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說:“您要打我,要罵我,我沒二話。但苗苑是我老婆,您不能動她。她有什麽錯,有什麽地方讓您不滿意了,您告訴我,該她的錯我會教訓她,但是您自己不能動那個手。我在她們家的時候,她家人對我非常好,她媽把人交給我,我就得保護她,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到她,包括您在內!”

    韋若祺張口欲辯,卻發現她根本不敢直視陳默的眼睛,眼前這個兒子簡直是陌生的,她這才發現原來這麽多年他一直讓著她,原來她的兒子真的發怒了,是這樣的。原來這麽多年來,他都沒有真正生她的氣,今天終於發火了,卻是為了一個外人。

    “你給我滾!”韋若祺由然的絕望,心口冰涼徹骨

    陳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帶上苗苑轉身就走。關門聲響過很久很久,陳正平才慢慢坐下來:“又怎麽了?你怎麽能打人呢?”

    韋若祺心酸之極,歇斯底裏的大喊:“怪我??你怪我?我好心好意我有什麽錯,我錯就錯在生出那個狼心狗肺的兒子,娶迴個好媳婦,不幹人事,不知好歹!!!”

    “你還想怎麽樣?”陳正平握著拐杖用力搗著地麵:“你還嫌這個家裏不夠冷清是不是?你這個人呐,一輩子就不知道你兒子要什麽。你這輩子就不知道要給人留點餘地!你以為你讓他滾了他會怕嗎?你聽他那個意思,人家小姑娘對他知冷知熱的,人家娘家對他多客氣,你鬧吧,再鬧,由著你那個破性子使勁的鬧,再鬧幾次,你兒子就是人家的了,人家爹媽可樂意接手呢!是哪,你兒子有人品的,不會真的不管我們,怎麽管呢,生病落痛的過來看看,付付醫藥費。你在乎嗎?反正我不在乎,錢我有的是,人我請得起,可那不是我兒子!!”

    韋若祺愣了,心口疼,腦子裏也疼,好像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偏偏想哭還哭不出來,眼淚凝在眼眶裏,憋得腦仁像要炸開來似的。她用一種幾乎是虛弱的聲音極度委屈的哭訴著,來龍去脈,她的打算,苗苑的不可理喻。

    “我年齡就快到了,年底就要退了,你的身體在那裏,也不可能再出來幹了,我為什麽……我為了什麽?我為了我自己嗎?”韋若祺心中氣苦。

    陳正平聽完長長歎氣:“你知道你這輩子就毀在什麽上麵嗎?自以為是!總以為自己是對的,什麽都聽不進,好心都讓你辦成壞事。”

    這世上或者有人能在盛怒時也聽得進忠告,但那絕不會是韋若祺,陳正平說完這句也倦了,蹣跚垂步,拄起拐杖慢慢的躲進書

    房裏。韋若祺終於感覺到眼眶裏熱辣辣的,好像有什麽液體在流出來,可她又不想哭了,此刻這房間裏空無一人,陳默走了,陳正平也走了,她這把辛酸淚,又流給誰看呢?

    苗苑那皮膚素來愛顯印子,一會兒的功夫,紅通通的掌印已經漲起來,半張臉腫得像豬頭,走在路上半條街的人都在盯著她看。苗苑心裏又是惱火又是委屈,一出小區大門就迫不及待的打車。陳默一直緊緊的攥著她的手腕,一聲不吭的坐著,臉色鐵青,出租車司機被這把邪火壓著,連大氣兒都沒敢喘一下,悄沒聲兒的把倆人送迴了家。

    平心而論,聽完陳默當時在韋若祺麵前說得那幾句話,苗苑心裏已經不生氣了,可是這一路過來擺這麽大個臭臉又算什麽意思,她隻覺莫名其妙。

    苗苑記得網上說,家庭暴力這種事可一絕不可二,第一次就要鬧得天崩地裂,要讓對方明白你的立場你的底限,明白你對此深惡痛絕,絕對不能讓他打順了手。這次雖然不是陳默的錯,可那畢竟也是他媽,苗苑感覺如果讓韋若祺這此打順了手也絕對是件可怕的事兒。苗苑思前想後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出了錯,於是也就心安理得唬上了臉,就這麽跟陳默僵持著。

    她心想你嚇我??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剛一進家門,苗苑就嚷嚷著想要先發製人,她努力掙紮著想要脫出手腕,陳默也不理她,一腳踢開房門,輕而易舉的捉住她的雙手把人推到床上。苗苑頓時火大,一翻身就想坐起來,被陳默緊緊的捏住了雙肩。

    “閉嘴!”陳默啞聲低吼。

    苗苑倒吸了一口冷氣,一肚子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她看到陳默的眼底有一絲血色的紅印,非常駭人的模樣,苗苑不自覺的抬起手,想要觸碰他,卻又有些怯怯的蜷起手指,停在了中途。

    “陳默?”苗苑有些慌了。

    “從今天開始,就從現在,你再敢說離婚,我明天就把字簽好拿給你。”陳默說:“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我說到做倒。”

    苗苑頓時傻了。

    陳默慢慢鬆開手,牙根咬緊,肌肉繃出剛直的線條。苗苑呆呆的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麽好,半晌,陳默像終於受不了似的轉身離開,書房的門重重關上,巨大的聲響嚇得苗苑一哆嗦。

    苗苑獨自愣了好久也沒醒過神,這這……這算什麽事兒呀!陳默這算是在抽哪門子的瘋啊?現實與想象天差地別,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要柔情蜜意的道個歉,然後許諾會永遠保護她才對麽?怎麽

    ……

    苗苑一邊窩火一邊委屈,生起氣來把床邊的大兔子拎過來使勁兒的捶,死陳默罵了一千遍,終於累了,一頭紮進枕頭裏放聲大哭起來。

    真是見鬼了,這麽些日子她為了誰?好好的改發型,改衣著,留心那些本來不關心的國家大事,說話做事都小心謹慎的她為什麽?還不是為了大家相處能融洽點,為了他那個媽能別這麽硌應人。苗苑越想越難過,忍不住就想跳起來去書房找陳默:這樣不行,我們兩個得再擺擺道理,我哪裏做得不好了,你憑什麽還敢對我吼?

    門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一時近了一時又遠,終於,推開門進來,苗苑堵氣把臉埋在枕頭堆裏假裝聽不到,一個還帶著濕意的硬乎乎的東西碰了碰她的肩,苗苑氣唿唿的把頭抬起來瞪過去,卻看到陳默站在床邊,手裏拿著一盒切碎了的蘋果。

    苗苑愣了一會兒,抽了抽鼻子一古碌爬起來,她兇巴巴的把盒子搶下來抱進懷裏,含糊不清的嚷道:“叉子呢?讓我用手抓啊!”

    陳默連忙出去給她拿了一隻。

    苗苑買吃食都不小氣,這蘋果按理應該是很好吃的,可是她慢慢的嚼著,一時味如嚼蠟,一時又覺得甜得過分,於是心情也就像這蘋果那樣,一時歡喜一時惱火。

    苗苑抹了抹眼淚,仿佛已經很滄桑似的感慨:“看來我得多買點蘋果備著。”

    “一個就行了。”陳默說。

    “那夏天沒蘋果了怎麽辦?”

    陳默躊躇了一下,問道:“西瓜你吃嗎?”

    苗苑終於忍不住笑了。

    “宵夜吃嗎?”苗苑說。

    “吃。”陳默馬上點頭。

    現在是下午三點,窗外陽光明媚,苗苑在廚房裏煮著酒釀小圓子——當夜宵。

    當然,平心而論她現在還怒著,且不論之前積蓄下來的宿怨,就單單說今天,莫名其妙的就讓她換工作了,莫名其妙的吵起來還連累她媽,莫名其妙的居然還給她一巴掌……迴到家,陳默沒有一點柔情半分歉意不說,竟然還敢吼她,眼睛瞪得那麽兇,苗苑想起來就是一陣惱火。這麽些個亂七八糟的麻煩事目前全鬱在心裏,沉甸甸的全壓著,可她還是爬起來煮宵夜了,因為陳默已經先給她切了個蘋果。

    這種無言的默契很難形容,苗苑隻是朦朧的感覺到;好吧,雖然我是有理由生氣的,有權利擺擺樣子的,可是既然陳默已經搬梯子過來了,就先下吧,還有

    什麽話,等咱們迴平地了再細說。

    苗苑想起結婚之初他們兩個鬧冷戰,拖了好幾天拖到三更半夜才和解;現在就好多了嘛,當天下午茶時分就能坐下來一起吃宵夜了。

    這是什麽?這就是進步啊!

    苗苑失手放了太多的糖,小圓子甜得幾乎有點膩,好在煮得不多,兩個人一人一小碗慢慢的吃著。苗苑看著自己碗裏白乎乎軟綿綿的粉圓,慢慢解釋方才發生的事,韋若祺讓她去考研她不樂意什麽的,言及對方父母,苗苑的理智說你得留下點餘地,可是情感在說到那一巴掌的時候還是爆了。

    “我爸從來都沒有打過我,我媽都有十幾年沒打我了。”苗苑很憤怒:“她還打我巴掌,我媽都沒打過我巴掌。”

    陳默低聲說著對不起,伸手摸了摸苗苑的臉頰,指下的皮肉紅腫著微微發熱,陳默像有些燙到似的縮了手。

    苗苑狠狠的瞪了一眼陳默,不滿的控訴:“你也不幫我,迴家還對我吼,我才叫倒黴呢……”

    “別說離婚,我不想聽。”陳默一手捏著勺子指節繃得發白。

    “我當時都氣糊塗了,你就跟我較這個真兒?”苗苑大怒,聲音提了好幾度。

    “我知道你這次不是認真的,可我不想聽,你知道我這個人很當真,我不想聽你說那兩個字,我受不了。從小我媽就這樣,氣頭上什麽話都能說,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你也這樣。就算將來哪天你真的跟我過不下去了,也別說。家裏錢在哪裏你知道,你要什麽都拿走,我什麽都給你,離婚就別再迴來,這輩子別讓我看見你。”

    苗苑看到陳默眼眶發紅,原本,陳默的瞳仁是黑色的,那是一種閃著堅硬冷光的純粹的黑,可是此刻生出波動,那是一種無可形容的近乎於心痛的溫柔。

    “你你……你別難受啊,是我不好,我亂說話,我以後再也不說了,我保證。”苗苑馬上慌了手腳,心疼的一塌糊塗。

    陳默慢慢的把苗苑拉近,抱到腿上,他又聽到那單薄的胸脯中驚慌亂跳的小心髒。他原以為,柔弱會是這個女孩最大的優點,這樣,他就能憑借他的強硬束縛她,帶著她一並走下去。可是現在才發現不是的,再柔弱的女孩子都可以逃開他,隻要她真的想離開;其實再強硬的女孩子也能陪伴他,隻要她真的願意陪伴。

    是的,其實那一切的一切中,真正重要的,是她是否願意,她是否願意堅持。

    “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別這

    樣。”陳默交錯雙臂把苗苑鎖在懷裏。

    別這樣,輕易就失望,輕易就放棄,像原來一樣。

    別這樣,以為還能分手,以為總能離婚,像別人那樣。

    別這樣,我不喜歡。

    24.

    “我知道,我知道呀,我以後再也不說了,”苗苑急得眼淚直流:“我保證,我們都要好好的,我們不分開,我們一家子……”苗苑拉過陳默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一家子,還有寶寶,我們都好好過。我怎麽會跟你離婚呢?你那麽好,我怎麽舍得離開你。”

    “我不好,也不行。”陳默說。

    “行行,你不好我們也不離婚,我打你,我把你教好。”苗苑有些想笑,眼眶濕了又幹:“我們怎麽都不散夥,吵架了也要和好,就算不愛了,我們就再談一次戀愛。”

    “我這輩子呀,都跟你耗著。”苗苑忽然笑了笑,她緊緊的抱住陳默,反反複複的撫摸著他的臉。

    這仍然不是苗苑心中期待的結果,現實與想象還是相差甚遠,然而,苗苑這時已經顧不上了。陳默牢固的擁抱著她,也被她抱緊,那天下午,他們就這樣長久的相對,苗苑哭過又笑,笑中卻還有淚。他們慢慢的說著各自的心裏話,對未來的期待,種種的憂慮,這才發現,原來表麵上蜜裏調油的小日子背後也有無數瑣碎的煩惱。

    你的家庭,我的家庭,原來都是壓力;你的心思,我的心思,其實都讓人捉摸不透。

    苗苑有一種模糊的感覺,有些什麽東西在腦海中清晰了,卻又抓不住。她一直在想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到底什麽地方錯了,我要怎麽辦,她想得頭都疼了,晚上睡也睡不著,卻還是想不明白。

    夜靜更深,陳默把臉埋在她頸邊睡得很安靜,有很微弱的唿吸聲,伴著淡淡的溫暖的氣息從皮膚上掠過。苗苑知道他已經睡著了。

    起初,她是分辨不出來的,陳默無論睡著醒著都很安靜,幾乎聽不到唿吸與心跳的聲音,好像沒有生命的物體。最初時苗苑都沒機會聽到陳默睡著的唿吸,陳默總是比她更晚入睡,隻要她一動就會醒來。後來慢慢的……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陳默改變了他的習慣,而苗苑並沒有察覺,直到有一天她聽了鄭楷的話,去找一些有關狙擊手的書來看,才明白警覺對於陳默來說是多麽根深蒂固的習慣,才明白這種改變意味著什麽。

    似乎我們總是這樣,不知道手裏已經握著怎樣的關鍵,總以為得不

    到的更重要。

    苗苑慢慢轉過身,在極近的距離看著陳默,月色很淡,連輪廓都照不分明。陳默有著很單薄的嘴唇和挺直的鼻子,劍眉濃黑修長,眼角鋒利,這樣硬朗的五官湊在一起幾乎是不好看的,可是卻讓她一見傾心。

    為什麽?

    誰知道?

    仿佛從第一眼開始她就這麽認定了,陳默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男人,沫沫說你這叫花癡,可苗苑不在乎,花癡就花癡了有什麽不好,至少她嫁給了她眼中最帥的男人,那是別人沒有的幸福。

    似乎長久以來都是這樣,陳默是她眼中的神,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她背後的高山與大樹。

    苗苑喜歡這樣,那就是她夢想中丈夫的範本,他可以不聰明也沒什麽錢,不會說甜言蜜語也不會浪漫的小把戲,可是他忠誠大度,正直強大,永遠都能保護她,寵愛她,隻有她。而她則乖乖的做一個快樂的小女人,一心一意的愛著他,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讓他開心,讓他快樂,為他生一個孩子,相夫教子……這就是最美麗的人生。

    苗苑一直認定陳默是完美的,就算差那麽一點,她也會蒙上雙眼告訴自己就是的,即使毛病出大了蒙上眼睛也繞不開了,她還可以勸自己忍受,她一直堅信,隻要有愛什麽都沒關係,她相信陳默值得所有。

    是啊,愛怎麽可以沒有寬容?我們背靠大樹乘蔭的時候,偶爾,也要忍受樹上掉下來的毛毛蟲。

    她當真就是這麽想的,她以為她遇到了最好的,她也已經為他做到了最好的,她以為就這樣……就可以了,她可以坐下來,背靠著她的大樹,無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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