幫他擦了藥酒之後,在來跟我說。」


    夏侯冽,為了你,我願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願意讓你以你想要的姿態站在我麵前,維護你的驕傲……


    走到樹林裏,我爬到一棵樹上,在粗大的樹幹上躺了下來。


    閉上眼睛感受著遮陽帶來的絲絲涼意,急躁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來。


    我開始幻想著和夏侯冽以後在一起的日子,我們會過的很開心,沒有任何拘束,我會默默地陪伴在他身邊,看著他的身子一點點恢復……


    然後,等到十年後……


    閉著的眼微微有些濕潤,從縫裏掉落了一顆眼淚下來……然後,希望在十年後,我能在夏侯冽的懷裏死去。


    與我而言,死前都能看到心愛的人,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時間不一會就悄悄溜走,我被溫明叫醒,從樹上跳了下來,收拾了一下身子確認沒有絲毫破綻,才腳步匆匆地進入了屋裏。


    我往床上跑去,夏侯裏正躺在床上手執一本書,聽到聲音抬頭一看。


    見是我,他放下了書,手拍了拍旁邊的位子。


    我脫下繡鞋乖巧地坐在他拍著的位置上,將身子湊到他的身邊,依偎著。


    夏侯冽低沉的嗓音響起,「是不是店鋪發生了什麽問題?」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出現一抹愁容,「是的,前幾天我得罪了別家商行的大公子,今天那位紈絝就派人上門來砸場子。接下來好幾日我都得坐鎮在冰閣裏了。」


    我看著夏侯冽,眼裏劃過一抹不舍:「早上和下午我都得離開一個時辰,那時候我都見不到你……」


    古代的一個時辰,可是相當於現代兩個小時呢,真是捨不得……


    夏侯冽嘴角輕勾,唇隨後又抿了起來,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正事要緊,等你解決了這個難題,以後天天都能跟我在一起。」


    我扯過他摸在我腦袋的手給抱在懷裏,撒嬌道:「夏侯冽,你會不會想我?」


    夏侯冽伸出另外一隻手,捏了捏我的臉,俯身將頭靠在了我的耳邊,低沉曖昧道:「小夏侯冽會想你的。」


    我眼若春水,臉頰羞紅地啐了夏侯冽一口,「流氓。」


    夏侯冽眉頭一挑,牽過我的手放在了衣襟上,嚴肅道:「夫人,告訴為夫。什麽才是真正的流氓。」


    我被他一聲夫人叫喚的渾身酥麻不已,這個妖孽……身體不受控製,軟軟地倒在了他的胸膛上。


    夏侯冽俯身在我額頭輕輕落下一吻,牽引著我的手一點點褪去我的衣衫,眼看就要擦槍走火,忽然溫明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小姐,王爺,午膳到了!」


    我輕輕推了推夏侯冽,略微慌張地站了起來,低聲道:「我去開門,你注意一點。」


    然後就轉身跑開了,不管身後的夏侯冽反應如何。


    打開了門,溫明把午膳給端了進來,我攙扶著夏侯冽起身坐到椅子上用膳,溫明見此,識相地退了出去。


    在他就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夏侯冽忽然開口:「溫明,以後你們全都要改口。」


    溫明轉過頭來,神情疑惑地看著夏侯冽。


    夏侯冽姿態優雅地拿起一柄勺子,舀了一勺蛋花羹放入我碗中。輕描淡寫道:「以後要把小姐改成夫人,還有,叫我成老爺。」


    溫明怔愣了一會兒,點頭應是。


    我低頭怔怔地看著碗裏那勺蛋花羹,夫人,成老爺,我在南蠻的化名又是雙兒……


    成雙成雙……我眨了眨眼睛,怎麽辦,視線又變得有些模糊了,夏侯冽這是……也喜歡我嗎?


    肩膀被人輕輕一拍,夏侯冽清冷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愣著幹什麽,還不用膳。」


    我悄悄吸了吸鼻子,深唿吸了幾口氣撫平跳動過快的心跳,重重地點了點頭,也舀了一勺蛋花羹放入夏侯冽的碗,對他揚起笑臉燦爛一笑:「你也吃。」


    一頓晚膳在一片脈脈溫情中吃完了,我問夏侯冽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夏侯冽想也不想地搖頭拒絕。


    我心裏明白,夏侯冽這是不喜歡讓我攙扶著他走,剛剛把他從床上攙扶下來。走到桌椅上坐著時,他的身子都有些僵硬抗拒。


    我抿了抿唇,攙扶著夏侯冽迴到了床上,躺在床上與他一同聊天。


    夏侯冽問我喜不喜歡南蠻,我如實迴答,喜歡。


    他問我為什麽,我沉默了一會兒,道:「沒有紛爭,一切都能重新開始,我也不會被人瞧不起,也能跟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雖然是一路逃亡過來的,但我真覺得南蠻很好,唯一不好就是天氣炎熱,不過有冰塊相助,炎熱隻不過是相對而言。


    就在我的房屋裏,為了去暑氣,房屋的邊緣每隔幾步就放了一桶冰塊,屋裏一點都不熱,很涼快。


    夏侯冽伸手拾起我額間垂下來的一縷頭髮,將其別在耳後。喚迴了我飄忽的思緒,耳邊傳來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媚煙,你的頭髮長了。」


    我微微一笑,「是啊,長了就能挽起來了。」


    夏侯冽就這麽注視著我,沒有說話,我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一個話題聊:「夏侯冽,我幫你揉揉身子吧,好讓你活絡活絡筋骨。」


    話一出口,我的心裏就升起一抹懊惱。


    夏侯冽不想讓我惦記著他身子不便這件事,結果我現在卻提出這種意見,他估計又會多想了。


    在我忐忑不安中,絞盡腦汁地想著找別的話題蓋過去的時候,他忽然道:「好。」


    我心一鬆,站起身子讓夏侯冽臉朝下躺好,用手給他按摩了下背部,幫他舒緩了下肌肉。


    之前等待夏侯冽醒來的日子裏,為了怕他肌肉萎縮,我特意請教了一些大夫。花了些銀子買了一套按摩手法下來。


    每天都給夏侯冽按一按,早就做的駕輕就熟,我見夏侯冽抬起了頭,眼睛還微微眯了起來,看樣子挺享受的。


    我輕輕一笑,能幫助到喜愛之人,原來心情也會很暢快。


    可惜好景不長,按摩到腿邊的時候,夏侯冽忽然翻了個身子,手一伸就將我扯到了他的懷裏。


    我怕身子撞到夏侯冽,隻能非常配合地彎下身子躺入到他懷中。


    夏侯冽伸手輕撫著我的臉頰,臉貼在我的臉邊喃喃:「媚煙,這幾個月來,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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