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爸!”

    陸臻一時間被那氣場所感染,不由自主地隨著夏明朗叫,張口就是:“ba……o~伯伯好!”好在改口快,兩位老人誰也沒注意到。

    夏明朗悶笑,笑得黑色的瞳仁裏一層一層地閃著微光。

    陸臻很快就看出來了,夏爸夏向東和夏媽媽沈玉琴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極端。

    夏媽的話多,說話也快,六十多歲的人了,精神頭仍然十足;而夏爸爸卻是自打進門起就沒說上過十個字,黝黑的臉上有刀割似的皺紋,而表情永遠是嚴肅的,隻是偶爾聽著老伴兒衝他又快又急地嚷嚷時,眼底會流出幾分笑意。

    至於那頓晚飯,陸臻吃得幾近慘烈,夏向東老同誌買了整整一隻腿,差不多五公斤烤羊肉,外帶十五個饢餅(送的),夏媽媽又再炒了幾個小菜,一家人開了伊力特,吃吃喝喝。陸臻一邊埋頭猛吃他碗裏堆積如山的肉,一邊憋了笑,聽著夏明朗把麒麟基地吹成個溫柔而甜蜜的夢鄉,然後時不時地附和幾聲:是啊!那是!真的!就這麽好!

    陸臻的酒量過人,自稱千杯不倒,但世事就是這點弄人,一般沒酒量的都會把自己保護得很好,比如說夏明朗,倒是那會水的常常淹死在水裏。

    偏偏新疆這地畢竟是祖國西部邊陲,民風剽悍,酒烈,入口如刀。小陸少校一心求表現,夏老爹一舉杯,他便酒到杯幹,再舉杯,再杯幹,一來二去,兩個人便拚上了酒,夏明朗不敢斷了他爹的興頭,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兩人對拚。這喝酒爽快的主,到哪裏都招人待見,再加上陸臻嘴巴甜,等酒勁上來,文思更是泉湧,連吹捧都是帶著文采的,把個夏家老爹哄得滿麵紅光。

    隻是伊力特這種酒,入口就辣,後勁更衝,等陸臻迴過味來發現不對勁,腦子裏已經暈乎乎地成了一鍋粥,真幸虧他也算是練過的,自控能力畢竟要比一般人強,強睜著一雙眼睛迷瞪迷瞪地傻笑,倒也沒說錯什麽話。

    酒酣飯足,陸臻和夏家老爹都有點喝過了,夏大媽一邊嘮叨著一邊切水果給大家醒酒,夏明朗隻能委屈地幫著收拾桌子。夏老爹喝多了,話也終於多起來,到最後大力拍拍陸臻肩膀:“好,好小子,不錯,我喜歡!”

    陸臻還帶著酒勁呢,聽得分外感動,心下一鬆,差點沒紅了眼眶。倒是夏明朗和他媽兩個對視一眼,頗為無奈地笑了。

    夏大媽苦笑著:“老頭子,醉了,還是去屋裏歇著吧!”

    這但凡是醉了的人沒幾

    個肯承認自己是醉的,不過好在夏老爹雖然看著硬氣,老伴兒的話還是言聽計從的,讓趴著就去趴了,這一趴當然是再起不來了。

    陸臻雖然沒比老爺子好多少,隻是他生怕酒後失言,心裏強繃著一根弦還在硬挺。夏媽媽照顧完老伴,就忙著給兩個小的找毛巾什麽的洗漱用品,這兩人趕路趕了一天,到這當口其實也真的都困了。

    夏明朗看著另外兩個屋,房門都關得好好的,忽然心裏一動,問道:“媽,陸臻晚上睡哪兒?”

    “怎麽?他不跟你一塊兒睡嗎?你屋那床這麽大,兩人一起擠擠麽算了!”夏媽有點意外似的。

    夏明朗臉上一僵。

    “咋的?哦……我倒忘了,人大城市裏來的孩子,規矩多!”夏媽媽犯起了愁:“那怎麽辦啊,我就曬了一床被子,這大冷的天,被子沒曬過可怎麽蓋啊!”

    “一床被子?”這下子夏明朗的臉是真的黑了。

    “是啊!你姐下半年剛剛給做的,全是新棉花,特意做了床大的,就是給你迴來用的,本以為……”夏媽媽一看兒子的臉色黑得徹底,還以為嫌她老調重彈太嘮叨了,頓時有點不高興:“你呀!也老大不小了,你看看你,你姐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那外孫都會叫外婆了……現在連你妹都生了,你說你還要拖到什麽時候去?”

    “媽,先別討論這個問題了,這一床被子你讓我們兩個今天晚上怎麽睡啊!”夏明朗瞟一眼坐在一邊臉紅紅暈乎乎的陸臻,簡直欲哭無淚。

    這種事不提還好,一點一肚子火,夏老媽頓時放下臉來:“在部隊,在部隊不讓提,在家,在家還不讓說!倆男的有什麽不好睡,隨便湊合湊合過去麽算了,明兒自己曬被子去。”

    夏明朗碰一鼻子灰,不敢再去揭他老媽最逆的那枚龍鱗。

    “明明,不是媽要說你……你看我跟你爸年歲也不小了,你工作忙,媽知道,可是……”

    夏明朗聽得心裏發麻,一轉頭看到陸臻喝高了原本就帶著點水光的眼睛越發亮得過分,知道他聽見了,便有些著急,無奈道:“媽!這事明天再說吧,你看陸臻,都這樣了,讓他早點休息吧!”

    畢竟是有客在旁,夏媽心裏有氣也不好發作,隻能氣哼哼地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這兩位都是訓練有素的人,打了點熱水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好了,夏明朗站在床邊看著那一床大被犯起了愁,倒是陸臻想得開,三下五除二,脫了外套鑽進

    了被子裏:“就這麽睡吧,你就別磨蹭了,當心此地無銀三百兩!”

    夏明朗想想也有理,隻能苦笑著脫了衣服上床。

    陸臻喝了太多烈酒,全身體溫都偏高,剛剛是用意誌力強撐,現在躺在床上放鬆下來,酒勁上頭腦子更暈得厲害,忽然啞著嗓子說道:“這,可是你的床啊!”

    “嗯!”夏明朗知道他在指什麽,聲音也跟著軟了幾分,左手在被子下麵摸索,找到陸臻的手,握緊。

    夏明朗忽然說:“要是我真去結婚了,你怎麽辦?”

    陸臻側身看著他,笑容很慢地收起:“我能怎麽辦呢?你要結婚,我也就隻能看著。要不然我揍你一頓?你這樣就爽了。你想得美,我又不能打死你,有什麽意思。”

    他忽然笑了笑說:“我是不會去參加你的婚禮的。”

    “然後呢?”

    “什麽然後?”

    “我結婚以後,你怎麽辦?”夏明朗聲音發黯,但是問得很認真:“你會……”

    “偷情嗎?你想問這個?還是說,我是不是還會愛你?沒用的,最多也就是個不上床,你以為愛是什麽?水龍頭,說開就開說關就能關?”陸臻笑得很溫柔:“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麽狠,再說我也狠不起來呀,不過,要是真結婚了就別來招我,你知道我受不了你。”

    夏明朗翻身抱住他,貼在他耳邊叫他名字,夏明朗說:“我不可能這麽對你的。”

    “不是對我,其實你都結婚了,對我怎麽樣還有個什麽關係。反正別招我,我管不住自己的,你一招手我可能就蹦過去了,別讓我覺得自己這麽賤,這樣就沒有餘地了。”

    夏明朗摸到手上有溫熱潮濕的東西,心裏堵得發慌,他吻著陸臻的嘴角和耳朵,低聲安撫著:“別想了,這種事不可能會發生的,要是真有那麽一天,你立馬就得把我甩了。”夏明朗很懊悔,幹嘛非得這麽逼他,這簡直像是一種小心眼。

    可是每一次看著陸臻安定從容的微笑,聽他把一切最壞的可能安穩地敘述,從容不迫,條理分明,心中有詭異的痛,對他的,對自己的。他說得那樣清晰明白,證明他真的想過,認真思考,在幻想中把自己撕裂過,又生硬地拚起。而他說得這樣條理分明,證明他真的能接受,陸臻有時候真的太像竹,隨風而動,低到最低,卻永遠不折。

    假如真有那麽一天,夏明朗閉上眼睛,他可以想象陸臻憐憫的眼神,嘲笑他的無力與

    懦弱,有些人天生不敗,即使退到最後一步,他仍然手握自己的命運,不得已鬆手放棄,也像是在惋惜你的損失。

    “不會的,我應該會等你。”

    夏明朗嚇一跳:“你胡說八道什麽?”

    “我不會故意等你……”陸臻費勁地解釋:“但是,我也不會故意不等你,反正,我大概還是會等你。”

    “你等我什麽?”夏明朗感覺心驚肉跳。

    “等你離婚。”

    “要是我一輩子不離婚呢?”

    “那我就等一輩子。”陸臻緩慢地眨著眼:“沒關係的其實,我喜歡你,我看不到更好的,我就等著唄,也不算是為了你。隻不過,我也不可能為了讓你心安就隨便去找個人怎麽樣了,反正你也知道我不幹那種事。所以,真要那麽一天,就別管我,到那時候你要做什麽都別管我,管好你自己,你要是想可憐我,就做個好人。”

    隻要你還是個好人,我就能愛你,別讓我一無所有。

    夏明朗用力地抱住陸臻的肩膀說:“不會的,這種事永遠永遠都不可能會發生。”

    是的,永遠永遠不可能會發生,他還沒傻,他還有腦子。結婚嗎?找個女人,做給爹媽看?這太可笑了,當自己是誰呢?這世上難道還有哪個姑娘等著自己拯救,非他不可?還有陸臻,如何在陸臻期待的目光中活下去?做他眼中的好人。

    這種好人不會長命,早晚內傷吐血而死。

    夏明朗認真感受陸臻的心跳,他的未來明明可以坦蕩無畏,即使慘敗也會有人不離不棄,實在不必作繭自縛。人生不過百年,如果前路注定坎坷,那麽還不如向著希望奔跑,就算跌倒也會有豪邁的姿勢,至少問心無愧。

    4.

    伊寧地處邊陲,天上的星都要比內地亮幾分,照得房間裏四下閃著微光。

    陸臻側身轉過來,眼睛裏落了滿天的星子,笑著聲音壓得極低:“我們再說會兒話吧,就這麽睡過去了,多浪費啊!”

    夏明朗卻沒開口,輕輕往前蹭了蹭,就碰到了陸臻的嘴唇。

    這地方實在太特別,不接吻還好,一接吻,隻覺得魂魄都去得差不多了,腦子裏瞬間就成了一片空白。夏明朗的動作極輕,像夜風拂過,溫柔纏綿。這是一個醉人的夜,足以令人沉醉,可是當陸臻把自己貼身的迷彩t恤從頭頂上脫下來時,還是想起了一件事:“你家裏房間隔音怎麽樣?”

    夏明朗怔了怔,悶笑:“好像很差!”

    “那怎麽辦?”

    “算了……睡覺吧。”夏明朗無奈地拍一拍陸臻的臉,翻過身去,深唿吸讓紊亂的氣息平靜下來。

    “可是……”陸臻的聲音壓得很低:“我想做!”

    “哦?”夏明朗有些愣了,意外地迴身看著陸臻的眼睛,那裏麵有一種渴望的光,極強烈的欲望,但與性欲無關。

    “這是你家,你的床,你家裏人專門給你……做的……”

    夏明朗靜靜地看著他,可眼神已經亂了。

    這裏是家,不是宿舍,雖然他們早已經習慣把軍營當成家,可一旦迴到了真正的家裏,那畢竟還是不一樣。這是一張陳舊的大床,父母就睡在隔壁,床邊的書桌是從舊屋裏搬過來的,上麵還留著小時候鉛筆劃下的痕跡。

    這可能是一生隻有一次的機會,甚至可以不要那麽計較,忘記父母的禁忌,假裝已經得到了許可。

    夏明朗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地流轉,胸口熱得發燙。

    “別出聲,忍著點!”夏明朗的聲音啞得自己都有點聽不清,手指上帶著火,撫過另一具火熱的軀體。

    “嗯!”陸臻隻是笑,眼睛閃閃發亮,瞳孔中有點點亮光,映著窗外的繁星。

    四野寂靜,任何一點點細微的聲響在這樣的午夜聽來都顯得如此鮮明,四唇膠合在一起,隻聽到低低的喘息聲。

    夏明朗順著陸臻光滑的脊背往下摸索,手指挑到褲子邊沿,陸臻會意,蜷起膝蓋讓他把內褲褪下去,兩隻腳蹬踹了幾下,把衣物踢到床角。赤裸的身體貼得更近,緩慢的摩擦,感受彼此的熱度。

    陸臻略微撐起身,抬起一條腿跨到夏明朗的腰際,蓋在兩個人身上的被子緩緩抬起一角,像一池靜水,緩慢的揚波,產生無數細微的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波紋,在朗月星光下曖昧的浮動。

    口舌之間的糾纏越發緊密,陸臻用熱烈的深吻來轉移擴張時的異樣感覺,夏明朗卷起陸臻的舌頭重重的吸允,陸臻受不住掙紮,床搖了一下,發出清脆的爆響,把兩個人都嚇得動作一滯。

    陸臻低頭看下去,目光糾纏在一起,像是可以從對方的眼中找到生命的一切。夏明朗的嘴角揚起來,溫柔卻極具脅迫力的微笑,他掐住陸臻勁瘦的腰用力往下壓,緩慢而堅定的楔了進去,這是最不激烈的方式,一切交合的動作都隱匿在無盡濃黑之中,一寸一

    分的廝磨,小心翼翼,悄無聲息,然而深入而持久。

    陸臻仰起頭,用力咬住下唇,把所有的喘息聲都悶到喉嚨口,夏明朗把自己的手臂伸過去,貼著他耳根壓低了聲音說道:“咬吧……”

    陸臻張口就咬上去,狠狠的咬緊,鹹腥的味道充滿了口腔,被咽下喉嚨,於是感官越發敏銳起來,意識卻朦朧,不知身在何方,模糊中聽見有人在叫:“陸臻……”

    “嗯?”陸臻勉強應聲,把視線移過去。

    極輕的聲音含混不清,從夏明朗喉嚨深處出來,帶著潮濕熾熱的氣息。黑暗中隻看得見一雙火熱的黑色眼睛,半眯著,像野獸般熱烈的眼神。

    陸臻忽然明白過來,其實他沒想說什麽,隻是在叫他而已,他於是低頭抱住了夏明朗的脖子,嘴唇嚴絲合縫的貼上去。

    舌尖激烈的翻攪,夏明朗不知饕足的舔舐,探索在陸臻口腔中可能達到的極限,卻不漏出一絲聲響。他的手粗糙而有力,牢牢的禁錮著陸臻細窄的腰,緩緩收緊,越來越用力的揉捏了起來。極緩的手法,細致得幾乎漫長,仿佛是溫柔的,可是力道卻大得出奇,陸臻完全被固定住,不得逃脫,身體細微的抽搐著,全身的肌肉都繃到了極限,收縮擠壓,產生吞咬的力量,唿吸收緊,連空氣都一起停滯。

    沒有任何動作,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幾乎是靜止的撕扯,結合處絞扭擰壓的廝磨,時間凝固了,隻剩下快感一格一格的往上積累。

    極靜,極靜。

    驀然的,陸臻感覺到夏明朗的手臂驟然收緊,熱辣的洪流帶著新鮮的欲望放肆無忌的直闖進他的身體裏,陸臻止不住的發抖,肌肉一點一點的放鬆下來,跌落到夏明朗的胸口。

    陸臻全身都出透了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四肢綿軟無力,夏明朗細致地舔著他的耳垂低聲問道:“沒事吧?”

    陸臻搖了搖頭,合上眼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麒麟正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桔子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桔子樹並收藏麒麟正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