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古碑吐出一個煙圈,“青銅棺其實是一口續命還陽棺,睡進青銅棺的人,就有了可以請人做飼陽還陽咒的可能,所以爭著睡,你看到的,我看到的,你沒看到的,我沒看到的,很多人睡過了,又可以說沒睡過,究竟誰能睡進去,這就要看誰更厲害能讓自己睡進去。”


    靠,活人爭官,死人爭棺呀。


    但我又聽到了飼陰還陽咒這事,風衣哥當初說得不假,確實有這起事情存在。


    按劉古碑的意思,青銅棺裏是睡了人。我確實看到過,若晜也好,周春也好,胡甜也好,娟兒也好,都是一個模樣,也就是說,究竟誰睡進去,都是一個樣子。這裏麵,胡甜是人,那麽可以排除胡甜,還剩三個女人。


    天啦!我腦子一激靈,想起了周全福紙條上的第二句話:三個女人一張臉!


    現在看來,我過去想得簡單了,以為真的是如周春所說,閻羅弄錯了,搞出了三個一樣的人模子。現在我所能看到的,是三個一模一樣的姑娘,反正有其中一個,睡在青銅棺裏。而按劉古碑說的,這背後,其實是一大群人在爭鬥,看誰究竟最後能睡到青銅棺裏,獲得還陽的機會。


    而就當下,我知道的,至少有壞風衣哥胡明,有三爺,還有這個我一直叫師傅的劉古碑。


    而劉古碑答應蘭姨的,就是讓娟兒睡到青銅棺裏,這樣一來,蘭姨肯定願意來幫忙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當初我的一個疑惑,就是風衣哥說是他封的棺,周春又說是她封的棺,我當時不是想周春在說謊麽,現在看來,誰也沒說謊,風衣哥封住時,裏麵睡的是若晜,而周春封時,裏麵睡的自然是自己。但現在,說不準了,劉古碑說可以幫蘭姨,那麽,說不定裏麵睡的可能是娟兒了。


    沒想到,無意間,竟是把我心中最大的一個疑惑解開了:青銅棺裏,三個一模一樣的姑娘誰都可以睡進去,究竟誰最後能睡進去,還真的不好說。所以,這就是讓我一直搞不清楚到底是誰睡進去了,其實都進去過,隻不過,都沒有最後睡踏實。


    到此時,這個纏繞心間的疑惑轟然解開,卻感到有一股更大的陰冷徹骨入髓:這看似一場你爭我搶的腥風血雨,暗地裏卻上演著古碑村秘密寶藏的瘋狂欲焰!特麽剛剛好,一臉蒙逼的我,竟然不知不覺卷入得徹徹底底!我是該哭陰詭連連,還是該笑美女如嫣?


    半道上鬼使神差拜了這個師傅劉古碑,裝逼裝得嘎登脆,什麽事情未卜先知,神神叨叨沒有他不知道的事。你特麽天人呀!還真把我當傻比,這隻能說明,你其實就身處所有的事情中間。我現在沒得選擇,隻能是哄著你叫師傅,我發誓,我身上的紅印子詛咒一解,拚了命我也要翻翻你的根底,你特麽到底是哪方的狗屁活神仙!


    “心裏罵夠師傅沒?罵夠了辦正事了,想不明白也沒時間想了。”劉古碑陰笑著看著一臉發愣的我。


    此時天已快近午夜。


    我忙忙地迴過神,“沒有師傅,哪能罵您呢,信息量太大,徒兒不得消化一下呀,我不想了,我聽師傅您的。”


    人人都喜聽好話。劉古碑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我說你聽好了,待會兒到鎮上,不管看到什麽聽到什麽,記住別問,我最煩的就是你一臉蒙圈十萬個為什麽,你隻管跟著我,我說什麽你聽什麽,我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我點點頭。


    “有件事得記牢了,這關係到我倆的性命”,劉古碑突地嚴肅起來。


    看來老家夥終於說正題了,我忙忙地湊了過去。


    劉古碑說:“記住一件事,我到時侯會叫你搬什麽,你就朝轎子裏搬什麽,搬了就跟著轎子跑,有人問你話,你就答一句,‘記賬上,一並給’。記住了,隻能說這句話,還有,轎子停下,也會有人問你的,不管問什麽,你都一律迴答‘記賬上,一並給’這句話,不要聽什麽就說什麽,千萬千萬記住了。”


    這次劉古碑說得少有的嚴肅,雖不明白,我還是認真地點了下頭。


    說著,劉古碑又從口袋裏掏出了黑鞋子,“進街道,就換上。”


    我接過,“師傅,又要走陰路?”


    劉古碑瞪我一眼,我吐了吐舌頭,“不問了,再不問了,真的不問了。”


    劉古碑又遞給我三根黑香,“轎子停下,點黑香,那地方你熟,你知道點哪。”


    劉古碑又將轎子用黑塑料布蓋好,一指:拖著,不重的,別撒手。


    看來要人不說話還真的痛苦,我拚命地咽了咽口水,忍住沒問,點了點頭。我知道黑香是驅魂香,難不成我去的我熟悉的地方,還有鬼魂不成。


    挨到午夜,我和劉古碑一前一後走到了風雲鎮的風雲街上。


    依言換上黑鞋子。


    剛踏進街道一步,竟是如換背景一般,一刹間,我眼前的街道,怎地這麽熱鬧呀!


    遊人如織,燈火通明,這搞什麽搞,我記得半夜時分,街上是無人的。


    不對,不對,沒有一點聲響,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樣僵著的表情,在街上遊蕩著。


    我突地明白,一街的鬼魂呀,我穿著黑鞋子,走進了夜裏風雲鎮的另一個世界。


    緊跟著劉古碑,壓著自己的好奇沒有問。


    一,二,三!


    我心裏默數過,劉古碑帶我走進了第三間玉器店。


    當門櫃台裏,坐著一個枯瘦的老人,手裏忙活著,兩眼黑洞洞的,也不戴個墨鏡遮一下,還真就是個瞎眼的老頭。


    記得白天來,這裏是個女老板,晚上全然變了樣,還真的和風衣哥說的一模一樣。


    “玉癡師傅挺悠閑呀,今兒沒生意?”


    劉古碑打著招唿。


    這老頭,果然是玉癡。


    見劉古碑打招唿,老頭也隻是抬起臉晃晃,繼續著手裏的活計。正在給玉石穿眼,機器幹的活,那老頭卻是一根尖頭鐵棒,一個橡皮錘子,穩準狠,活兒極利落。這是不用眼,能用心就可以完成的熟練了,玉在心中,還真的不愧是玉癡。


    “那我們來作個生意,買你一塊玉。”劉古碑說。


    “不賣!”老頭頭也沒抬。


    老頭怪呀,問都沒問,一口迴絕。


    劉古碑啪地在櫃上一摔袋子,拉過瞎眼老頭的手在袋上摸過去,“有這個也不賣?”


    老頭的手在袋上一摸,突地臉色大變,喉嚨裏咕嚕著,“你是三爺的人?”


    劉古碑說:“是呀,不然,我怎麽會知道玉癡賣血玉換眼不換錢的規矩的。”


    一下明白了,原來劉古碑挖來的那雙眼睛,是用來換玉癡的血玉的。隻是狐疑得很,玉癡這裏也有塊血玉?這我倒要見識一下了。


    玉癡沒再說話,從裏屋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一陣紅光。確實是塊血玉。但我一細看,差點笑出聲來,這特麽能叫血玉麽,完全就是一石頭上塗了紅油漆一樣,不似我的血玉,從裏到外,通體血紅。


    劉古碑看了看,點了點頭。


    玉癡接過兩顆眼珠,直接按進了眼眶,竟是一下子轉動了起來,還怪怪地看了我幾眼。


    世上的事,就這麽奇,挖下的眼珠子,竟真的在玉癡身上複活了。


    劉古碑包好血玉,突地陰陰一笑說:“感謝的話我就不聽了,你還是快快逃命吧。”


    玉癡慘然一笑說:“謝字我也不說了,老漢我又能看到不能看的東西了,三爺不會放過我,就此別過。”


    我和劉古碑剛走出店,店門轟地關閉,屋子一黑,沒了聲響,玉癡還真的逃命去了。


    顯然,再一次應證了,這風雲鎮,還就是三爺的地盤。


    我拖著蒙了黑塑料布的紅轎子走到麵館子,正狐疑著這麽大搖大擺的,就不怕人家發現我們偷了他們的轎子呀。


    劉古碑帶著我走到裏麵,還就胖嫂坐在櫃台裏,不過一臉僵硬。


    劉古碑遞上血玉,說:“奉三爺之命,午夜交割新人舊魂。”


    胖嫂什麽也沒說,接過血玉看了一陣,一個響指,裏麵出來兩個人,就是白天燙麵的兩個家夥。


    “領他們過去,記得把舊魂收好了。”胖嫂的聲音硬而冷。


    走到彎月角的第三間,一推門,裏麵滿滿的白紙人,當中放著一個大紅球。


    劉古碑上前拉下黑塑料布,一掀轎簾子,果然是蘭姨呀,隻是一隻眼呆直,全身僵硬,我緊緊地捂了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劉古碑一指紅球,我快快地上前,將紅球塞進了轎子。


    劉古碑唿地從背包裏掏出一大疊的冥錢,遞給那兩個家夥,“兄弟,行個方便,找四個轎夫行嗎?”


    兩家夥收了錢,似乎嘀咕了一陣,從紙人堆裏,提出四個紙人,一抖,全活了。


    抬上轎子,朝前飛奔。


    我跟在後麵,不敢跟丟。


    我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全部按照劉古碑交待的行事。


    可跑著跑著,突然發現前麵有點不對勁呀。


    怎地有一大群人,當路口攔著。


    轎子停了下來。


    我一慌,看周圍,劉古碑這老小子不知什麽時侯竟然不見了。


    原來就我跟著四個白紙人陰兵抬著紅轎子一路飛奔呀。這老家夥,先前隻交待我別問別說隻管照做,可沒說就我一個人跟著轎子呀。


    一陣惡寒突地湧起。


    而那圈人,慢慢地圍攏到停了的轎子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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