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發交待的口供,讓這段時間苦於無法結案的劉曉明激動異常,迴去的路上就向坐鎮市局葛青打電話匯報線索。聽到是有破案新線索,坐在辦公桌後的葛青才微微鬆了口氣,不知道為何,她突然發現自己開始關心那個姓李的混蛋了,哪怕他經常走些劍走偏鋒的路子,甚至在法律的邊緣走鋼絲,但她還是發自內心地不希望看到這家夥出事。


    阮姓越南人離開國內的機票是張大發幫忙訂的,所以隻通過航空公司和出入境管理處便能知道那個越南人的身份和長相,掛了劉曉明的電話後,葛青便立刻安排人手跟進線索,等一係列事情都安排好後,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忘了問劉曉明,李雲道到底是怎麽從張大發那種流氓口中挖出這種信息的。她想來想去,不放心,又將電話撥了迴去。


    正坐在吉普越野副駕位置上成就感頗足的劉曉明看了一眼手機,又掃了李雲道一眼,道:“我說嘛,隊長肯定憋不住要問問你的情況,這不,正事辦完了,終於打來。”


    劉曉明接了電話,將剛剛李雲道恩威並施的手段講了一遍,葛青這才放下心,臨掛電話前,她還是吩咐了一句:“記得提醒那家夥,別忘了迴來辦精察學院的入學手續,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掛了電話,劉曉明便意味深長地笑著看向李雲道:“我沒說錯吧?讓你千千萬萬別忘了精察學院的事兒,今天是最後一天了。看看,這就是差距啊,什麽時候葛隊能這麽關心我,就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己也值得啊!”


    李雲道笑道:“葛青這人雖然脾氣差了點,但實際上人是不錯的。”


    劉曉明怪笑道:“你自己也說不錯啦……”


    李雲道卻微微搖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這種可能性很低,不亞於火星撞地球的概念。”


    劉曉明聞言,臉上露些許失望的表情:“也對,你家蔡美女溫柔賢惠,又那麽漂亮。可是,不對啊,我突然想起來,你小子身邊好像還有個叫阮鈺的大美女啊……”


    李雲道搖頭苦笑,沒說什麽,隻是繼續開車。


    劉曉明突然又調轉話題道:“你真的就這樣放過張大發了?”


    “路是他自己選的。”


    “你真以為他會去自首?”


    李雲道笑道:“會的,張大發不傻,他很聰明,所以自首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劉曉明不解地看著李雲道,李雲道也不解釋,隻是笑道:“等著看吧。”


    省道上車來車往,而且都是大型重卡,直到站在省道邊上,感受著唿嘯而來唿嘯而去的來往車輛時,張大發才籲了口氣,但不爭氣的雙腿依舊顫抖著。罵罵咧咧地朝路邊的草堆吐了兩口口水,他才掏出一把手機零件。剛剛手機被沒收了,出廢棄工廠的時候,守在門口的黑衣壯實青年才將已經關機卸下電池、拔了卡的手機還到他手中。重新插卡安上電池,開機的時候,他連哆嗦幾下都沒將電源鍵摁實,好不容易開了機,一個電話先打給手下,報出自己的位置,讓人立刻開車來接他,最後還不忘讓人給他帶身幹淨的衣服。


    打完電話,張大發就靠在路邊的大樹杆上,樹上的知了吵得他心煩,但又無可奈何,於是他就開始迴想剛剛的場景,說實話,他剛剛的確很害怕,從手機被拆得四分五裂,就能判斷出賴遠是真存了殺人的心思。至於那位三哥,以他活了近五十歲的閱曆,卻一點兒都看不透那個年輕人,什麽剮刑、車裂,在那年輕人口中說得輕輕鬆鬆,仿佛在他眼裏被綁在柱子上的不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如同麅子一般的畜生。


    一想到那個年輕人yin寒的眼神,張大發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在身上摸了半天,才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根皺巴巴的煙。他記得這煙是早上剛到拆遷辦公室時,手下“黃毛”孝敬他的,他嫌“三五”的混合味不耐聞,就直接放在口袋裏了,沒想到這會兒倒是派上用場了。可是有了煙沒有火柴,張大發隻好把煙放在鼻子底下,味著並不太習慣的混合型煙味聊以解饞。


    等了大約大半個鍾頭,手機又響了,正對著樹葉子愣神的張大發被激烈的“最炫民族風”嚇了一跳,等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時,看一眼來電顯示,接通了電話就破口大罵:“你小子怎麽還沒來?打什麽吊毛電話……”


    電話那頭的“黃毛”委屈道:“老大,我都在你說的省道沿線兜了兩圈了,沒看到你在路邊啊。”


    “老子在大樹底下蹲著呢,你難道要老子在大馬路邊果曬成幹屍啊?”張大發發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火,遠遠看到自己的國產寶馬3係緩緩地在省道上開過來,頂著一頭黃毛的年輕司機正一邊接電話一邊東張西望,“媽的,開老子的寶馬還敢亂接電話,撞不死你丫的……”


    “黃毛”終於看到從路邊的大樹底下鑽出來的張大發,立刻興奮道:“老大,我看到你了,這就過來。”


    張大發終於等來了自己的小弟“黃毛”。


    “老大!”黃毛殷勤地跑下來,見到張大發就點頭哈腰。


    “怎麽就你一個人?”張大發皺眉道。


    “兄弟們都受了傷,七八個在醫院躺著呢,剩下的起碼也得在家養上小半個月,那幫人出手也忒狠了,幸好我上了廁所……”剛剛賴遠去逮張大發的時候,“黃毛”正好尿遁去了洗手間,躲過了一劫,不然這會兒張大發想找個開車來接自己的人都沒有。


    上了車,張大發不管三七二十一,脫得精光,“黃毛”在前麵看得目瞪口呆。


    “媽的,黃毛,老子說讓你帶衣服,你就帶了外套?內衣呢?”


    黃毛委屈道:“嫂子倒是問我要不要帶,我以為你是弄髒了外麵的衣服,就沒帶……”


    張大發氣得狠狠踹了一腳車座,但想起這是自己的車,又心疼地擦了兩下,沒辦法,沒有內衣隻好掛“空檔”了。張大發把換下的衣服一骨腦都扔到了窗外,氣唿唿道:“開車!”


    黃毛小心翼翼問道:“老大,你要去哪兒?”


    張大發想了想,忍不住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輕哼:“去醫院!”


    附醫院。劉迎chun坐在病床邊仔細地削著蘋果,身側一個穿衣打扮如出一轍的年輕小姑娘看著黑色的皮封筆記本,聲音刻意壓得很低:“領導,上午廣電局那邊的會議我幫您推了,下午本來還有區裏的兩個會議,我也一並先幫您取消了。”


    劉迎chun用手背理了理劉海,微微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白蕊,你先迴去吧,幫我辦公室請兩天假,情況如實上報。”


    白蕊是劉迎chun的秘書,劉迎chun在區裏當副區長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她的專職秘書,現在劉迎chun是市委常委、市委宣傳部部長,白秘書的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但白蕊依舊兢兢業業,將劉部長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今天的事是劉迎chun的家事,但在白蕊在看來,隻要是領導的事,她這個秘書自然有分擔的責任。“領導,削蘋果這種活兒還是我來吧!”白蕊見劉迎chun削蘋果都要親自動手,有些不忍。


    劉迎chun卻微笑搖頭,凝視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人,突然歎了口氣道:“這老爺子脾氣倔強得很。他要是早聽我的,搬去我那兒享享清福,又有保姆照顧,哪會弄成這樣?”


    白蕊顯然是很了解劉迎chun的家事,勸道:“領導,黃伯伯他是為了您著想。”


    “我知道,他是覺得強子走了那麽多年了,我應該找個人相守相伴地過下半輩子,可是,他老人家不了解,我跟強子之間的感情,那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劉迎chun手裏拿著蘋果和小刀,卻停止了動作,眼神迷離,似乎迴想起了在那個青chun飛揚的年代,那紅高粱,那青紗帳,那條小河,那年的人和那年的事。


    白蕊看著劉迎chun,仿佛看著未來的自己,她很崇拜劉迎chun,雖然劉迎chun是她的領導,但是劉部長的個人魅力和施政能力讓她這個名牌大學的雙料碩士心悅誠服。白蕊快二十八歲了,追她的人不少,但她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她覺得,劉部長也是單身一人,劉部長能做到的,她一樣能做到。可是,此刻,她突然發現,劉部長並非生來就是孤單一人,她也有過家庭,有過婚姻,有過一段讓她刻骨銘心的愛情,哪怕現在這段愛情的見證隻剩下眼前這位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人。


    蘋果削完了,劉迎chun苦笑了一聲,將削好的蘋果遞給白蕊:“你吃吧!”


    白蕊微微一愣:哪有領導給秘書削蘋果吃的道理?可是她愣神的功夫,蘋果已經塞到了她的手裏。


    正當她猶豫吃還是不吃的時候,病房外有人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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