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雋原地起跳,退後三尺,咽了口唾沫,完全失去耐心地開口:“姑娘有什麽話就快點說吧,在下還要早點迴家。”


    安兮兮撅起嘴,嗲聲嗲氣地嗔怪:“討厭,急什麽嘛。今晚是七夕,公子難道不想……”


    “我不想,我沒有,你別胡說。”他又不是色鬼,色鬼也不能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啊。


    “可是人家想啊,人家已經仰慕公子許久了。”安兮兮翹起蘭花指托在下巴處,腦袋左右擺動,妖嬈地說。從前她看林嬌嬌這麽跟她相公撒嬌,她相公立刻就答應了她所有的要求,可見這是一記必殺技,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住。


    果然,她見顧雋渾身抖了一抖,非常難受的樣子。


    “不會吧,我無權無勢,沒才沒物的,有什麽值得姑娘仰慕的?”顧雋暗道要命,這不僅是個女鬼,還是個看起來不太高雅的女鬼。她該不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公子出身名門,家學淵源,這還不值得仰慕嗎?”


    “不不,你誤會了,我並沒有你想象的這麽好,其實我家道中落,食不果腹。”


    “公子飽讀詩書,滿腹才氣。”


    “死記硬背而已。”


    “公子年輕俊美,一表人才。”


    “皮囊總有老去的時候,何況俊美的人天下千千萬,我又算得上什麽?”


    安兮兮被他噎得火冒三丈,抬手狠狠拍了下桌子發泄怒氣。閉上你的嘴,老娘就是喜歡你,不行嗎?


    看見顧雋愣住的表情,又意識到失態,急忙捏起蘭花指:“公子怎麽這樣嘛,人家對公子的一往情深,豈是輕易就可以改變的?”說完,急忙打開那兩壺酒:“公子,趁著這佳節良宵,你我何不共飲幾杯?”


    顧雋不發一言,腦子裏還在迴味她剛剛拍桌子的動作,不知為何,她一拍桌子,他反而沒有那麽慌了,還莫名有種……親切感?


    他還納悶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麵前的酒壺打開,一股醇厚熟悉的酒味衝了出來,在他腦子裏打開了個缺口,顧雋晃神了一會兒,然後仿佛當頭棒喝,慢慢直起腰板,原本青白的臉色也終於恢複血色。


    是啊,一個人的秉性,豈是輕易可以改變的,就像安家酒樓招牌的七步醉,即便和其他酒混在一起,也絕不會失了它的味道;安兮兮就算換了身衣服,蒙了層麵紗,也當不了個淑女。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居然真以為遇到了女鬼。就算她化成灰,他也應該一早認出來才對。要不是那棵樹,這個紙紮鋪……


    顧雋暗暗握緊拳頭,你死定了,安兮兮。


    認清眼前的人,他的心態瞬間變得大不相同,現在他不僅不想走,還很怕不能多待會兒。他特別想知道,安兮兮今晚把他約出來的目的是什麽?總不見得是真喜歡他吧?


    “姑娘說得對,是我太謹慎了。”顧雋改口道,“能得到姑娘喜歡,是在下三生有幸才是。既然如此,那我們別再浪費時間了。”


    顧雋一邊說一邊站起來,作勢去解腰帶。


    安兮兮瞪大了眼睛,這廝是什麽色中餓鬼,要不要這麽猴急?再說,這可不在她的計劃以內啊。


    “公子且慢,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安兮兮急忙止住他的動作,“酒還沒喝呢。”


    “喝什麽酒?你們女孩子不是最討厭一身酒氣的男人嗎?”顧雋反駁她,倏地靠近了幾分,“除非,你先喝。”


    他盯著她那層麵紗出神,安兮兮也看出來了,他是想看她的廬山真麵目,如果她不同意,他肯定趁勢輕薄,但如果她喝,勢必要掀開麵紗,真是進退兩難。


    好在,她很快轉過彎來:“除非,我喝一杯,你喝三杯。”


    想灌醉他?顧雋冷笑,整個京城能讓他醉的酒,至今還沒出現呢。


    “好啊。”他爽快地同意了。


    安兮兮立刻取來杯子,給兩人各斟了一杯,做了個請的姿勢。顧雋也不磨嘰,直接仰頭一飲而盡,安兮兮迅速又給他倒了一杯,直到第三杯,顧雋剛喝完,就看見安兮兮的杯子裏已經空了,麵紗上殘留著一點酒漬,顯然是趁他仰頭瞬間急匆匆喝完留下的。


    看不出,她還有點小機智。


    顧雋轉了轉空杯子:“酒喝完了,現在是不是該……”


    安兮兮迅速又把酒滿上:“這才剛開始呢,老規矩哦,你三杯我一杯。”


    想如法炮製?做夢。顧雋心想,等第三杯的時候,他突如其來殺她個措手不及,看她到時候怎麽辦。


    然而他失算了,這次第二杯酒剛放下,安兮兮的杯子便空了。


    她居然知道隨機應變,顧雋簡直懷疑這是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粗線條的安家大小姐了。


    安兮兮麵紗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當然知道顧雋不是傻子,上了一次當絕不會再有第二次,所以適當做出些戰術調整是很有必要的。隻要按照這個方法,讓顧雋摸不準她在第幾杯下手,她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她打著如意算盤,正要繼續灌顧雋,誰知手還沒碰到酒壺,卻被他搶了先。他起身奪過酒壺,仰頭一股腦喝了個幹淨,再低頭的時候,眼神裏多了幾分迷離,吐字也帶了未勻的氣息。


    “喝完了,可以做別的事了吧?”


    也不知道是酒太過辛辣嗆了他的喉嚨,還是她剛剛喝的那杯酒開始上頭,安兮兮竟然覺得這嗓音該死的有男子氣概,甚至想聽他再講一遍。


    “你說什麽?”糟糕,她的腦子管不住嘴了。


    就見顧雋笑了笑,湊近她,把話又重複了一遍:“我說……酒喝完了,是不是可以做點別的事了?”


    要死了,這迴她不僅覺得聲音好聽,就連這個人看起來,都開始順眼。


    被這種可怕念頭嚇了一跳,安兮兮心髒噗通狂跳,急忙打開另一壺酒,連麵紗也沒來得及揭開,猛灌了兩口壓驚,結果喝得太急,瞬間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麽會有這麽笨的人啊?顧雋眉頭一皺,下意識走過去,伸出手替她順背,剛貼上去,便感覺安兮兮身體一僵,他也瞬間反應過來,猛地縮迴手。


    搞什麽?他居然幫安兮兮順背?他是中邪了嗎?還是說,酒裏有藥?不對啊,她也喝了酒,為什麽沒事?


    顧雋這麽想著,一低頭就見安兮兮麵紗上方裸露的肌膚一寸寸變紅,一直紅到了耳根之處。雖說屋裏的燈光昏黃,但這麽明顯的變化,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


    所以是不惜自己也喝下毒酒來迷惑他嗎?好狠你個安兮兮。


    安兮兮不知道顧雋此時腦子裏正經曆著什麽樣的風起雲湧,在她咳得差點昏過去的時候,她看見窗外有人影一閃而過,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一盞茶的時間已經到了?看樣子,雙喜已經行動了。也幸虧有雙喜,不然她差點就被顧雋這狐媚書生勾去魂魄了。


    安兮兮在心裏暗自慶幸,從方才顧雋的種種表現來看,他顯然已經色令智昏,滿腦子都隻想跟她幹一些不可見人的勾當,完全沒有什麽禮義廉恥的觀念了。這個時候,隻要她輕輕一個誘導,他自然會落入她的圈套。


    想到這,安兮兮站起身來,本想假裝酒醉倒進顧雋懷裏,將他的神智推向穀底,沒想到自家的酒這麽上頭,她竟然真的連腳跟都站不穩,晃晃悠悠地正好倒向顧雋那邊。


    就在她以為顧雋會順勢接住她的時候,這廝居然一個旋身完美地避開了她,她就這麽直挺挺地摔趴在地上。


    三個問號在安兮兮腦子裏唰唰冒出來:發生了什麽?她在哪裏?她是誰?


    她一抬頭,昏黃的光線中,顧雋站在原地,麵容清冷地看著她,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冷笑。


    她怔忪了下,眨了眨眼,又見顧雋急匆匆地過來攙她,神情關切。


    “哎呀,姑娘怎麽摔了?我還以為姑娘是在跟我玩呢,區區幾杯酒,不至於醉倒姑娘吧?”


    原來他是以為她在玩,怪不得呢,怎麽可能有人能抵擋得這樣的誘惑。


    安兮兮鬆了口氣,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


    顧雋雙眸冷冷地盯著眼前這個戴麵紗卻持續散發著致命誘惑的女人,內心道了句好險,要不是他定力夠高,就憑她下在酒裏的藥,隻怕這會子他已經敗在她的美人計下了。雖然他還不知道安兮兮親自玩這出美人計圖的是什麽,但憑他這麽多年對她的了解,肯定居心不良。


    絕對不能被她得逞。


    誰知他剛把安兮兮扶起來,她便順勢偎依到他懷裏:“公子剛剛說的對,春宵苦短,我們是不應該浪費時間。不過,在此之前,小女子想要公子一句承諾。”


    “什麽承諾?”


    “若是今晚咱倆……,公子難道不該給小女子一個名分嗎?”


    “當然……應該了。”顧雋飛速地轉動腦子,總覺得好像抓住了一絲頭緒,可又被什麽阻礙了一樣。隨後,他發現了問題所在,安兮兮這樣靠在他懷裏,他根本無法思考!


    理智告訴他,現在他應該直接推開她,離她要多遠有多遠,明哲保身;但顯然剛剛那壺酒衝淡了他的理智,他居然就任由她這麽趴在他心口的地方,而且,他的心跳已經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了……


    聽著顧雋急促的心跳聲,安兮兮踏實了許多,看來剛剛果然是個意外,就說嘛,這種書呆子怎麽可能逃得過她的手掌心?是時候讓大戲上場了。


    “那公子還不說?”她催促顧雋。


    顧雋雖然還未理出頭緒,但對安兮兮的理解讓他至少知道一件事:不能被安兮兮牽著鼻子走。她既然要他給承諾,他偏不能如她的願。


    “那不知道姑娘對我又有什麽承諾呢?”


    “什麽?”


    “姑娘方才不是說,對我仰慕已久嗎?既然如此,姑娘難道不該給在下一個承諾嗎?”


    安兮兮內心暗自咒罵,隻聽說過男人油嘴滑舌哄騙女人的,哪裏有男人要女人給承諾的?她怎麽知道女人要給什麽承諾?不管了,隨便吧。


    “那是自然的,我……”


    “且慢。”顧雋打斷她,“在此之前,我還想知道,姑娘有多喜歡在下?是如小溪流水那般的清淺,還是,泰嶽大海那樣的山高水深?”


    “當然是山高水深了。”


    “山高水深又怎麽能聊聊幾字說完,這樣吧,我們坐下來,姑娘好好詳細說說。”


    顧雋將她扶正,她一從自己的身上離開,他的腦子也瞬間清醒起來,更發現了倒映在牆上的窗外的人影。他也終於明白,安兮兮今晚的目是什麽。


    要麽怎麽說最毒婦人心呢,連這種陰招她都能使得出來,這是要他死啊。


    既然她不仁,那就不要怪他不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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