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與父母團聚,看到她們老兩口子身體安康,我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


    父親從屋裏跑出來,拉著我的手往屋裏走。


    忽然他意識到牆根裏還站著一個女孩,這才恍然間想了起來:“咦,長青,這閨女誰家的?”


    我有些不大好意思,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帶女孩迴家,而且帶了一個自己都很陌生,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的女孩子。


    我走去牆根裏,將哭花了臉的蘇醒拖拉出來,擺在父母麵前:“給你們找的兒媳婦,小蘇。”


    父親母親聽完麵麵相覷,然後一下子爆發出山裏人的熱情,家長裏短的說這閨女長得真好看。


    “閨女家的真是俊啊,有模有樣的,我家長青就是有本事。”母親拉著蘇醒的手,讚不絕口。


    蘇醒不是校花,她的模樣雖然比不上林紅音、阿依古麗和歐陽彤,但也算得上是大美人兒,尤其放在山溝溝裏,父母都說是從電視裏走出來的一般好看。


    他們說的都是真心話。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長青的女朋友,我叫蘇醒,你們叫我小蘇就好了。”


    “嗯嗯嗯,好閨女,快到屋裏坐著去。”


    看到父母很是喜歡,我心裏也無比欣慰。


    隻是蘇醒這孩子也太不見外了吧,老兩口子喊我小名,因為我是他倆生的,你一個假冒的女朋友,怎麽也敢叫我的小名,真是沒大沒小了。


    我們村裏人的房子,一般不分什麽餐廳、客廳、臥室,都叫堂屋、鍋屋、南屋、裏間。


    家裏的鍋屋,即是做飯的地方,又當餐廳來用。


    土坯的大灶台,支起一口大鐵鍋,直徑有一米那麽大。山裏人家族大人口多,所以鍋小了不行,而且有時候也用來做豬食。


    灶台邊上擺著一張木頭桌子,是母親帶過來的嫁妝,年紀比我還大一些。


    父親將我按在桌前的馬紮上,泡好了茶葉末子,讓我邀請蘇醒也過來坐下喝茶聊天,又抓了一筐炒好的皮花生讓我們吃,然後他們老兩口子一起準備晚飯。


    我告訴父親,要不要先去爺爺那裏匯報一聲,順便將糟老頭子也見過來一起吃飯,大家團聚。


    自從去年春天,奶奶去世後,爺爺就一個人住在低矮的土坯屋子裏,很是孤獨。這次我能活著迴來,老頭子見了一定會非常歡喜。


    正在劈柴的父親頓了頓,低聲說道:“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村裏老漢子吃得早睡得早,這會估計都困覺了。”


    我想想也就沒再堅持。


    蘇醒一定是在城裏長大的女孩子,見了我們農村裏的一切都很好奇,問這問那的,完全是驢唇不對馬嘴。


    “叔叔,你們後麵那個是炕頭吧。”


    父親吧咂著旱煙袋,笑笑說:“是呀,大土炕。”


    蘇醒很是歡喜:“我在微博上見過這種大炕頭,躺五六個人不成問題,睡覺可暖和了,嘻嘻。”


    父親一聽就愣住了,問她:“閨女,你們那的大炕頭在圍脖(圍巾的別稱)上?”


    “對呀對呀,王寶強的微博。”


    父親更懵了:“鎮上殺豬那個王寶強,你跟他認識啊?”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兩個人根本就沒法溝通,一個圍脖,一個微博,完全就是兩碼子事,最後連我們鄉鎮上殺豬的王寶強都給掘出來了,搞不好連劁羊專業戶劉德華都能揪出來。


    聽完我的解釋,三個人哈哈大笑。


    蘇醒又問:“阿姨,你跟叔叔睡炕頭嗎?”


    母親老老實實迴答說:“這大夏天的不睡炕頭,隻有冬天的時候才睡哩。”


    蘇醒聽完大喜:“那我今晚就跟長青睡炕頭吧。”


    父親聽完,一口煙差點沒嗆過氣住,母親聽完,手裏的菜刀掉在了地上。


    “你倆……一起睡啊?”


    我臉都綠了,父親母親是那種思想保守的正經農民,於是急忙用腳踢了踢蘇醒,讓她不要亂說。


    結果蘇醒完全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咧著嘴說道:“是呀是呀,我倆在海天一起租的房子,你們兒子可厲害了,就是那張床不結實,經常吱嘎吱嘎響,炕頭肯定不會的吧。”


    我勒個天,真後悔把這閨女帶迴家裏來,她怎麽說什麽話都不知道臉紅,把父親母親給驚得目瞪口呆,一句話都接不上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我咳嗽兩聲,擰了蘇醒大腿一把,讓她去燒火,把父親叫過來喝茶抽煙吹牛逼。


    父親不樂意,說小蘇是城裏孩子,穿得那麽幹幹淨淨的,燒火就弄髒了。


    蘇醒卻很是高興,把燒火當成一種體驗生活的樂趣,三下兩下就把父親從板凳上拉起來,按倒在我旁邊坐著喝茶。


    我這心裏翻江倒海一般,村裏哪見過這樣的上門閨女,初次見麵就對老公公動手動腳,幹什麽事情都不見外。


    父親接過我在路上買的玉溪,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後點著,小聲問道:“這個小蘇是幹什麽的,力氣好大的啊。”


    我隻得編瞎話,說道:“體育隊裏扔鉛球的,天天鍛煉所以力氣大得很。”


    “就是電視上運動時候演的那種,弄一個大鐵疙瘩,嗖的扔出去?”


    “對,就是扔鐵疙瘩的運動員。”


    父親一聽當時就笑了:“不錯,你小子有點本事,這樣的閨女娶到門裏保證是塊幹活的好料。”


    農村人娶媳婦,看臉的少,看屁股的多,因為屁股大了好生娃,而且力氣活都能幹,家裏男勞力就不用那麽費事操心的養家了。


    父親的話,讓我無言以對,他要是知道蘇醒的特工身份,還不知會怎麽想呢。


    打小我跟父親關係就很融洽,有時候就跟哥倆似的什麽都談,無話不說。這個晚上,他卻沒有問我學校裏的事,也沒問我為什麽失蹤,去了哪裏,而是一個勁地跟我講電視上看到的國際大事,以及村裏鄰裏最近一年的變化。


    我知道父親為什麽不問我被學校開除的事,既然上麵給我安排了新身份,他們也一定提前跟我家裏打過交道,隻是話術不一樣罷了。


    “這閨女我看著能行,娶了吧。”父親很喜歡玉溪的味道,一根接一根的抽著:“家裏這塊宅基地位置不錯的,過些日子我踅摸踅摸給你翻蓋一新,我跟你娘搬到後麵老漢子那裏。”


    老漢子也就是我的爺爺,他自己住兩間土坯屋子都擠得慌,父母再搬過去還能怎麽住人。


    我心裏叫苦不迭,告訴父親打算在城裏發展幾年,等有了錢再考慮結婚的事。


    父親不依不饒,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狠狠瞪著:“那怎麽能行,睡都把人家閨女睡了,咱老李家可不幹那種傷天害理的缺德事。小蘇多俊的閨女,能娶到家裏來,那是祖墳冒青煙了。”


    一物降一物。


    我是他兒子,所以他管我,誰上麵沒有人呢,不是還有爺爺嘛,於是我把老漢子拉出來頂杆。打小爺爺就護著我,每每我們爺倆鬧別扭的時候,出手的總是爺爺,受傷的總是父親。


    “不急吧,趕明兒先給我爺爺看看再說,搞不好老頭子相不中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眼光,分得翻出老黃曆看看麵相看看手相的。”


    父親低頭不語,隻有手裏的煙卷冒著煙,一圈一圈散到狹窄的小平房裏。


    比起蘇醒放的狼煙來,我們爺倆抽的煙真就不算什麽。城裏人不會用木柴燒火,看著簡單,其實也有一些技巧的,爐灶裏被蘇醒填的滿滿當當,又使出蠻力拉著風箱,搞得家裏狼煙滾滾,她卻樂此不疲。


    突然父親說道:“吃了飯先去你奶奶墳上燒個紙吧,走的時候沒見到你,最近托夢給我老是念叨。”


    我點頭說好。


    家裏沒有買的酒,隻有母親自己釀的米漿,那可是大米原漿,喝著甘甜香醇,其實後勁特別衝。


    蘇醒很喜歡喝,口口聲聲說沒有度數,就跟喝飲料似的。


    “來叔叔阿姨,我再敬你們一碗,幹了。”


    我跟父親對視一眼偷著樂,都不說話。


    三碗酒下肚,蘇醒跪在地上睡著了,被母親搬到炕頭上休息。


    吃過晚飯,父親找出手電筒,提了一提燒紙,母親找出孝帽子給我戴上,又在腰上圍了一圈白布,然後我們爺倆踩著土路往山上走去。


    仲夏之夜,螢火蟲漫天飛舞。


    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很快來到奶奶的墓地。兩旁的鬆柏蒼翠衝天,墳頭上的土是新的,可見父親剛打理過不久。


    與去年相比,多了一塊墓碑,應該是才立不久。


    我蹲下身來,剛要點火突然就愣住了。


    隻見墓碑上寫著:


    顯考李公文金之墓


    顯妣侯氏學芬之墓


    再下去就是父親、姑姑、叔叔、我,以及堂弟的名字。


    我猛然間抬頭看著父親,他的臉依舊那麽憨厚,但是目光裏卻噙著淚珠。


    “爹,這是……我爺爺呢……”


    “去年秋天就走了!”父親蹲下身來,點燃燒紙:“孩子啊,給老祖宗磕個頭吧!”


    晴天一聲霹靂,去年秋天剛好是我失蹤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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