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海麵上飄起了薄霧,仿佛一層輕紗,將寂靜的碼頭籠罩了起來。因為爆炸的緣故,除了碼頭外封鎖碼頭的警察和海關人員,碼頭內此時空無一人。


    一輛車停在碼頭區旁的一處街角,確認了路上無人,五名黑衣男子從車上下來,一人手中拿著一根用來剪鋼絲的大鉗,走到碼頭區的隔離鐵絲網旁,三下五除二,便在剪出一個可供一人通過的大洞。


    留下一人後,四人彎腰鑽入網內,後麵一人警惕地迴頭確認了沒有被人發現,這才快步跟上前麵一人的步伐。


    進入碼頭後,四人兵分兩路,其中兩人的動作很敏捷,碼頭很大,但他們認路卻極準,很快就找到了目標貨櫃。打開貨櫃上的鎖,小心地打開貸櫃門,借著淡淡的夜色,能看到裏麵赫然是那輛失蹤已久的貨車。


    “東西到手了!”一人對著通訊器通知同伴。


    “好,都安裝好了,你們準備一下!五、四、三、二、一……”


    通訊器的同伴倒數至一時,兩人下意識地低頭捂上耳朵,隻得外麵同時發生轟轟聲音,震得地麵都搖晃起來。


    “走!”兩人躍上卡車,發動引擎,徑直向著剛剛剪開鐵絲網的那處地方奔去。碼頭的另外幾處角落正燃起雄雄烈火,燒紅了原本黑暗的夜空。


    轟!遠處又傳來一聲爆炸聲,將卡車裏的兩人嚇了一跳。


    “不是說炸完就結束了嗎?”開車的人咒罵道,“媽的,嚇了老子一跳!”


    “不像是我們炸彈!”坐在副駕上的人看著剛剛爆炸的地方,藍色的火焰衝向了半空,瞠目結舌地看著那火焰半晌,而後轉身對同伴道:“快走,狗日的好像把化學品貨櫃給點了,你看這火是藍色的……”話還未曾落音,又是轟的一聲。


    “媽的,玩大了!”開車的猛地一腳油門,剛剛那處僅容一人可以通過的地方鐵絲網已經被留下的同伴剪得七七八八,卡車衝過那處缺口後沒有絲毫停留,直奔向遠方的黑暗,將燒紅半邊天的碼頭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卡車離開後不久,兩名剛剛去按放炸彈的男子也從那處缺口處跑了出來,兩人此時均麵如土色,哪裏還有剛剛那股子自信滿滿的樣子。


    鑽進停在街角的車裏,兩人這才心有餘悸地看著碼頭上燃燒的大火,而後麵麵相覷。


    “走吧,白老大還在等著呢!”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司機座,這才發現留下剪鐵絲網的司機傑森並沒有在車上。


    “傑森怎麽還沒迴來?”


    兩人四下張望,碼頭裏大火衝天,依舊不斷有爆炸聲傳來,但是這條街上卻一片靜謐,除了夜風偶爾吹起幾片地上的落葉外,此時一輛車、一個行人都沒有。


    這兩人也是跟著白蝙蝠經曆過戰陣生死的,對於危險有種天然的敏感,感覺到情況不妙,其中一人便立刻飛竄到司機座上:“不等了,快走!”


    他的手伸向插在車上的車鑰匙,踩下刹車轉動鑰匙,身後的同伴幾乎在同時大喊一聲“不”,但是還是晚了一步,車子的引擎剛剛發出一聲嗤響,便“轟”一聲,整輛車被炸向半空,而後轟然落地。


    街角,一個長相有些猥瑣的男子嚼著口香糖從小樓的陰影裏走了出來,看著轉瞬便燒得麵目全非的車,搖了搖頭,按下手中的通訊器:“解決了三個,還有兩個開著裝東西的卡車正往你那邊去。”


    “看到了,這幫禍害,差不多把半個碼頭都炸了!”戰風雨站在路旁的一棟高樓上,看著那輛卡車離目標地點越來越近,大嘴咧開,露出一絲惡狠狠的笑意,“木蘭,就給你留了兩個,還不夠塞牙縫啊!”


    他從身後拎過一把早就裝好的巴雷特,稍稍調整一下唿吸,對準了卡車司機:“準備接手!”


    早就安排潛伏在路邊的柴雄笑著小聲迴複:“放心,隨時準備接手。”


    “砰!”一聲槍響劃破寂靜的夜空。


    卡車司機眉心中槍,噴得擋風玻璃上滿是鮮血,卡車吱嘎一聲開始撞向路旁的綠化帶。


    副駕上的人見狀哪裏還敢在車上多待,打開副駕門便滾了出去。


    黑暗中柴雄奔跑得如同一頭獵豹,手中一柄開山刀如閃電一般掠過剛剛生裏逃生的那人的脖子,一顆碩大的腦袋被飛了起來。柴雄連多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而後疲奔向失控的卡車,幾個起躍,便躍上了車頭,打開車門將司機的屍體踹了下去,扭轉方向盤的同時猛踩刹車,一段刺耳的刹車聲後,卡車在距離路邊商戶櫥窗不足二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


    剛剛形勢一發千鈞的道路上很快便歸於平靜,除了長長的刹車印記外,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就連路上的血跡也被人清理得一幹二淨。


    在距離碼頭不足二十公裏的路旁,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內燈火輝煌,年輕的姑娘今天下班晚了些,但還是準備將熱氣騰騰的漢堡交到乞丐手上。這是一個很喜歡衝人微笑的乞丐,他從來不會進到店裏來,大多數時間都隻是坐在店外的台階上默默地看著夜空。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這一定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


    她推開門,夜風拂來,帶著一絲深城特有的喧囂


    ,她的目光落在乞丐的身上,微微一笑。


    “給!”她將漢堡遞給乞丐,沒有像往常一樣轉身離開,而是在乞丐的身邊蹲了下來,從製服的口袋裏掏出煙盒和火機。


    乞丐想說謝謝,卻看到姑娘在點煙,愣了一下,而後輕歎一聲:“跟男朋友吵架了?”


    姑娘笑了笑,搖搖頭,沒有說話,隻是學著老乞丐的樣子看著漆黑的夜空,仿佛那兒有一把能解決眼下所有煩惱和難題的鑰匙。


    “你說,人這一輩子,究竟應該是追求平平淡淡即是幸福,還是說一定要轟轟烈烈地火上一把才不算遺憾?”煙抽到一半的時候,姑娘歎息一聲,像是在問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乞丐咬了一口漢堡,不知為何被姑娘一句話說得眼眶微紅:“人啊,總是一種很矛盾的動物,平平淡淡的時候你就想能轟轟烈烈,等真的轟轟烈烈了又覺得這些都是浮雲,平平淡淡才是真。姑娘,人啊,就該活在當下啊!”


    姑娘手中細長的女式煙燃燒殆盡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路旁,從車上走下來一位青年男子,短發桃眸,看到乞丐身邊還坐著個姑娘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


    看到那男子時,乞丐輕歎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人在做,天在看啊……”


    姑娘有些詫異地看向緩緩走來的青年男子,看氣質不像是深夜會跑來買麥當勞的那一類,果然,那人徑直走向她身邊的乞丐,最後在乞丐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過街老鼠的日子比想象中的要艱難吧!”青年也抬頭看向夜空,仿佛那是一塊巨大無比的銀幕,正上演著人生的所有喜怒哀樂。


    乞丐麵無表情,開口時聲音嘶啞:“難,再如何難也難不過當初!”他迴想起了什麽,身子便劇烈地顫抖起來,哪怕已經過去了很久,但迴想起醫生替妻子拉上白布時的場景,依舊潸然淚下。


    青年男子微微歎息一聲:“夫妻情深我能理解,但那些陪著你押運的年輕士兵們何罪之有?他們也是爹生媽養的,有兩個剛剛結婚妻子正懷著孩子,還一個訂了婚老家正在給籌備婚禮,他們也是別人的丈夫,孩子的父親,他們就該死嗎?”


    乞丐將頭深深地埋進臂彎中,肩頭微微聳動。


    青年男子搖頭道:“好在你還不算良心完全泯滅,沒有將密碼隨著東西一直賣掉,總算靈魂還沒有完全被惡魔吞噬。”


    乞丐抬頭,哽咽道:“那些都我和同事日興夜寐的研究成果,那是無價之寶,怎麽能賣掉?”


    青年男子輕笑道:“對,這些都是無價之寶啊!”


    穿著麥當勞製服姑娘詫異地聽著兩人對話,直到那人主動起身,她才仰頭看著這個果然很有故事的乞丐,不知為何,剛剛還在煩著自己的那些事情瞬間一掃而空。


    幸福,果然還是對比出來的。


    乞丐走向那輛黑色轎車的時候,短發桃眸的青年男子卻沒有起身,而是轉頭看向目送吳凱的姑娘:“他其實是個還不錯家夥!”


    姑娘茫然地點點頭,想問些什麽,但欲言又止。


    青年男子也站了起來,上車關門。


    “不要為難那個姑娘,她什麽都不知道。”吳凱透過車窗,看向那位萍水相逢、每日隻有一個漢堡交集的姑娘。


    “放心!”從李雲道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吳凱看著那姑娘的溫柔眼神,心中微微歎息。


    每個靈魂都值得被救贖,一場無意的相遇,也許就觸動了吳凱內心深處最柔軟的一麵,哪怕他覺得自己的心早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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