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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雲遮星,在夜幕中迎風輕掠,秋心靜如平湖之月,似乎將要做的隻是吹灰小事。


    將處心積慮對付賈府的忠順王除去,能再保那一群人十年平安,等老太太一去,關心的人就再沒有了……


    皇城已在眼前,牆高九丈,飾以琉璃,妝以雲紋,百丈內青玉鋪地,空無一樹,隻有如林的禁衛,熊熊火把照耀下,長戈寒光連成一片,幾如白晝,殺氣肅然。


    秋心戴上一頂竹笠,垂下麵紗,右掌流雲般一拂,紅塵真氣恍如夢幻,遍布周身,滿場禁衛視而不見,秋心正道直行,緩步過了廣場,踏上禦道,步入內城,禁衛漸少,宮女逐多,一樹一石巧奪天工,富麗堂皇處,比之王府更勝一籌。


    幾名宮女匆匆走過,秋心一點,幾人眼神頓時迷茫起來。


    “皇帝在哪?”


    “不知道。”


    秋心皺眉,這幾人衣物不甚華麗,地位低微,所知有限,皇帝寢取何處確不是她們所能知曉,便再問:“誰知道?”


    “總管趙公公,統領王大人,各位娘娘。”


    “前兩人各在何處?”


    “起居舍,禁衛所。”


    幾名宮女指了東北麵,又指西南麵,動作一致。


    秋心再一點,幾人如夢初醒,甚麽也沒察覺到,忙忙去了。


    涉園過小山,秋心往東北飄然而來,果望見一座小殿,正是起居舍。


    輕踏入中堂,便見一個老年太監正在燈下翻閱著厚厚卷宗:“陛下正當盛年,子息卻是不多,這可不好,幾個小丫頭老是各種暗手爭寵,唉……”


    秋心衣袖一拂,那老太監登時如墜夢中,癡癡呆呆。


    “皇帝在哪?”


    老太監遲疑了會,麵上現出掙紮神色,忽地放鬆下來:“禦書房。”


    “方位。”


    “此處西去近五百丈。”


    秋心揮袖出殿,在淡淡月光下踏林過宮,二十息便到了。


    越往前越覺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逐漸加強,無形無質,似要逼迫秋心現出身形來,隻是還差得遠。


    “萬民氣運麽?”


    秋心心中一動,將那忠順勤王劍平平豎起,駢指撫過,勤王二字登時不見,又起食指淩空輕畫,刻了一個字上去,如若一體。


    禦書房外明處站了一眾侍衛,挎刀按劍,暗處更有數道暗樁,秋心也不理會,靈覺散出,那股無形的抑製力立時大了起來。


    秋心搖搖頭,一指點出,隱隱風雲變色,遮了星月,狂風四起,飛沙走石,眾侍衛紛紛望天,卻無人想到是有刺客前來。


    忽地哢擦一聲大響,眾人瞧去,全都嚇的麵如土色,隻見禦書房上那根精鐵黃色龍旗竟斷了,正翻翻滾滾地飄下來,砰地砸在地上。


    眾人七魂轟然去了五魂,正惶急間,忽見白光一閃,風沙中驀地飛出兩道白色光華,直破入禦書房內,幾乎便在同時,房內傳出一聲驚唿。


    那正是皇帝的聲音。


    眾侍衛幾乎癱軟在地,幸還有幾個有力量的,帶頭連滾帶爬跌進禦書房,隻見皇帝正被釘在案後龍璧上,一劍一鞘穿臂而過,鮮血泊泊地流下來,灘在地上,觸目驚心。


    皇帝大喝:“快將朕放下來!”


    一眾人慶幸不已,七手八腳上去,拔出劍鞘,早有隨駕白胡子太醫被拎了來,冷汗澿澿,上藥裹傷,止血去傷。


    一通忙碌後,皇帝麵色雖蒼白,仍起身道:“將那劍呈上來。”


    王統領埋頭跪行上前,雙手將劍與鞘高高捧起,如晝燈光下,鞘上三個篆字赫然在目:


    忠順皇!


    眾人都低下頭,大氣不敢出。


    皇帝目光閃動:“好,很好……王鵬,去將忠順王爺傳來,朕倒要問問他,先帝賜下的勤王劍,為何會刺在朕的身上,還成了這般模樣!”


    “微臣領命!”


    王鵬跪退出房,眼中殺機凜然,出了內城,點起兵馬,直奔忠順王府而去。


    這些事都與秋心無關了,她飄然出了皇城,到了東郊一處尋常宅院,越牆而入,輕聲道:“三位姐姐,我來了。”


    聲音雖小,卻傳遍小院,且無一絲外泄出去,顯見秋心對真氣的掌控已達隨心所欲之境。


    吱呀門動,三處廂房中各奔出一位美人來,舉止行動間竟露出內力痕跡來,若在旁人眼中,這三位隻是通常麗色,在秋心眼中,卻是往日的三位姐姐,迎春,探春,湘雲。


    迎春誤入山狼口,探春遠嫁海外藩邦,湘雲家獲罪被抄,充為官妓,如何到了這裏?


    卻是秋心將她們各自救了出來,傳了心法,又以在這幻境中新練成的紅樓夢真氣替她們幻了形貌,叫旁人看來,與以往身份絕無半點關係。


    探春最先來到麵前,拉著秋心雙手,道:“妹妹臉色不好,此番前來,可是林妹妹出事了?”


    不待湘雲迎春再問,秋心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林姐姐芳魂已歸天了。”


    三人一怔,同時流下淚來,相擁而泣。


    “我……我要迴去,看林姐姐最後一眼……”湘雲哽咽著。


    二春也默默點頭。


    “不用了。”秋心抬頭望月,不理三人霍然轉首,淡淡道:“我將遠去昆侖,為林姐姐送葬,你們在西城長亭外,可以看她最後一眼。”


    “昆侖?!”三人齊齊驚唿。


    湘雲想了一會,雖然初時對四妹妹有這麽高明的功夫而驚奇,久了也習慣了,可乍聞此語,還是驚奇中又有不解:“四妹妹,昆侖遠在萬裏之遙,即使你功夫厲害,可保屍身不腐,可難道就忍心讓林妹妹死後再受這一路顛簸?”


    探春也勸道:“況且這樣,如何對老太太,太太交待?”


    秋心眼簾垂下,道:“三姐姐難道忘了,我是如何將你救出來,又如何為你們易容的麽?”


    探春一怔,登時想起那日秋心踏海而來,翩然登船,隻隨意一指,一個隨行宮女就成了自己容貌,眾人竟無疑問,那人自己也深信不疑,歡喜遠嫁去了。


    四妹妹又帶了自己,飛一般到了這宅院,見了兩位陌生的美人,直到四妹妹又是一拂,竟是已出嫁的二姐姐和獲罪的雲妹妹。


    三人重逢之下,都是歡喜,以為四妹妹多半是天上的的仙人轉世,那些神奇手段也是神術,四妹妹也傳了一種仙家口訣下來,依法修習後,果有奇效。


    探春迴想這種種不可思議之事,又知了四妹妹真顏色,明白再勸無用,便歎息道:“四妹妹這一去,便不會再迴來了罷?”


    迎春湘雲也怔然望了過來,目中又有懇求之色。


    秋心知她們心意,便笑了笑道:“四王八公同氣連枝,隻要皇帝不下定決心,就無大礙。”


    她頓了頓,又道:“平日與府中為難的不過以忠順王為首罷了,方才我去了一趟皇宮,用那忠順勤王劍刺了皇帝一劍。”


    三人駭然後退,看著月光下的四妹妹,似乎全然不認識了。


    秋心搖搖頭,道:“縱然皇帝明白其中有問題,也必然存疑,朝廷中事,隻要有這一絲懷疑就夠了。”


    她看著三人慘白臉色,顯然為自己做下這等大逆之事而甚受衝擊,也不多說,隻飄然出了院牆,遙遙道:“明日晨時,西城十裏長亭。”


    迴了大觀園,來到自己的暖香塢,秋心看著熟睡的丫鬟入畫,平平伸出手來,一點一轉,她已成了惜春容貌,飄到了自己平日床上,待明天起來,不管是入畫自己,還是旁人,都會以為她就是賈家四姑娘,賈惜春。


    而在眾人眼中,一個丫頭的消失,隻是小事。


    秋心將自己這些年來的字畫全數取出,一指化為灰燼,又成輕煙,不見了。


    又來了瀟湘館,依樣施為一番,紫鵑已成了黛玉,焚詩毀稿,隻留了一張昔日央她寫的葬花吟,收入懷中。


    諸事已了,凝視著黛玉沉睡臉龐,秋心歎息一聲,怔然出神。


    再說探春三人惶然半夜,終於下定決心,天尚昏黑,她們便縱馬馳出,繞過京城,直奔長亭,將近時遠遠望見一輛黑漆馬車停在道旁,待到近前,那禦者赫然便是秋心。


    晨光熹微中,秋心望著三人奔來,輕輕點頭,卷起廂簾,現出黛玉沉靜睡容,三人大哭一場,濕透衣襟。


    待她們悲痛稍止,秋心道:“三位姐姐,我有一件事,望你們放在心上。”


    湘雲拭淚道:“四妹妹但說無妨,我等定然謹遵無漏。”


    二春也連連點頭,掩袖道:“四妹妹此去昆侖,遙遙萬裏,我們未能隨行驥尾,已是不安,但凡有命,無有不行。”


    秋心仰首東天,見已現出魚肚白,便道:“你們不要再迴賈府。”


    三人一怔,不解其意,聽秋心又道:“非但不要迴,更不要以我傳你們的東西助賈家甚麽。”


    三人默然,湘雲忽然道:“那寶姐姐呢?”


    “寶姐姐不嫁寶玉,可以助她,若是嫁了寶玉,自有她的去處,就不要管。”


    “這是為甚麽?”探春百思不明,不禁問道。


    秋心搖搖頭,輕嘯一聲,筆直如束,擊風而上,雲層中忽然落下一個小點,越來越大,待到幾人跟前,狂風四作,馬兒揚蹄長嘶,竟是一隻神俊無匹的巨鷹,根根翎羽漆亮如劍,顧盼之間,雄姿英發,凜然生威。


    秋心抱起黛玉,一步踏上鷹背,輕聲道:“此去一別,再無見時,三位姐姐多多保重!”


    三人淚眼朦朧中,神鷹清鳴一聲,振翅平地而起,轉瞬直上飛天,成了一個黑點,再一閃,便消失在白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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