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玄青的消失,不過是一個插曲。在戰場上,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喪生。就算她當時已經是坐忘巔峰,隨時可以踏入無憂的妙境,可是,也不過是一個應天書院的弟子。在這個哪怕是一宗宗主都可能隨時喪命的可怕戰場上,她的消失,並不足為奇。


    可是,誰能想到,她居然能成為一個神秘宗門的宗主?


    莊玄青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蘇漸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她的過去,他也不知道她的現在。


    但是,總有人知道。


    比如,楚清秋。


    那個書生來到了蘇漸的宮殿外,看著蘇漸,身上不染半點血紅。


    蘇漸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來的;不過他又想到自己和他的身軀有所接觸,所以他能來,也不是什麽特別奇怪的事情。


    蘇漸看著楚清秋站在念宮外的血泊裏,無奈道:“是楚師叔對吧?弟子是馮清源先生的親傳弟子,現在情況特殊,恕弟子不能遠迎。”


    楚清秋也沒有進來的意思,他甚至沒有看蘇漸,而是把目光投射到蘇漸的念宮裏,那十盤棋刻上。


    那些棋刻,原本是刻在那座神國神殿之上的,如今,卻被蘇漸化實為虛,刻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或者說念宮裏。蘇漸這一手原本隻是為了鞏固體內的元氣和念力;想不到,今天卻能依仗這些棋刻的力量,阻攔住那些“血殺”之力。


    楚清秋看了一下,並沒有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說:“你的實力,很強。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遠不如你。”


    一般人聽到這種話,想必會飄飄然。但是蘇漸並不認為自己有多強大,至少,在這個男人的麵前,他很難飄飄然。


    這個書生,就是自己的師叔。蘇漸到現在還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的確,他很強。


    但是,他如今已經將近二十,還隻是坐忘巔峰;而那個書生,二十二歲之前,就已經修煉到了無憂境。蘇漸靠的是這個身體本主的經驗,而那個書生都是自學成才。


    蘇漸哪裏敢厚著臉皮自誇自滿,連忙說:“師叔謬讚了。”


    “你很謙虛,很好。滿招損,謙受益。我很喜歡。”


    蘇漸撇了撇嘴巴,說:“師叔啊,我們現在沒時間閑聊。”


    書生看了一眼地麵,看著那些血流汙了自己的鞋,蹙眉,不喜。


    於是那些血色便緩緩退開,往四麵八方流動。


    蘇漸看到了這一幕,心中大喜,道:“原來師叔並不怕這個什麽血殺,完全是裝的?”


    書生搖搖頭,道:“就算是我,也沒辦法解除血殺之術。玄青的能力隱隱高過我,我打不過她。”


    蘇漸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他無力坐在地上,說:“那我們就在這裏等死?”


    楚清秋又搖搖頭,指著蘇漸,笑道:“可是你可以。”


    蘇漸垂頭喪氣地擺擺手,說道:“你別開玩笑了,你看到了,我現在也隻是勉強自保。如果那個女人願意,隨時可以取我小命。師叔啊,如果你有什麽招就趕緊用吧。要不然,咱倆就要在這裏交代了。”


    楚清秋搖搖頭,很認真地對蘇漸說:“就算是我師兄,也未必能破解她的血殺。因為她的念力與你類似,能夠循環生滅,用之不盡。”


    蘇漸愕然。


    然後,他很快明白,楚清秋的意思。


    “你是說,你原本可以克製她,但是她的念力充沛,所以你才沒有辦法?”


    楚清秋讚許地點點頭,對蘇漸說:“血殺之術源於施術者的念力,而不是心血,所以介於虛實之間,看似傷身,實則傷神。她的念力無比充沛,雖然境界不穩,但卻正好可以克製我念力不足的弱點。”


    楚清秋身為逍遙境修行者,竟然說自己念力不足,蘇漸有點沒辦法接受。


    不過,那個莊玄青既然已經身為玉衡宗的宗主,想必對那本《坐忘經》也是有所修煉,說不定也已經練到了境界穩固而不墮的層次。


    之所以之前她屢屢處於下風,卻仍然不見敗狀,想必也靠這本《坐忘經》的功法。


    就在這時,楚清秋又說:“再者,當年我已經負了清霜,不能再負她。我也不忍傷她,所以這件事情,隻有你來做。”


    蘇漸恐懼地說:“得了吧,人家是逍遙境的,我隻是一個坐忘……”


    “境界隻是境界,一個人的強弱,豈是境界念力便可一概而論的?初代院長大人當年晉入化夢境之時,還不是險些被一個無憂境的意師打敗。境界並不是實力的全部,如果你對敵人的境界產生恐懼,那麽,你就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


    蘇漸默然看著地麵那些刺眼的鮮血,看著遠處那片紅色的海,問道:“為什麽她這樣恨你?這個法術兇險異常,如果稍有不慎,便有反噬之虞。她竟然把這種法術修煉到如此強大的境界,想必,對你的恨也很深。”


    楚清秋看著蘇漸,似乎在等他做決定。


    就在這時,那些血色再次湧了過來,緩慢而堅定地往他的膝蓋湧去。


    “當年我為了救清霜的孩子還有雪長空,於敵群之中,左衝右突,見人便殺。不曾想,她突然出手,要搶那個孩子。我心急之下,對她出手重了些。這些年來,我一直躲避著書院的人。其實,或許也存著躲著她的心思。隻不過,她卻一直沒有放下……”


    蘇漸默然。


    他想到了爾嵐。


    如果那個時候,不是為了救南萱,他出手也不會那麽重,慕容羽也不會死,那麽他說不定就可以帶迴爾嵐。


    可是,爾嵐現在因為哥哥的死,那麽的痛恨自己,甚至詛咒自己。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爾嵐說的話。


    “我,慕容爾嵐,歃血為誓!蘇漸,你若此生與另一個女人成親,我必殺你全家!”


    “我必……殺你。”


    這些話,深深地刻在蘇漸的心裏。


    這或許,也是他一直沒有讓南萱走進自己內心的原因之一。


    他並不怕爾嵐殺自己。


    他隻是覺得對不起她。


    如果終生不娶能讓她好受些,就算是終生不娶,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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