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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華接連在平荒麵前綻開,伴著悶哼之聲,他邊後退邊睜大眼睛,試圖瞧出交手雙方的痕跡,想要學點甚麽。


    隻是高手交戰,狂流四崩,刮的他眼睛直流下淚來,方忍不住眨了眨眼,半聲滿是不思議的驚唿後,一股溫熱的液體便濺到平荒臉上,隱隱生疼,粘粘的,腥氣撲鼻,是鮮血。


    黑暗中有甚麽東西倒在了地上。


    “長生訣在你手裏?”


    一人溫和問道,似乎方才那劇烈爭鬥沒費上半點氣力。


    平荒先是喜,隨後驚,繼而是深深的不甘,埋在心裏,驀然化作熱血湧上心頭,麵色漲紅,握著拳,大聲道:“是!你要來搶麽?”


    那人輕輕笑了笑,平荒隻能勉強瞧見霧氣中一個依稀輪廓,話剛出口,情知必死,卻也暗中聚氣,死也要咬一口肉下來。


    似乎有人搖搖頭,歎口氣,隨後一點青光飛馳而來,如天外飛星,隻一瞬,便到了他胸前氣海大穴。


    平荒雙拳齊齊擊出,方至半途,前胸一麻,氣脈被封,不由癱軟倒下,他心中發苦,眼見報仇再無希望,眼中不禁流下淚來。


    正悲苦間,衣衫一涼,那代表著希望和未來的長生訣便被卷走了。


    “他為甚麽不殺我?”平荒心灰若死,忽然不解想到,念頭剛生,又被那人整個提了起來,隨手一拋,擲到一間屋頂,然後“叮”地一聲,似乎是甚麽小玉器落在身邊雨瓦上。


    “沒凝練拳意,長生訣你還學不了。這‘托嶽真書’雖然隻得半部,卻也是天階之屬,不妨一練。”傳入耳中的話音淡而溫潤,極為熟悉。


    “是那日城門陣外幫我的前輩!”平荒忽然反應過來,一喜過後,心中似乎有甚麽形象崩塌了,“原來前輩一樣會……”


    “原來,原來,力量才是道理!哈哈,哈哈!”


    “我若有力量,刹那刀豈能欺我荒拳門?


    我若有力量,那些師兄弟又如何會背派叛出?


    我若有力量,赤尊幫又焉敢攔我?


    我若有力量,又怎會剛得了秘籍,就被搶了又搶!”


    “哈哈!哈哈哈哈!”無邊霧氣夜幕中,少年心中無聲大笑,正如這不盡的血氣,深深,又悲狂!


    陳遠步出小巷,看了看手中的一縷如絲真氣,這東西附在長生訣上,那少年卻沒有發覺,莫非是誰下的追蹤印記?


    若有所思中,陳遠並沒毀掉它,瞧向那一頁書葉,非金非玉,材質奇異,觸手溫涼,上麵鬼畫符般畫了一張人體經脈圖,並有許多黃色小箭頭指指點點,玄奧異常,似是真氣運行圖錄,細究之下又大違氣理,全然不是那迴事。


    背麵是許多意義不明的注釋,那上麵每個篆字陳遠都認識,連起來就不知道說的是甚麽了。


    陳遠也不介意,他已經推出了修煉長生訣的方法,隻是在這幻境中卻是不成,看過後便收入懷中,忽地一怔。


    維揚令正隱隱發熱。


    陳遠心中一動,取出一瞧,果然遊離於外的那代表金葉的光點正在急速接近西城,氣勢洶洶,幾乎連成了一道長虹。


    “突襲,還是偵察,還是要收迴長生訣?”陳遠沉吟著,“是陶忘機,還是傅君婥?多半是兩人聯手……要是為了殺人,三枚七殺令必然有跟來,要是為了取迴秘籍,那幾人多半也不是一體。”


    光點急馳,再有不到半刻便要到了,是告訴純陽子他們,暴露維揚令主,還是隻通知蘇春水與曲水聞,讓她們提醒?


    刹那間陳遠決斷已下,輕煙一般掠向兩位少女居處。


    血霧蕩漾,映出天上紅雲,陶忘機疾掠而過,拉出一條通道,又被慢慢彌合上。


    少年瞄了一眼前方白衣的師姐,一想到連玉四人,心中便充滿了怒氣,“哼!大局,大局!不知所謂,為了所謂的大局就要我棄下六頁長生訣!明明隻丟給一葉,他們便會狗一樣打起來了好不好!”


    “說甚麽隻是暫時放在他們那兒,哈哈!即便陣法成了,你們會不搶麽?明明全是我的!可惡!”


    西城漸近,陶忘機深吸一口霧氣,吐出心中煩悶,與傅君婥打個手勢,撲入迷霧中。


    “可惡,隻剩下一道了,莫非有五頁落在了那幾人手中?”陶忘機凝神感知下,發覺偷偷附上的劍氣隻有一道隱隱在西南方,靜止不動,餘下的全然不見了。


    “有可能是陷阱……”陶忘機本欲親手去取,飛馳中又轉念一想,便傳音道:“師姐,就在前麵,可能是陷阱,你要小心。”


    白衣的傅君婥點點頭,麵紗下看不出甚麽表情,剛躍下屋簷,便看到了一點青光。


    如花,又似霧,朦朦朧朧,輕襲而來。


    傅君婥暗中搖頭,她已認出偷襲者正是當日助她的少年,雖然略覺對他不住,但師弟說此人武功進步神速,是中原皇室中人,又野心勃勃,是高麗大患,那便要殺了,在國民大義麵前,個人恩情又值甚麽?


    當日不防,被那古怪劍意所懾,讓他跑了,今次再遇,就殺了罷!


    這少年劍法雖然高妙,但以入微眼光看來,不過爾爾。


    帶著一絲歉意,一絲不忍,一絲悔意,傅君婥麵色冰冷,身在半空,提氣一滯,長劍出鞘,泛著淡淡罡氣光芒,當頭劈下。


    這一劍似是隻以蠻力破巧,直如屠夫殺牛,毫無弈劍術的精微變化,殺人如弈棋的高雅古風半點也沒有,俗到了極處,也不試圖先布下重重殺機,待逼至絕境,再一擊斃之,反倒是想一劍砍死了事。


    但在陳遠靈覺感知中,卻全不是這樣。


    陳遠隻覺傅君婥這一滯一劈,幾乎是向上天討來的妙手,化不利為有益,那長劍看似生硬直劈,卻在不斷高速震顫,雖輕微,卻直應花霧劍招中生生變化。


    在雙劍不到三尺的飛速逼近中,陳遠一劍連連變化,如心般萬妙無方,全無定規,隨意揮灑,隻是已招方變,敵劍亦變,並能破了自己的變化,恍如水銀泄地,無有不至,無所不破。


    殺牛的不是屠夫,而是皰丁。


    皰丁解牛,目無全體。


    何無全耶?


    以神遇不以目視,以無厚入有間!


    這,便是入微。


    此刻陳遠便覺得自己的劍招好像成了一頭被捆在案板上的蠢牛,給這女皰丁輕輕分筋拆骨,割肉放血,便如流水一般順暢,理所應當。


    “這樣看來,那夜能逃掉實是幸事……”一念閃過,雙劍已將交鋒,陳遠勉力最後一變,橫劍上格。


    陶忘機站住不動,看見青光突襲,麵有嘲諷,這師姐腦子雖然不大好使,境界卻是實在的,這陷阱網不住魚,就粉碎罷!


    正得意間,眼前忽然有江水奔湧而來,溫暖如春,明銳如鋒。


    陶忘機一驚拔劍,蛛絲尚未來得及布下,已被大潮淹沒。


    春水東流,頓忘塵機。


    一頁書輕飄飄地落下來,蓋住一枚白玉令牌,露出半個弈字。


    一絲劍氣輕卷過來,掠走,落在少女手中。


    無匹巨力透過花霧劍鋒,狂暴襲來,陳遠喉頭一甜,一股逆血衝將上來,雙膝一軟,幾欲倒地,咬牙一挺,腳下土地片片龜裂開來。


    傅君婥整個人似是粘在花霧劍上,罡氣疾催,聚力下壓,陳遠渾身骨骼哢哢作響,幾欲斷裂,提氣狂喝一聲,一口鮮血噴出,以劍意化作血雨,疾打強敵前胸,趁她壓力一弱,真氣激蕩,震開粘力,電般迴劍半尺,平刺而出。


    “撤!”遠遠傳過來一聲輕喝。


    叮!


    一聲輕響,花霧劍尖正點在弈劍中線,陳遠借力倒飛掠出,沒入霧氣中。


    “師弟!”傅君婥猛覺陶忘機氣息瞬間消失,心中大驚,不及追敵,幾個縱落,到了陶忘機先前站處,卻是空空如也,沒有血印,沒有屍體,沒有交手痕跡。


    傅君婥大急,仗劍繞著此處疾速奔了幾圈,還是沒能發現半點蹤影,不由悲嘯一聲:“師弟!”


    嘯聲震的十丈內血色霧氣翻騰不已,遠遠傳開,半城皆聞,人人悚然,都知強敵殺到,卻又不敢作聲。


    隻因眾人都知,沒有天階神兵,沒有凝練武道意誌,在入微級數高手麵前,自己比一隻雞強不了多少,隻是白白送命,喪失奪得秘籍,一步登天的機會罷了。


    反正那些個有神兵,凝練意誌的高手們自會出去的。


    他們是正道大派精英,總不能看著魔頭屠殺江湖同道罷?


    等自己將來武功強了,自然也會挺身而出的,至於現在嘛……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後,霧氣中走出來一個光頭,素白袈裟,眸隱金光,麵有慈悲之意,正是少林定慧。


    傅君婥按下焦慮,冷冷盯著這和尚,喝道:“我師弟呢?你們把他藏哪裏了?”


    定慧低頭又喧了聲佛號,雙掌合什,抬起頭來,誠懇道:“傅施主,令師弟現在安好,還望施主莫要再造殺孽,徒生業障,免受沉淪苦海之痛。”


    “少說廢話!”傅君婥瞧出定慧所主非虛,心中一鬆,正欲出手擒下這和尚,好交換人質,四周驀然傳來十餘道凜冽氣機,緊緊鎖定了她,不由腳步一頓,


    “傅……傅姑娘,”西邊走出兩人,一名持刀少年,目蘊長空,如日橫天,正是王歸,身邊便是湖月一般的林秋池,此刻認真道:“那陶忘機真的沒事,我們並不願與你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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