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聲尖叫。

    “過來,按住這裏!”陳默一把扯得苗苑跌坐到地上。

    “我我我……我我按?”苗苑嚇傻了,就看到一天一地的血,還有地上那人一聲啞過一聲的慘叫。

    陳默把小警察的頭枕到苗苑腿上,側向一邊以免嘔吐物造成窒息,他拉過苗苑的右手按到傷口上,盯著她厲聲道:“按住,不許鬆,別讓他亂動,也別讓他咳嗽,他的命在你手上。”

    苗苑不敢放手,眼淚一下子就急得滾了出來:“陳……陳陳默,那你去哪兒。”

    “我把他抓迴來。”陳默一邊扯開大衣甩到地上,轉眼間已經拐過巷口不見蹤影。

    這……這這這……

    苗苑這下傻眼了,這地方就丟下她一個人加一堆不明圍觀群眾,還有個死了一半的傷員。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整個人僵住,哭兮兮的衝著路人嚷:“你們別光看著啊!幫我報警啊!”

    有人揚著手機示意,說早就報了。

    天冷血腥味凝住了,慢了一步才彌散開,苗苑慢慢感覺她全身都是血,那種又腥又甜的鏽味兒直鑽腦仁,攪得她胃裏像翻江倒海似的直想吐。而掌下滑膩膩的,血還固執的湧出來,透過破開的傷口苗苑感覺到那人的內髒在自己手下蠕動,那種感覺又是惡心又是驚恐。

    猛然間,那個人似乎又不叫了,苗苑頓時魂飛魄散,揪著他的衣服喊道:“你別死啊!”

    那人艱難的抬了抬左手,苗苑連忙握住他:“你傻啊,他有刀,你又不是陳默!”

    小警察動了動手指,小聲說:“我是警察。”

    一連追過幾個路口,陳默馬上又在群眾的指引下找迴了小偷的蹤跡,雖然麵對持刀歹徒一般人不敢當真去攔,追著不放的膽子還是有的。

    前方亂蓬蓬一團雞飛狗跳,陳默果斷的橫插了一個巷口,他雖然不曾生長在這個街區,但是剛調到西安時為了熟悉業務,整個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他腦子裏。從這個巷子抄出來,陳默已經越過所有人追到了小偷身後,那小偷顯然已經認出他,情急之下困獸猶鬥,隨手從街邊扯出一輛自行車推向陳默,抄刀子就想捅過來。

    警察都捅了,也不差這麽個死老百姓!

    可是沒等他算盤打好,陳默已經高高躍起,側身飛踢輕鬆的掠過橫擋的自行車,左腳尖準確的踢中對方手腕。那人一聲慘叫瞬間被踢翻,腕骨頓時變形。陳默順勢落地右膝卡進

    他的脖頸間,隻是跪地時留了力,否則當場頸椎斷裂就得去見閻王。

    人被逮著了,跟的最近的那幾個看得真切反而不敢湊近,都讓陳默給嚇著了。

    小偷受不了陳默那一下,早就背過氣去,陳默脫了他的外套把手腳捆到一起,折斷的手骨受力劇痛,那人哀號著醒了過來。陳默也不理他,提起就走,原本跟著一起追小偷的群眾們嚇得紛紛給他讓開一條路。

    陳默轉迴剛剛的那個巷口,苗苑還僵在那裏,右手維持著剛才陳默離開時給她規定的姿勢,眼淚汪汪的看著他,那眼神簡直就像是看到了神。陳默心中一軟,把小偷隨手丟到地上,半跪下去給苗苑擦眼淚,隻是沒料到自己滿手鮮血,倒把苗苑那張小臉擦得血跡斑斑。

    “我來吧。”陳默說。

    “我,我……僵住了!”苗苑可憐兮兮的說。

    “那就再堅持一下,你做得很好。”陳默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換自己上也沒什麽大分別。

    “真的嗎?”苗苑眼睛亮了:“他不會死了嗎?”

    “是的,他不會死。”

    苗苑頓時樂了。

    畢竟是市區,也不在高峰時,警車和救護車都來很快。110先到了一步,陳默給出警的民警看軍官證,兩個民警忙著看傷員,一陣驚唿:“這是我們局裏的啊!”說完卷袖子就想上。

    陳默拉了他們一把,指著小偷沉聲說:“手已經斷了,別太過。”

    民警同誌很不忿的沉著臉,有一個走過去踹了一腳怒罵:“你最好保佑他別死。”

    很快的救護車閃著藍燈殺到,後門一開,急救大夫拉著單架床跳了下來,陳默把苗苑抱起來,好讓醫生把小警察抬走。苗苑全身冰冰涼,一半是凍的一半是嚇的。陳默握住她凍僵的手掌合在掌心裏暖著,苗苑伸長脖子看向救護車。

    “想跟過去?”陳默問。

    苗苑點了點頭,她救下來的人,她想看看救成了沒。

    陳默和民警商量了一下,與苗苑兵分兩路,苗苑陪著小警察去醫院,陳默跟110迴去做筆錄,苗苑聽說小偷也骨折了就想提醒他們一聲,可是看警官先生滿臉噴火又沒敢。

    苗苑爬上救護車乖乖的坐在角落裏,護士分神遞給她一塊酒精棉,苗苑連忙分辨:“我沒受傷啊!”

    護士說:“擦擦吧,滿臉的血。”

    苗苑登時一聲驚叫,這才發現自

    己全身上下那叫一個慘烈,臉上沾的血還好辦一擦就幹淨了,可憐她今天為了扮乖女討公婆歡心,穿上了準備著過年的那件白色澳毛娃娃大衣,如今白衣染血觸目驚心

    新衣服啊……剛買了,還沒穿到一水……苗苑欲哭無淚。

    護士姑娘好心勸她,沒關係血是洗得掉的,迴去找個正經的幹洗店子,再說了,要不是你那人說不定就不行了,一件衣服嘛……

    苗苑一聽覺得自己居功甚偉,得意之下甚至給陳默打了個電話報告之。

    救護車一路開進醫院,苗苑跟著急救床跑,最後被擋在手術室外麵,有護士過來問她:“你是他女朋友嗎?跟我過來辦手續。”

    苗苑想說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是他救命恩人,可是心裏嘀咕了一下也沒好意思,另外考慮到好歹是堂堂國家警察估計也算是一工傷,政府應該不會拖欠醫藥費,苗同學很大方的把錢先墊了。

    苗苑坐在手術室外麵等了沒多久就看到幾個警察急匆匆的跑過來,苗苑站起來衝他們揮手,打頭的高個警察那個跑得太急,差點把苗苑撞倒。

    “是這兒嗎?你是苗苑?怎……怎麽樣?”

    苗苑點了點頭說:“醫生說不會死的!”

    高個警察鬆了一口氣,從兜裏掏煙抽,旁邊人扯著他的胳膊說禁止抽煙,也有人勸,說小陶年輕,一定能挺過去的。苗苑坐著聽了一會兒,才知道受傷的那位叫陶冶,是個技術類的警察,苗苑心想難怪一捅就倒。高個子的警察叫程衛華,是刑警隊的副隊長。

    苗苑搭話說:“你們來得真快。”

    程衛華苦笑道:“哪裏啊,帶那小子來看手,隨便上來看看……”他俯到苗苑耳邊低聲道:“你老公是真厲害,絕了!”

    苗苑忍不住有點得意,她本來倒是津津有味的想再聽一些八卦來著,但是沒多久陳默也來了,的確,太過簡單明了的案子,也是沒什麽可錄的。苗苑給程衛華留了電話,說小陶要是醒了記得告訴她,她明天給燉點豬肝湯過來給他補補血。程衛華拉著苗苑感動得眼淚嘩嘩的,嫂子你這覺悟真的,絕了!好軍嫂啊……還是自己人知道心疼自己人。

    陳默麵無表情的把苗苑從他手裏拽出來。

    迴家後苗苑先把兩人的大衣送去幹洗,傍晚時分程衛華親自電話苗苑,告訴她手術結束脫離生命危險。苗苑心花怒放地抱著陳默迴味了一整個晚上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心得,最後

    苗苑完成了整個邏輯連線,鄭重其事的問陳默,是不是你也覺得救人的感覺真好,所以你做武警啊!

    陳默想了想,隻能點頭。

    苗苑抱著陳默的腦袋說要是你能隻救人不用殺人就好了。

    陳默又想了想,很溫柔的把苗苑的手拉下來,吻了吻她的掌心。

    我能夠讓你這雙手隻救人就好了。

    這件事在第二天早上就傳遍了整個西安城,苗苑身為參與者自覺與有榮焉,可是偶爾賣蛋糕時與客人閑聊幾句,卻發現多半都是不屑的口氣。類似,這種警察連小偷都打不過還能幹嘛啊……或者警察什麽的,最壞了……

    苗苑鬱悶了,忿忿不平中。

    她想說那個壞人長得很壯的刀子很長;她想說小警察隻是技術員,瘦瘦的又不經打;她想到小警察最後對她說我是警察……苗苑忽然覺得自己結婚那麽點委屈算什麽啊,在現實這個最大的後媽麵前,誰都不能說自己最慘,小警察連命都差點沒了,換來的卻是被更多的人冷嘲熱諷。

    她想起一句流行了很久的話:人生就是一張茶幾,上麵擺滿了杯具(悲劇)和餐具(慘劇),我們總是與夢想充滿茶具(差距),隻好勇敢的拿起牙刷把一切當洗具(喜劇)。

    在瓶頸了那麽多天都沒有想出新花色之後,苗苑在那個下午總爆發,蛋糕思如泉湧,完成了她新年裏的第一組作品。杯具是一隻咖啡味的蛋糕卷,底層浸了咖啡朗姆酒,於是越是往下吃越苦,卻也越是香醇。餐具是夾了臘羊肉片的蒜茸麵包,香脆而堅硬,那是需要一口鐵齒,一副鋼牙才能消受的美味。茶具裏運用了苗苑最最招牌的抹茶慕斯,清香微苦。最後的洗具,主調是輕盈活潑的冰凍香橙舒芙蕾,在碗裏淺淺鋪上一層,上麵鋪滿打發的淡奶油,像刷牙時的泡泡。

    每一個蛋糕都不大,放在圓型的布丁碗裏,苗苑清空了冰櫃的一層,裁了一塊黑色的卡紙把那句話寫在卡紙上,把蛋糕放在相應的位置。單個六元,全套二十,苗苑隻潦草的做了十套試賣,轉眼就被一掃而空。隻是出乎她們意料的,原以為最好賣的洗具最不好賣,倒是杯具和餐具被搶得厲害。

    看來大家這日子過得都不易啊!

    苗苑感慨。

    苗苑還記得答應給陶冶燉的豬肝湯,隻是晚上送去醫院才知道陶冶傷得太重,還不能喝湯,於是那一保溫瓶的湯就全進了程衛華的肚子。苗苑見程副隊長頂著碩大的黑眼圈,一邊啃饅頭一邊喝

    湯,一邊還不忘記大刀闊斧的數落陶冶。苗苑覺得這人真不厚道,何必要告訴小警察其實當時陳默就在他身後這麽悲摧的消息呢?

    小警察陶冶一開始沒說話,過了好一陣才聽到他小聲的在背什麽東西,那聲音太輕,苗苑聽不清楚,可是程衛華一下就啞了。苗苑還惦記著陳默一個人在家著急迴去,看到程衛華喝完湯了就想走。程衛華連忙熱情的相送之,並且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錢來恭恭敬敬的遞給苗苑:“昨天嫂子給墊的!”

    苗苑接過錢,又看了一眼病房裏的小警察,有些悲傷。她把程衛華拉到一邊小聲說:“你別把什麽都告訴他,外麵有人說話不好聽,他聽著得多難過啊!”

    程衛華堆起滿臉的笑:“是是是,讓嫂子費心了。”

    “對了,他剛剛在說什麽啊?”苗苑好奇的問。

    程衛華的臉色變了變,露出些許無奈:“中國人民警察法第二十一條。”

    苗苑哦了一聲,其實她不知道那個第二十一條是什麽內容,但是她能看出來這個人現在很難過,苗苑一向都不願意讓別人難過。她呐呐的想了想,鼓起勇氣看著程衛華說:“我目前還沒和警察打過交道,我想,幹哪行的都有壞人,但是我覺得你們兩個是好人!他們不應該那麽說。”

    程衛華聽得一愣,轉而誇張的抹了一把臉說:“太感動了!理解萬歲啊,嫂子!”

    苗苑被他誇得不好意思,紅著臉局促了一陣,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哦了一聲,從錢包裏翻出幹洗大衣的單據遞給程衛華:“這個能報銷嗎?”

    程衛華繃不住捶牆大笑,接過來說能能能……一定能的。

    苗苑心滿意足的走了。

    程衛華本來還等著苗苑報銷豬肝湯的錢,後來才想起來,人家早說過了那豬肝湯是主動送的,得,又用壞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雖說用別人的悲慘來平衡自己的遭遇這事幹來不厚道,可是苗苑還是忍不住把自己和陶冶做了比較。同為職業性被歧視,苗苑覺得自己再怎麽說還是比小警察幸福多了。畢竟瞧不起她的人隻有一個,瞧不起小警察的人有很多。而且她從不曾對韋太後抱有希望與期待,也就無所謂失落與不甘,可是小警察看起來卻是很想做一個好警察的。

    苗苑扁了扁嘴,身為一個除了問路與鑰匙丟了打不開大門就不會與110有瓜葛的普通良民,苗苑覺得她應該對小警察好一點,以撫慰小警察被其他良民刺傷的脆弱心靈……嗯

    就像,她公公對她也特別照顧,苗苑認為那是一個道理。

    所以她非常盡心的又給小警察燉了兩次豬肝湯,第一次小警察身體還很差,所以大半進了程衛華的肚子,第二次苗苑特意又多燉了一些,結果還是大半進了程衛華的肚子。程衛華舔著嘴角,異常感動的看著她說恨不相逢未嫁時!苗苑一針見血的指出你沒有陳默帥。程衛華竇娥狀傻眼,陶冶在床上捶床笑到慘叫。

    過了幾天血色恢複了,苗苑發現小警察長得還是很帥的,眉目英挺五官端正,而且一口一個嫂子叫得那個親熱。

    多好的小夥子啊,苗苑暗自惋惜,可是最近就連跟著她做蛋糕的小妹都有男朋友了,上次答應方進的事兒都還沒譜呢!

    最近的大齡未婚女青年都跑哪兒去了!

    苗苑忿忿的想。

    因為茶幾係列產品意外的受歡迎,銷量直線上升,苗苑專門去廣告快印店訂製了一批不幹膠標簽與廣告看板,鳥槍換炮之後茶幾係列儼然成了鎮店之寶。苗苑看到有人在點評網上寫留言:人間裏充滿了杯具與餐具,但是店長很洗具,讓我感覺生活很有差距。

    苗苑看著大笑,在家捶桌不已,陳默探頭過來張望,沒看出笑點在哪兒,但是他喜歡苗苑快樂明亮的樣子。

    隻有穩定的男人才能讓他的家穩定,陳默記得很早之前他從某本書上看到過這句話。那麽,如此說來,隻有懂得快樂的女人才能讓她的家快樂。

    注:第二十一條人民警察遇到公民人身、財產安全受到侵犯或者處於其他危難情形,應當立即救助;對公民提出解決糾紛的要求,應當給予幫助;對公民的報警案件,應當及時查處。

    11.

    7.

    這一周苗苑過得極忙碌,她要敲定茶幾係列的準確配方,要跟廣告店討論設計圖,要記得在陳默迴家吃飯的晚上整一桌子好菜,還要去醫院探望小警察……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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