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臣第二天便去了杭城知府衙門,要求杭城知府張禮賢速審於寧,還他一個公道。趾高氣揚的一番話聽得張老爺吹鼻子瞪眼差點端茶送客,最後還是在孫師爺不斷的眼神安撫之下在沒有當場發作。


    “國朝養士六百年,怎麽養出了這麽個貨色?”趙豐臣走後,張老爺猛拍一聲桌子,對著孫師爺說道。


    聽張老爺這麽說,孫師爺也不接話隻是苦笑。


    這趙豐臣再怎麽樣那也是名士,他張老爺這番話要是傳到外麵去那就是了不得的風波,往大裏說那就是官僚階級對名士階級的挑釁!這你讓孫師爺如何敢接話,隻是看著自家老爺苦笑。


    張老爺自然也是知道自己這話說的有些個過了,悻悻的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之後也是不再言語。


    不過話雖這樣說,但既然接了狀紙,張老爺還是要審一審這案子的。和孫師爺兩人商量良久,最後喚來衙役著他下去通知原告被告,兩日後在這杭州知府衙門開堂,正式審理於寧抄襲案!


    。。。。。


    這案子兩日後開堂,這消息眨眼間便是傳遍了整個杭城。


    “你知道嗎,兩日後就要審這《牡丹亭》的案子了!”


    “兩日後就開堂了!”


    “不知道這趙公子到底能不能贏這官司。”


    “肯定能贏啊!趙公子那可是名士!”


    “誒,可惜了,原本還以為我杭城真要出一個本土名士了,結果竟是個抄襲客!”


    杭城流言滿天,大多支持這趙豐臣的,期間偶爾也有那麽一兩句聲援於寧的,但是不多時便淹沒在其他人的聲音當中再也聽不見了。


    開堂之日,杭城知府衙門前擠滿了前來圍觀的民眾,衙役們正竭力的維持秩序,這要是一個不慎讓民眾們衝了進去,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堂下何人?”張老爺高坐在堂上開口問道。


    這張老爺別看平時青衣短袍一幅尋常富家翁的打扮,可真坐在這公堂之上官服官帽穿戴整齊,銀白的山羊胡梳理的一絲不苟,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還真有那麽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味道。


    看著如此張老爺,即使是趙豐臣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慌亂,不過想到那錢雲信誓旦旦的保證,也就安下心來向著堂上張老爺拱拱手道:“在下趙豐臣。”


    “於寧。”於寧道。


    這南吳朝這點挺好,官民之間不像是前世的那些朝代一般階級森嚴,也不興那些個磕頭大禮,於寧倒也不擔心會變成那磕頭蟲。


    “不止台下所告何事?”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隻不過程序使然,張老爺免不得還要再問上一遍。


    見張禮賢這麽問,那趙豐臣隨即便是一步跨向前,朗聲道:“在下要狀告這於寧抄襲我心血之作《牡丹亭》!”


    趙豐臣此話一出,公堂之中倒是還好,這公堂之外卻是頓時喧囂了起來。雖說大家都知道今天審的本來就是這於寧抄襲案,外麵風言風語也已經傳了數日,但是終究有一種霧裏看花的感覺,而今聽著趙豐臣親口說出,圍觀的眾人頓時便激動了起來。


    聽著外麵的吵鬧聲,趙豐臣心中很滿意。他選擇告官本就存了把這件事擴大化讓於寧徹底坐實這抄襲罪的目的,因此這外麵自然是越熱鬧越好。


    隨即,趙豐臣接著說道:“大人明鑒,這《牡丹亭》乃是趙某數年心血,隻因當初我來杭城訪友,路過那驚鴻樓之時見這小兒頗有幾分聰慧,”說著單手一指於寧道:“便一時興起與這小兒講了這唱本,未曾想小兒無恥,竟是抄了去。”


    趙豐臣臉上激動萬分,於寧卻隻是安靜的站著看趙豐臣表演,心中倒是有些好奇這趙豐臣哪裏學來的演技竟是入木三分。


    於寧一言不發,站在堂外的許顏等人心中都是大急,尤其是許顏,幾次都激動的向著公堂之中衝去,要不是晚芳和周岩餘及時拉住,這一個衝撞公堂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


    “這趙豐臣怎麽能這麽無恥!他怎麽可以這麽顛倒黑白!”許顏對著晚芳和周岩餘說道,情緒激動之下,聲音便大了起來。


    “這不是許顏姑娘麽?”許顏的聲音大了一些,吸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大多都認出了這紅極一時的杜麗娘。


    “許顏姑娘說的當真可笑,那趙公子可是榆城名士,難不成還會汙蔑那於寧不成?”


    “許顏姑娘,無恥的是那於寧吧,竟然抄襲趙公子心血之作,姑娘可莫要說反了!”


    “許顏姑娘可是唱著《牡丹亭》成的名,那趙公子還是許顏姑娘的恩人哩!”


    “看那於寧一言不發,明顯是被趙公子說的無話可說了!”


    “誒,好好一個少年郎,竟做出這等無恥之事!”


    一時間許顏周圍的人們紛紛出言,大多都是支持這趙豐臣的。


    “你們怎麽能這麽說於寧哥哥!”許顏紅了眼眶,大聲道。小丫頭平時雖說伶牙俐齒,但是這等時候終究說不過眾人,一時間出了哭卻是一點辦法也沒。


    眾人倒是也沒想刻意的去為難一個小丫頭,見許顏哭了,便紛紛不再說話,繼續將那注意力轉向公堂之上。


    趙豐臣依舊慷慨激昂的在堂上陳述著。畢竟是名士,舌燦蓮花,說到激動處眼角竟還有隱隱淚花顯現,若非這於寧就是這苦主,這會兒怕是也要被那趙豐臣說服了。


    “大人,在下別無他求,隻求大人還我一個公道,莫要漲了這世間不正之風!”趙豐臣說完,還一臉正氣的瞥了於寧一眼,那神色似乎在說我羞與此輩為伍!


    “你別無所求?那你還索賠一萬兩?”張老爺高坐公堂之上,心中想著。


    不過外麵的民眾卻是轟然一聲叫好,那趙豐臣一番表演下來那叫一個聲淚俱下,把一個作品被抄襲之後憤怒委屈的形象表演的出神入化,這一下那些原本隻是單純來瞧熱鬧的民眾都被趙豐臣的一番表演打動而變得有些同仇敵愾起來。


    “望大人做主!”趙豐臣對著張禮賢一揖到底。


    這下,張老爺犯了難,這官府斷案講究的可是證據,這趙豐臣一番慷慨激昂的自述下來,雖說氣勢非凡,但你要說有什麽確切的證據證明這於寧抄襲,細究下來卻是半點也無,這你叫張老爺如何斷案?


    “於寧,你可有話說?”看著台下還站這個一言不發的被告,張老爺問道。


    見知府大人發問,於寧拱拱手,淡淡道:“迴稟張大人,在下想要問這趙公子幾個問題,不知可否?”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張老爺自然準了。


    “這於寧還有臉問張公子問題!”


    “這於寧可真不要臉,沒見趙公子看都不看他嗎?”


    “他是要討饒嗎?晚咯!”


    堂外竊竊私語,氣的許顏那小姑娘差點兒又掉下淚來。


    於寧不知道堂外眾人在言語什麽,即使聽到了他也不會在意,這下隻是靜靜的看了一會趙豐臣,隨後問道:“趙公子口口聲聲說我抄襲,不止可有證據?”


    趙豐臣被於寧看的心中有些慌亂,不過臉上卻是半點也沒有表現出來,聽得於寧這麽問,朗聲道:“我趙某成名十七年,豈會造假汙蔑你一區區小兒,那****在驚鴻樓前細細將這《牡丹亭》說與你聽的時候,真是不想你竟是這種人!”


    “這麽說趙公子這是沒有證據咯?”於寧也不理趙豐臣所言其他,隻是繼續追問趙豐臣。


    “這小子還真是機靈!”趙豐臣心中想著,隨後對著堂上張老爺說道:“稟大人,這裏有我當初寫這《牡丹亭》之時的初稿,請大人過目!”隨即便拿出一遝看上去有些陳舊的稿紙呈了上去。


    “準備的還真充分。”於寧暗暗腹誹。


    張老爺看了幾眼那稿紙,見上麵塗塗改改寫的正是那《牡丹亭》,說是書稿倒是也說得通,看了一會便放下看著於寧說道:“於寧,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大人,我想要看看趙公子的“證物”!”


    “大人不可,若是這於寧私自毀壞證物怎麽辦!”見於寧要看,趙豐臣還真怕他能找出什麽漏洞來,連忙說道。


    不過張老爺可不管這趙豐臣的話,他對趙豐臣印象極差,若是證據確鑿還好,若是漏洞頗多那他張老爺是斷斷不會偏幫這趙豐臣的。想了一想,張老爺便讓人把那“證物”給於寧拿下去。


    接過書稿,於寧翻開細細看了起來。良久之後,於寧才合上書稿,交還給張老爺隨後說道:“大人,我還想問趙公子幾個問題不知可否?”


    “準。”


    看著趙豐臣,於寧問道:“趙公子,這書稿你說是你當初創作《牡丹亭》之時的初稿是嗎?”


    “那是自然!”


    “可不知為何這初稿如此雜亂?”


    “當真笑話,你這小兒可有寫過長篇唱本?即是初稿,那自然要反複修改,雜亂一點自然應該。”


    這話一出,堂外也是響起陣陣笑聲,這下越發證實了這於寧沒有寫過長篇唱本的事實,竟然連初稿需要修改很多遍都不知道。


    “這於寧,怎麽問出這種問題來!”周岩餘晚芳他們也是在心中替於寧著急。


    不過於寧沒有管這些,隻是繼續問道:“哦,原來這書稿經過了多次修改。”


    “那是自然!於寧我勸你還是早些迴頭,你還年輕,士林會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的!”趙豐臣一臉痛惜的表情對著於寧說。


    於寧心中嗤笑,這趙豐臣還真是演戲演的太入神了,要是於寧坐實了這抄襲的名聲,別說給自己機會,怕是這趙豐臣會立馬要官府拘自己幾年吧。


    沒有理趙豐臣的話,於寧繼續問道:“那麽趙公子你這書稿修改了幾遍呢?”


    趙豐臣不知道這於寧問了這麽多心中到底是何意,但怕言多必失,便是厲聲道:“你問這麽多無關之事何意?若是無話可說趁早承認了便是!”


    見趙豐臣如此說,於寧倒是微微一笑道:“趙公子別急,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


    隨即於寧頓了頓,聲音也響了起來,看著趙豐臣問道:“趙公子,我想請問為何你這初稿之上修改的全是邊角言語,而且一改幾遍,但是這些個唱詞唱句,不趙公子卻是一字未移?!”問完,於寧就笑著看著趙豐臣。


    聽於寧這麽說,外麵也是有一些騷動,難不成真如於寧所說,這初稿裏麵對於那些重要的唱詞唱腔竟然是一字未改?


    趙豐臣被於寧問的抓了瞎,他萬沒想到於寧竟然會問出這麽個問題來,那些唱詞他倒是想改啊,但問題是他不會改啊!一些不重要的對話還好說,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之類的唱詞你改一個試試?實在是無從下筆啊!


    良久,趙豐臣在緩緩迴道:“這些個唱詞原本在我遊曆隻是大多就已經唱在心中,寫出來自然是無需修改,因為已經在心中修改了好幾遍了!”


    一聽趙豐臣的解釋,堂外眾人想想倒是也說得通,不過心下對於趙豐臣的堅信卻是隱隱約有些鬆動,也不知是為何,隻是就是感覺有些不對!


    而堂上趙豐臣背後已經是一身冷汗,這個問題太兇險了。“還好圓過去了!”趙豐臣心中暗出了一口氣,若他也是穿越客,此時此刻一定會給自己的機智點個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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