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來,我已經迴到了府邸裏。


    醒來時,窗外天色一片昏沉,成沁給我打來熱水洗臉,還給我布了晚膳。


    沒想我這一睡就睡了這麽久,肚子餓的也有些難受了。


    等飽餐了一頓,我才感覺整個人活了過來,看向成沁:「我是什麽時候迴來的?」


    成沁想了想,道:「小姐是在申時被王爺抱迴府邸的,跟王妃夫人一起迴來。」


    我眼神一凝,公孫穎也迴來了?


    成沁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王妃夫人迴來時臉色看著不太好,我和柳依從王爺手裏接過小姐時,經過王妃夫人身邊,隱隱聽到她在說什麽----」


    成沁話語一頓,皺眉道:「說什麽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重複了這幾句話好久,看著像是得了癔症。」


    我輕嗬一聲,眼底一片涼薄,什麽都不知道……該說的時候不說,不該說的時候才說,活該她一輩子陷入害怕之中!


    毫無疑問,公孫穎是被皇宮裏的人給嚇到了。


    我曾對她說太後和善,皇後慈祥,宮裏一片和睦,人人都誇耀稱讚五皇子……沒想到公孫穎竟然真的信了,信皇後對她好,傻傻的落入了皇後編織的陷阱當中。


    又隔了一段時間,成沁打聽到公孫穎似是發了一頓脾氣,把她的丫鬟給打罵了一番,讓丫鬟頭上頂著個花瓶,誰頭上的花瓶掉了,誰就得雙膝跪在花瓶的瓷片渣上!


    這麽熱鬧的事情怎麽能少的了我呢,我一沐浴好,就提著盞燈籠,在成沁和柳依的陪同下去了公孫穎的院子。


    王妃的院子比我這個妾侍的院子大多了,隨處可見亭台樓閣,假山花草……明明隻是一處院,走進去更像是一處府。


    見識過了皇宮的宏偉,我對公孫穎的院子沒有什麽感覺。反倒是成沁有些不自在,小聲問了我一句,要不把嬤嬤也叫過來。


    我忍不住莞爾一笑,叫嬤嬤過來幹甚,人多壯膽嗎?


    耳邊飄來了公孫穎陰魂不散的怒罵聲,我輕拍了下成沁的肩膀,道:「成沁,今天我就給你上一課,看人的住所氣不氣派,不是看院落布置,而是看住在院子裏的這個人。」


    我眸裏劃過一抹涼薄,嘲諷道:「心胸狹隘之人,蠢笨之人,貪圖富貴之人……連帶著他們所住的地方,都是髒的,臭的,一推就倒的!」


    成沁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剛想問些什麽,我已一步跨入了公孫穎的宅子。


    還沒進入到房屋裏,在門外我已聽到了花瓶砸碎在地上劈裏啪啦的聲音,下一秒,公孫穎興奮的聲音響起----


    「快,誰打爛了花瓶,誰就跪在玻璃渣上!」


    我眉頭一挑,這聲音,倒是中氣十足,看來公孫穎恢復的不錯。


    也是……她是王妃,她是整個王府的女主人,她不用在受爹娘的管束,可以肆無忌憚地懲罰僕人,而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反駁她!


    「王妃,今晚怎麽這麽好興致啊?」丫鬟還沒來得及通報,我就率先開口道。


    躺在木板上的公孫穎背對著我,聽到我的聲音狠狠地打了一個激靈,第一句話脫口而出的竟是----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輕輕一笑,「王妃,您在說些什麽,萱兒怎麽就聽不懂了呢。」


    公孫穎話語一噎,丫鬟們趕緊抬起木板,讓公孫穎的頭麵對著我。


    她臉上閃過一抹畏懼,一時間之間有些不敢麵對我,過了好一會兒,她咳嗽了幾聲道:「萱兒妹妹,今晚你來找本王妃是來做什麽?」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笑了笑:「不做什麽,萱兒在自己的院子裏待得無聊,聽人說王妃這邊有好玩的東西,便順道想要過來一同玩玩。」


    我這時才裝作發現跪在瓷片渣上的丫鬟,公孫穎還真狠,地麵五個丫鬟的膝蓋都已經被紮出了血來,染紅了那塊地,但公孫穎還是不肯放過她們,丫鬟膝蓋上的血也越流越多。


    我看了看公孫穎,發現她在我看過去的那一瞬間立刻別開了頭,顯然是怕極了我,我不由涼涼一笑。


    有些人,隻會在弱者身上逞能,來發泄心中的怨恨和怒氣,強者一來,她就收起了所有的稜角,裝起了烏龜孫子。


    中午她在皇後麵前陷害我的那番氣勢去哪兒了?


    「穎兒妹妹。」我當著所有丫鬟的麵,語重心長道:「大夫人在我們進入府邸之前,就告訴我要好好照顧你。你年紀還小,什麽事情都不懂,若是你做錯了什麽,就讓我當麵批評出來。」


    公孫穎臉色霎時之間變得難看至極。


    我繼續道:「穎兒妹妹,雖然你貴為王妃,身份尊貴,尋常人家都說不得,但神勇王爺在邊疆威名赫赫,護國有功,深受百姓愛戴,為了不辜負百姓的期望,你也要以身作則啊!」


    「像是今日,你想要懲罰丫鬟沒有關係,但要保證這件事不會泄露出一絲!如果被外麵的百姓知道,神勇王妃竟然喜歡折磨奴僕,他們會怎麽看你,又會怎麽看神勇王?」


    公孫穎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萱兒妹妹,本王妃不過是在教訓一些不聽話的下人,不讓她們受點懲罰,怎麽好讓她們長點記性?」


    我微微一笑:「的確是這樣,不過王妃對外素來都是寬厚善良的,你懲罰丫鬟弄出了血來,就是你的不對了。」


    公孫穎正要開口,我搶先道:「其實吶,姐姐也不想要跟你說這些,免得讓你與我產生了嫌隙。隻是王爺在朝廷上日理萬機,鞠躬盡瘁,我們這做姐妹的,總該互相扶持不是?」


    我輕嘆了一口氣,聲音惆悵:「王妃責任重大,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皇室,要給天下黎明百姓做出榜樣,今日你如此刑罰懲罰丫鬟,我就是怕被人傳到了皇後耳朵裏,落人口實。」


    公孫穎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片。她肯定是想到了中午皇後暴怒的樣子,身體再次渾身發抖了起來。


    我輕輕勾起了嘴角,忽然覺得自己挺壞的,中午在皇宮裏公孫穎害我陷入危機中,這件事我一點都沒忘!


    晚上來公孫穎這裏,我是故意的。


    故意過來敲打她,故意在她麵前用夏侯冽的名頭壓她,故意在她麵前提起了皇後!


    嗬嗬……以為來到了王府中成了王妃,就能自由自在肆無忌憚的活著嗎?想都別想!


    之前那些讓我不好過的人,那些拚命想要讓我死的人,我全都不會放過!


    半晌,公孫穎的聲音弱弱傳來:「多虧了萱兒妹妹提醒,本王妃知道了,下次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公孫穎目光閃爍地看著我:「本王妃乏了,夜色已深,萱兒妹妹也早點迴去罷,你放心,本王妃以後會在王爺麵前多多美言你幾句,多去你那一邊。」


    我眉頭一挑,心裏一陣好笑,拿夏侯冽來威脅我?她真以為自己的王妃之位坐的這麽穩嗎!


    我淡淡道:「那就多謝王妃大人了。」


    正準備轉身離去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瞄到了一件擺件,心裏一動,我停下了身子,一直盯著那個擺件看。


    這擺件是木頭做的兩個小人,兩個小人穿著一身喜服,舉著一塊牌子,那塊牌子被刻了四個字----永結同心。


    公孫穎神情見我還沒離去,臉色難看道:「萱兒妹妹可是喜歡這個擺件?本王妃看著也很喜歡呢,所以才會把它擺到廳裏最顯眼的地方。」


    我連忙點頭,完全不掩飾垂涎的模樣,「很喜歡,從來沒有看見過。」


    公孫穎也說了她很喜歡,是想說她不會把擺件送給我,但我卻裝作聽不懂,一副你不給擺件就不走的賴皮模樣。


    公孫穎氣的不行,手握了又鬆,送了又握,卻是不敢拿出王妃的樣來刁難我,她被我搬出來的皇後嚇怕了……


    有位丫鬟腳步匆匆地跑進來附在公孫穎耳邊說了幾句話,公孫穎立即眉開眼笑,委婉地催促我快點離開,甚至還把那永結同心的擺件送給了我。


    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手裏拿著個擺件離開了公孫穎的院子。


    一出院子,我就將擺件丟給了成沁,成沁愣了愣,「小姐,你不是很喜歡這個擺件嗎?」


    我輕哼了一聲,「不喜歡。」


    成沁似乎有些無語凝噎,好半晌才問道:「那小姐你怎麽----」


    成沁沒有繼續說下去了,我卻能猜到----


    怎麽那麽厚臉皮地為了這一件東西纏著不走呢?


    我聳了聳肩,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隻是當時瞄到那個擺件,心裏就想著把它給拿走。


    永結同心……我在心底嘆了口氣,將心裏一些不該有的心思給收了起來,就當是為了膈應公孫穎好了。


    迴到了院子,臨要吹滅燭火入睡,我瞄了幾眼院門,被成沁看見了,她安慰我道:「小姐,您懷了王爺的孩子,王爺是不會忘記你的。」


    我嘴角抽了抽,「成沁,你想多了。」


    成沁不相信,輕聲提醒:「小姐,今日是王妃和王爺成親第二日,王爺會在王妃院子裏留宿的,您就不用等王爺了。」


    原來成沁把我看院門的行為看成了等夏侯冽過來……我麵上苦笑,都怪之前我在她們麵前對夏侯冽癡愛太過深入人心了……


    不過這樣也好,我沒有解釋什麽,隻是裝作惆悵地嘆了口氣,讓成沁把門給關上,要休息了。


    剛一睡著,院子外就傳來了一陣響動,我不耐地皺了皺眉頭。


    我聽見成沁跑出去開門的聲音,不一會兒,我房屋的門就被推了開來,夏侯冽身上還穿著上早朝的官府,滿臉冷凝之色。


    我疑惑地問道:「王爺,出了什麽事情嗎?」


    眼角餘光見成沁對我擠眉弄眼。我還來不及多想,門就被關上了。


    夏侯冽直接朝我走來,把我抱在了懷裏,衣服還帶著點外麵的風霜,讓我不由打了個寒顫。


    「聽你的丫鬟說,今天你特意跑去公孫穎那邊要了一個擺件?」夏侯冽的聲音一如既往清冷,又帶著絲絲低沉性感,魅惑異常。


    我眼皮一跳,心裏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預感,連忙道:「是的,我看那擺件很獨特,所以就要了過來,其他什麽都沒有,你不要多想!」


    夏侯冽仿佛沒聽到我最後一句話,眉頭一挑,幽深的目光從上到下掃了我一眼,道:「原來我家小大貓也會撒嬌粘人爭寵了。」


    我愣了愣,什麽爭寵,我從來就沒做過這種事!


    愣神間,夏侯冽已經把身上的朝服慢條斯理地脫了下來。露出了內裏寬鬆的裏衣,臉上仍是麵無表情,但眼裏卻閃過了一抹促狹的笑意。


    他手一伸,那個刻著永結同心的木頭擺件就出現在了我麵前,晃了晃。


    耳邊傳來夏侯冽的聲音:「難得小大貓第一次那麽明顯表露出來堵我的愛意,我決定滿足你。」


    我眼睛一瞪,嘴巴一張,結果下一刻嘴就被人給堵上了。


    沉醉在情海中,我恍恍惚惚地想,今晚的夏侯冽看著真不對勁……格外的熱情和溫柔,我啜泣的流淚,都得到了他溫柔的安撫……讓我有種,他會是我一生良人的錯覺感。


    媚煙,不要沉醉,緊守著自己的底線,這樣才不會陷入瘋狂……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不停迴蕩著,讓我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實。


    第二日,天一剛亮,身旁的人一有動作,我就被驚醒了過來。


    朦朧的睜開眼睛。男人已經穿好了衣服,腦海裏的困意又是一陣襲來,我閉上了眼睛。


    「小姐,小姐!」成沁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我又睜開了眼睛。


    「小姐,今日是你迴門的日子,得早起去做……」成沁的聲音就像是清脆的百靈鳥,不一會兒,我的睡意徹底被她給趕走了。


    迴門就是迴娘家,我左思右想,挑了件顏色稍稍靚麗的衣服,看著體麵點。


    雖然對公孫府一點感情都沒有,但迴門之時穿著件灰撲撲的服裝也不好。


    來到了大廳,夏侯冽已經坐在主位上喝著茶等待了。


    大廳裏有丫鬟四處走動,掀起了一股人氣,看著不會太過冷清,等了許久,公孫穎才姍姍來遲。


    她一來到,我就嗬嗬地笑了。


    真是巧,跟我身上衣服眼色一模一樣呢。


    不同的是。她雖然衣服款式比我的要精緻,但顏色亮度沒我的高,我和她站在一起,我反倒成了光鮮靚麗的那一個。


    公孫穎躺在木板上,一臉歡喜地看夏侯冽,柔柔喚了一句:「王爺」


    夏侯冽輕輕地「嗯」了一聲,公孫穎又繼續找話題跟夏侯冽聊了起來,夏侯冽也配合,雖然迴答的每一句話都惜字如金,但也起碼是迴答了。


    公孫穎臉上驕傲得意,偶爾瞥向我的眼神都帶著股挑釁,聊了好一會兒,她帶著一股優越感看向我說道:


    「萱兒妹妹,都是本王妃不好,與王爺聊得起勁,反而忽略了你。」


    我看向她,露齒一笑:「不會啊,王妃與王爺閑聊,萱兒正好可以歇息一下呢!昨天晚上王爺折騰了我許久,妾身這腰啊。到現在都是疼的,好想要躺迴床上睡上一覺。」


    公孫穎臉色一拉,笑容都僵了起來,我這句話可是正正戳到她心口去了。


    她勉強笑道:「若是你身體極為睏乏,今日迴門就王爺和王妃前去就好了。」


    我臉上笑容依然燦爛:「多謝王妃體諒,萱兒心領了,今兒是迴門的日子,萱兒在公孫府裏受過大夫人的照顧,自然要迴去看一看。」


    話一說完,我似是想到了什麽,又補了一句:「哦,對了,還有阿爹,還記得我被抬進府裏前,爹爹千叮嚀萬囑咐我一定要迴門給他看看呢。」


    補刀殺!


    此話一說,公孫穎蒼白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嫉恨,手緊緊地攥著,眸子全是不甘!


    我眼中笑意瀲灩,嫉妒吧,瘋狂的嫉妒吧……


    公孫穎恨公孫諾,因為我一來公孫諾就不在寵愛著她,而是四處照顧我。


    可是她卻從來沒想過,她從小到大的寵愛,理應有一半是我的!


    夏侯冽看過去了,公孫穎才低垂了頭將臉色給收了起來。


    「走吧。」夏侯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發話道。


    我站在原地等他先走,沒成想他與我擦肩而過時竟輕輕地牽起了我的手,在我掌心裏撓了撓,低低說了句:「調皮。」


    我立刻呆在了原地,還是成沁唿喚了好幾聲,我才迴過神來,立刻跑了出去。


    王妃和王爺大人坐在一頂轎子,我隻是個卑微的妾侍,自然不能與他們同坐,所以單獨坐了張小轎子。


    成沁是我的丫鬟,也跟著我一同坐上了轎子,她一上轎,就忍不住小聲道:「小姐,早上我去府邸各處溜了一圈,聽到府邸裏所有丫鬟都在討論昨晚王爺發火的事。」


    我低頭盯著被夏侯冽撓過的手,沒有說話。


    成沁說話不停:「聽說王妃昨晚似是做了什麽讓王爺大人不愉快的事情,王爺大人在王妃的屋子裏爆發了一陣爭吵,當時在王妃院子裏當值的丫鬟全都聽見了。」


    「爭吵過後,王爺鐵青著臉走出來,王妃的屋子裏還響起一陣砸東西的聲音呢!」


    我用另一隻沒被他摸過的手掌揉了揉手心,隨後甩了甩手道:「王妃說了些什麽,怎麽會讓王爺大人這麽生氣。」


    成沁不太確定道:「聽那些丫鬟說,聽到了那麽一兩句,王妃說大皇子很好,讓王爺多去跟大皇子走動走動。」


    我冷笑了一聲,公孫穎真是傻透了,竟然連讓夏侯冽去跟大皇子交好這種事情都說得出口!


    即使我沒特意去打聽,從成沁每天傳迴來的坊間流言這些細碎的消息中,都知道朝中是越來越緊張了,許多大臣紛紛以皇子年紀大了為由,要求皇上立太子!


    一個國家,有偉大的君王,有能夠委以重任的太子,才算是一個能綿延下去的國家。


    立儲的聲音一直都存在,隨著皇上年紀漸長,還會越來越激烈。


    現在皇上的三位皇子,大皇子和五皇子已經封王了,也就是說,夏侯冽完全能夠列為太子候選人!


    公孫穎這個蠢貨,她到底是聽信了誰的話,讓夏侯冽去親近大皇子的?


    他們兩人雖為兄弟,但現在這種局勢,尤其三皇子還未封王,夏侯冽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百官的揣測。


    這個時候,夏侯冽隻有什麽都不做,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我輕輕搖了搖頭,已經將公孫穎這個人劃入到了智障當中,她還是從小被公孫諾和大夫人教導長大的,怎麽越長越腦殘了呢……


    思忖間,公孫府就到了。


    成沁率先跳下了馬車,把我給小心翼翼地扶了下來。


    我的手摸著逐漸顯懷的假肚子,腳步輕挪,慢悠悠地在夏侯冽身後跟著。


    公孫穎對迴門還是挺期待的,催促著奴僕們快點把她給抬進去。


    公孫府外的地麵有一些碎石子。我現在是孕婦,隻能裝作小心翼翼地躲閃著這些碎石子。


    成沁擔憂的恨不得她來躺在地上,讓我踩著她的身體走過去。


    太過小心往往就會出錯,本來我走的四平八穩的,腳沒踩到碎石子,卻還是莫名的扭了一下,我眼看要摔在地麵上。


    成沁驚唿了一聲,慌忙地拉住了我,結果也連同著一起摔跤。


    關鍵時刻,還是夏侯冽一個箭步就來到了我麵前,穩穩地扶著我的手臂,我的臉撞到了他的胸膛上,這才止住了摔下去的趨勢。


    一站好,就見夏侯冽眉頭一擰,臉色黑的可怕,冷冷道:「好好走路。」


    我立刻點了點頭,小聲道:「妾身明白了,妾身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夏侯冽眉頭緩了緩,拂了拂袖子沒有離開,而是伸出了一隻手道:「扶住本王。本王的孩子要緊。」


    我愣了愣,夏侯冽忽如其來的好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這個男人,從昨天開始就讓我感覺怪怪的,似乎心情挺不錯的樣子……


    我低垂著頭,乖巧的扶著夏侯冽的手,緩緩踱步,心裏想著夏侯冽莫名心情好的原因。


    府外,公孫諾和大夫人已經站在門口處等候了。


    我和夏侯冽進去的時候,大夫人臉上的笑容變得很勉強,公孫穎更是不復之前高興的姿態。


    我心底明白是這麽迴事,進入了府內,就悄悄地捏了夏侯冽的手臂一把,然後放開了他的手。


    夏侯冽幽深的眸子注視了我好一會兒,才加快幾步追上了前麵的公孫穎。


    很快,前方就傳來了一片歡聲笑語。


    坐在大廳內,公孫諾和夏侯冽寒暄了一番。


    公孫諾按照慣例,詢問了下我們在公孫府上的生活,我和公孫穎皆迴答的中規中矩,不一會兒,大夫人就藉故想念我們。讓我們移到了另一個地方說些體己話。


    一去到了另一個屋子,門一關上,公孫穎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娘……穎兒、嗚!穎兒……」她很快就哽咽的泣不成聲,還站在門口的我不由皺了皺眉,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待我慢悠悠地走到了大夫人身邊時,還躺在木板上哭泣的公孫穎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看著我,伸出手顫巍巍地指著我,極盡委屈道:


    「娘,求您為穎兒做主……嗚!穎兒不想活了,嗚!」


    我麵無表情的看著,挺著個顯懷的肚子裝作力氣不支地坐在椅子上,看公孫穎要怎麽說。


    大夫人見公孫穎一直叫著替她做主又用手指著我,哪不明白是我和公孫穎鬧了矛盾。


    她趕緊蹲下了身子扶起了公孫穎,該不愧是母女同心麽……不一會兒,大夫人也跟著哭了出來,兩雙跟我相似的眸子都在看著我。


    這一刻,她們反倒像是卑微的僕人,而我則是盛氣淩人的主人。


    「萱兒,穎兒是你的妹妹。你明明答應過我會在王府內照顧穎兒的!」見公孫穎哭得這兒厲害,公孫大夫人率先發難。


    沒等我迴答,她又說出了我今日迴門的一堆錯事----


    「今日你和穎兒共同迴門,你很高興,我能理解,但穎兒是嫡妻,你隻是小小的妾侍,即使懷有身孕,也不能仗著孩子爬到穎兒頭上啊?」


    「你看看你的衣服,你在看看穎兒的衣服,一個妾都穿的比嫡妻要光鮮靚麗,嗚嗚!我命苦的女兒呦!」


    大夫人抬手垂了垂胸口,配合著臉上流的淚,還真有幾分悲痛的模樣。


    「衣服也就算了,你還故意在走路時歪歪扭扭裝作要摔倒的樣子,引起王爺的注意,讓王爺拋下了穎兒來到你身邊,真是好一個下馬威啊!」


    「這可是在府外,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所有人都知道王爺對你寵愛有加。冷落了穎兒,嗚!萱兒,你不是說要照顧穎兒嗎,怎麽會變成這樣……」


    大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看著好不可憐,那哭聲真是令人聽了都要肝腸寸斷。


    公孫穎艱難地把頭移到了大夫人懷裏,啜泣道:「娘,穎兒的命好苦啊,好苦啊!」


    大夫人忙拍了拍公孫穎的背部,心疼道:「不哭了不哭了,我的穎兒不哭了,你有什麽哭全都說出來,娘會替你做主的,你的阿爹也會替你做主的!」


    我將背部靠在了椅子背上,眼裏閃過一抹趣味,想要聽聽公孫穎會怎麽說。


    公孫穎恨恨道:「娘,公孫萱來王府裏根本就不安好心,我才剛成親,昨天晚上她特意晚上跑來我院子,跟我聊了一堆沒用的話。想要跟王爺見麵,好攔住他去她的院子!」


    「我用盡了辦法才將她給勸了出去,好不容易等到了王爺,和王爺就要入睡時,她又派著自己的丫鬟來我院子外大喊,說她肚子疼,把王爺給哄騙了過去!」


    「嗚嗚……娘,穎兒好慘啊,求您為穎兒做主啊……」


    我再也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聲,如此自說自話的人我隻見過兩次,一次是公孫穎的婢女,她在船上陷害我,第二次則是公孫穎了。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奴,都是一個德行!


    大夫人見我笑了,用那雙淚眼朦朧的眼睛憤怒地盯著我:「萱兒,公孫府把你從虞美人那骯髒的地方裏帶迴來,你不照顧穎兒就算了,還反過來恩將仇報!」


    「哎,大夫人,這個罪名我可擔當不上。」我輕笑搖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了這麽久的戲,是時候該走了。


    「大夫人,你們把我從虞美人裏那地方裏弄出來,萱兒是很感激,不過那些都是萱兒應得的。公孫府的大小姐本來就是我,是你們把我給弄丟了才造成我去了虞美人。」


    「歸根到底,一切都是公孫府的錯!」


    我眼睛一眯,悠悠道:「至於恩將仇報嘛,萱兒可不會承認,公孫穎是你的女兒,大夫人最清楚她的性子。」


    我走到她麵前,輕哼了一聲,聲音很小,剛好公孫穎和大夫人能夠聽清楚----


    「王妃還躺在木板上呢,王爺剛剛成親,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王妃故意強留王爺,這不是折煞王爺跟著一起受罪麽。晚上睡覺,難道要王爺躺在王妃的木板上?」


    此話一出。大夫人和公孫穎都變了臉色,尤其是公孫穎,真是殺死我的心都有了!


    她胸口上下起伏著,我和她距離很近,公孫穎隻需要伸出手重重地把我往後一推,我就會跌倒在地,我肚子裏的孩子也極有可能會沒了……


    我眼裏一片冰冷,用莫須有的孩子故意走到公孫穎麵前,引誘著公孫穎釋放出內心的魔鬼。


    公孫穎手剛一動,就被大夫人的手給死死壓住了!


    大夫人也離我很近,近到我完全能看清她被淚水沖刷的眸子,那雙眸子與我真是像啊……隻可惜裏麵全是陰險的算計……


    大夫人冷冷道:「萱兒,你和穎兒都已經嫁給神勇王爺了,就要記住,你是妾,穎兒是妻。妾不能頂撞妻,不能忤逆妻說的話,更不都爬到妻的頭上,妾做錯了事,能被妻隨意發落。」


    她轉頭盯著公孫穎,厲聲道:「穎兒,我剛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公孫穎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抖著身子說記住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大夫人這是在給公孫穎支招,讓她在王府裏打壓我呢。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妾永遠都妻的頭上……這句話說的真好,藏在袖間的拳頭微微握緊,隻要我想做夏侯冽的女人,就逃不了這些死規矩……


    跟我的生母南萱那樣,公孫諾就算在愛她,在維護她,嫡妻一句發落,公孫諾都隻能在邊上看著,無能為力……


    所以,我不會以夏侯冽女人的身份待在他身邊,我要心狠起來,我要堅強起來,我要一步步走到夏侯冽身邊,與他並肩站在一起,當他的夥伴!


    這一刻,我仿佛撥開雲霧,從未如此看清自己的心……


    我微微一笑,做出夢裏南萱的樣子----朱唇輕啟,眼尾輕挑,眸子間盡是顧盼生輝,一顰一笑透著嫵媚迷離。


    第二次從大夫人臉上看到她驚駭的模樣,我此時的模樣一定與南萱像極了……


    推開了擋在我麵前渾身僵硬的大夫人,沒管後麵公孫穎憤怒不甘的尖叫,我踏出了大廳,往夏侯冽所在的廳裏走。


    這兩人的狹隘自私,自說自話,我已經看夠了!


    「萱萱!」


    一陣清脆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愣了愣,轉頭一看,眉頭微蹙,是春花和夏竹,她們怎麽也來了?


    春花挺著個大肚子,她比我還要大一個月,還差五個月就能生了。


    旁邊的夏竹明明比春花還要大一個月,但她的肚子沒有春花的大,看著隻是比我偽裝的肚子要大一點而已。


    春花拉著我,臉上一片笑意,「我就知道今天你也會跟著迴門,特意哀求了明世子今日過來宰相府拜訪,看能不能撞到你,沒想到我運氣真好。」


    我也迴以一片笑意,手卻悄悄地將春花的手給扯開,跟春花也拉開了一點距離。


    「你們什麽時候來的,自從來到了京城我都聽不到你們的消息了。」


    春花似是沒看見我的防備,又往前走了幾步,與我身子相挨,「我們上個月就到京城了,沒想到你的肚子也這麽大了。」


    她邊說,便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我趕緊退後了幾步,用手摸著腹部擋住了春花的手,緊張道:「禦醫說了,懷有身孕的人不能摸我的肚子。」


    春花撇了撇嘴。對我如此小心翼翼感到不屑,「這有什麽,王爺的孩子就不是人了麽……」


    這話說的,真是口無遮攔,偏偏又讓人反駁不得。


    我笑著道:「春花,你是沒聽過京城的風俗,這裏孕婦之間是不能摸肚子的。因為你是孕婦,肚子裏也有一個孩子,相當於是四隻眼睛在看著我肚子裏的孩兒,孩兒會害怕的。」


    「這也是我跟你拉開距離的原因,你靠的太近,我怕你和你腹中的孩兒嚇到了我的孩兒,我也怕我也嚇到你的,所以才這樣做。」


    春花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為了麵子,還是忍不住嘀咕道:「我們又不是京城人士,何必在意這些風俗……」


    交談間,又是一道嬌俏的女生插入進來,「媚煙,春花。夏竹,好久不見啊!」


    我抬頭一看,心底一沉,還真是巧,虞美人裏四個姑娘都湊齊了。


    春花和夏竹算是特意尋了時間來公孫府看我,那麽秋月呢,她是不是也特意來找我的?


    心裏這麽想,春花就替我問了出來:「秋月,你不會是特意過來找萱萱的吧?」


    秋月跟在夏侯尊身邊,皮膚被養的水嫩光滑,整個人看上去胖了一點,透著一股成熟嫵媚的風韻。


    她冷哼了一聲,道:「我與媚煙姐從小關係極好,想要見她,去神勇王府通報一聲就行了,可不像你們,見個麵還要費盡心思的謀劃時間。」


    春花眉頭一挑,養氣功夫比在虞美人裏好多了,刺道:「是啊,關係好。好到叫她以前的名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從青樓出來的,你們的關係真是好啊!」


    秋月臉上的笑意立時掛不住了,「春花,你怎麽說話的!」


    春花嘲弄的哼了聲,「我怎麽說話的還用你教,萱小姐現在可是神勇王爺的妾侍,比我們這種無名無分地位要高的多,就連一些大戶人家的嫡妻都要恭維她。」


    「我仗著跟她以前的關係,叫她一聲萱萱以表情誼,可不會像你這樣不懂規矩。」


    我觀察著她們三人,幾月不見,春花嘴皮功夫是越來越修煉到家了,秋月也比之前的更驕傲張揚,唯有夏竹。


    夏竹一直低垂著頭,我看不清她的臉,但從她外露出的手臂----幹癟枯槁,可以看出她過的很不好。


    我眉頭一皺,夏竹怎麽會變成這樣?


    來到了京城中,這裏名醫匯聚。她應該能查出來身體並沒有蠱毒這個禍害,會更加放心才是,現在來看,她過的反而比晉州的還要不好。


    秋月與春花鬥了好一會兒的嘴,怎麽說也說不過春花,便直接放棄了,拉著我和夏竹的手道:


    「媚煙姐,夏竹姐,剛剛我進來時看見了不遠處有個涼亭,漂亮極了,我們去那邊聊天說話吧。」


    我心一凜,最後一次見麵,秋月把我推入了河水中那得逞邪惡的光芒,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幾月不見,她竟然還能像個沒事人那樣拉著我的手,與我訴說姐妹情深,這古代啊,人人可真是影帝影後……


    嗬嗬……我在心裏冷嘲了一聲,眼眸一片涼薄,倒要看看秋月要弄什麽花樣。


    春花在後麵跟著。不屑道:「誰不知道你昨天跑上了明王府找過夏竹啊,何必裝成一副幾月不見的樣子。」


    我瞄了眼秋月,秋月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緩了好一會兒才道:「春花,我和夏竹姐妹情深,不行嗎?」


    春花嗤笑了一聲:「夏竹都沒說話呢,你這麽迫不及待的開口跳出來幹啥。」


    秋月臉色更加難看了,我瞄了眼夏竹,她仍是低垂著頭,一語不發。


    我眉頭輕輕一皺,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秋月選擇的亭子位置真好,下麵就是一處水潭,偏偏我們坐上去的椅子還沒有護欄,一不小心,身子就會倒在湖水裏。


    看到這個亭子,我眼眸一利,將秋月的心思就猜了個大半。


    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想盡千般手段隻為了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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