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清秋的口中,得知了當年的事情,蘇漸驚訝之餘,感觸頗多。


    蘇漸完全能感受到當年,莊玄青有多麽傷心。


    她暗戀著楚清秋,楚清秋卻隻愛顏清霜,未曾認真地看過她一眼。


    她終於好不容易等到了四師叔顏清霜的末日來臨,甚至親身前去,參與剿殺她和雪長空的行動——她必然存著公報私信的心,並且心裏一定很快意,很得意,帶著很大的希望。她當然希望看著她死在自己的麵前,當然也希望她死後,那麽她也就有機會占據楚清秋的心。


    可是她最後的希望,也被楚清秋親手打破。


    蘇漸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同情她。


    一個女人,被一個男人傷的如此深,她的確有理由恨他。


    可是,她恨的理由,也很沒有道理。畢竟,這個男人並不喜歡她,甚至,除了愧疚,這個男人對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一點其他情感。


    如果是這個男人喜新厭舊,負心薄幸,那麽,這個女人有理由恨他。


    可是,這個男人的心裏,從來沒有她任何一點的影子。


    甚至,不願意來見她。


    所以他很同情她。同情她的無知,同情她的癡情,同情她的愚蠢……


    蘇漸歎了口氣,然後說:“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楚清秋望向蘇漸身後的那座大殿,看著大殿宮牆上的那些石刻,似有所思。


    蘇漸迴頭,隱約猜到了楚清秋的用意。他迴頭看那個書生,看著殿外緩緩蠕動,卻無法再侵入半分的那些血色,豁然開朗。


    不等蘇漸恍然大悟,楚清秋說:“你後麵的那些棋刻,很有意思。它們每一個都帶著自己的力量,聯合起來,居然可以鎮壓這血殺之術的能力。這是一種陣法,也是一種道。我說不出它的全部涵義,但是我能從裏麵感受到,超越人世的力量——這是你自己悟到的?”


    蘇漸赧然道:“我哪裏有那個本事……這是我從絕穀裏的一個神殿中,學到的道法。”


    蘇漸突然發現,這個看似木訥和低情商的師叔,雖然為人處事方麵有讓人無法接受一麵,但是他的悟性真的很強。這個棋刻的力量,蘇漸是在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的。而師叔楚清秋居然一眼就看了出來,並且能看出內裏乾坤,真是了不得的家夥。


    在心裏糾正了“家夥”這兩個字之後,蘇漸虛心道:“這個棋刻難道可以克製血殺之力?”


    楚清秋點點頭,沉吟道:“應該不難。血殺之力,無非是幻術的一種。既然力量來自施術者,那麽隻要能夠打敗施術者就可以了。正如你觸碰了我,你就會被血殺之力侵蝕一樣,她到現在也不殺你我,就是因為她已經沒有餘力,在控製、並且不想觸碰我們的情況下殺死我們。因為如果她一旦碰到我們,她自己也會被血殺之力侵蝕。所以,唯一能夠和莊玄青比拚念力的,隻有你,蘇漸。”


    蘇漸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她遲遲沒有動手殺我們——想不到血殺居然連施術者都不敢觸碰,真是可怕。”


    楚清秋又道:“我的念力已經損耗不少,目前,無法在不利的情況下反控她。蘇漸,我們能不能活下來,就靠你了。”


    蘇漸一下子變得很沒有信心。


    能夠殺死無憂境的修行者,曾經一度讓蘇漸對自己的力量感到很恐懼——換種說法,就是他對自己的力量很滿意,也很自信。隻不過,憑他現在的實力,想要和一個同樣可以源源不斷生出念力的逍遙境修行者比拚念力,這種做法,就像讓一個小孩子和一個大人戰鬥。就算讓那個小孩子連續不斷地打大人十拳,也未必比得上大人的一拳。


    何況,在這種情況下,蘇漸還不如一個小孩子。


    “我該怎麽做?”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血殺之術對你沒用。至少,它無法侵蝕你的念宮,那麽你就不會被封印。而我,雖然已經被封印了八成功力,但是,我想我還是可以拚著修為受損的風險,幫你製造一個空隙。”


    蘇漸黯淡的眼睛終於亮了幾分,他在念宮的地麵上坐著,看著外麵的滔滔血海,神色漸漸凝重。


    突然,他站起身子,高聲道:“好。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我們拚了!”


    楚清秋讚賞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這話說的好,雖然豪邁之意不足,但是總算是看透了生死,我很喜歡。”


    蘇漸無語地說:“師叔你就不要損我了……不過,你要怎樣才能製造出空隙呢?”


    楚清秋看著那些漸漸要攀上自己腰部的血色,微顯愁容。


    然後,他輕聲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


    樹林間,一片死寂。


    血色在楚清秋的臉上漸漸蔓延,漸漸地似要塗滿他的臉。


    那些被血紋分割的皮膚,已經徹底枯萎,然後被血色塗滿。


    這些血色卻又不顯得血腥黯淡,而是有些接近玫瑰的紅,顯得妖豔。


    而蘇漸,早就已經被血色覆蓋;從遠處看去,他仿佛一個被血色琥珀包裹的玉雕,周身上下,再找不到一絲的完好之處。


    莊玄青快意地哈哈大笑。


    “現在,我看你還怎麽離開我?”


    她的聲音略帶著沙啞,也帶著些痛楚。那些痛楚無人知,無人懂,她也不需要人懂。


    她看著蘇漸的手,眼神裏,有一絲厭惡。


    這個少年搭在楚清秋身上的手,讓這個血玉的雕塑不完美。


    血殺之術,看似是以血殺之力侵蝕對方,實際上,更加厲害之處在於它是一個幻術。不僅能夠封印對方的身軀經脈,還能夠封印對方的念宮。但是,問題在於這個術實在是太過強大,所以就算是施術者本人,在對方完全被封印之前,也無法碰觸對方。


    否則,她早就把那隻手給擰斷。


    “哼,白鹿書院的學生們,還是那麽惹人心煩。”


    她的狂熱眼神漸漸變得陰戾。


    她卻沒有餘力再對蘇漸出手。因為,她需要不斷地消耗念力,維持這個術,直到楚清秋徹底崩潰。


    可就在這時,蘇漸的臉上,那被血色完全覆蓋的臉龐,突然裂開了一條細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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