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狐,你……”蕭獻刷地站起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金狐,也不叫她起身。他徑自在房裏走了兩圈,閉了閉眼才對她道:“你是不是以為,本宮要讓你出征,所以才對你這麽好?”


    金狐低下頭,沒敢說是,但也沒說不是。


    蕭獻看她一眼便知她心裏的想法,歎了口氣解釋道:“你想差了,本宮想派衛祭出征,由本宮親自監軍,所以問一問你的意思。”


    “殿下要監軍?”金狐一聽這話便急了,仰起頭皺眉道:“韃靼人兇殘好戰,這一仗比南郡之戰有過而無不及。再者如今皇帝病重,本就是殿下建立威望的好機會,為何要去監軍?”


    “蕭景要娶沈靈為妃。”蕭獻喝了一口飯後茶,慢悠悠地道。


    金狐的瞳孔驟然一縮,“七皇子他……要娶沈靈?”


    前世就是沈靈與成王合謀害了蕭獻,這一世可倒好,沈靈直接就嫁給了成王,那今後蕭獻……金狐想到前世蕭獻被折磨的慘狀,十指緊緊握著拳,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裏。


    “這個我早就料到了。”蕭獻放下茶杯,向金狐解釋道:“沈靈的父親是當朝宰相,沈家的勢力也是越貴妃和母後最為看重的。我前腳迴絕了母後,越貴妃後腳就和沈相搭上了線。沈相那樣精明的一隻老狐狸,立刻就倒戈到了蕭景那一邊。”


    “那麽皇後娘娘……會給殿下挑一個與沈靈家世相當的太子妃?”金狐急忙問他。


    如沈靈一般家世的閨秀並不是沒有,但家世顯赫到這個位置,也就是那麽幾個家族,嫡女就更少了。沈靈其實已經算是世家嫡女中最出挑的,也難怪前世蕭獻會選她。


    那麽還有沒有能助蕭獻扳倒成王的人呢?金狐的腦子裏飛快地轉著。


    以皇後的立場陳歌確實是太子妃的絕佳人選,但陳歌的家世不夠顯赫,或者說因為本就是皇後一族,有沒有她其實都是無所謂的。除去皇後娘家陳氏一族,那便隻有沐國公高氏一族,和開國元勳中唯一善終的柳氏一族了。


    金狐記得前世沐國公嫡女高想容是蕭獻的貴妃,而柳氏一族的柳惜梅是賢妃,今世的太子妃人選,大概就是這兩位中的一位。


    “你又在亂想些什麽?母妃那邊本宮已說過了,暫且不立太子妃。本宮八歲便是太子,掌東宮十年,難道還缺不得太子妃母家的助力?立妃的事暫且擱置,本宮想聽聽你對出征韃靼的看法。”蕭獻拉金狐坐迴桌邊,順手倒了杯茶給她。


    金狐皺了皺眉,對蕭獻不立妃的事情並不讚同。但因為蕭獻問她,她便擱下心中的疑慮答道:“殿下監軍是極明智的,因南郡告捷,殿下斬奸臣用忠賢,賢名已經遠播天下。如今殿下更需要的的確是威名,而若是這次將韃靼一舉擊潰,繼承大統可以說是順應天道民心了。”


    “本宮也是這樣想。”蕭獻微笑頷首。


    “殿下,微臣……想與殿下一同北征。”


    蕭獻愣了一下,笑道:“這個自然,難道愛卿想過不去?本宮出征,愛卿自然是要與本宮同心同德。隻是辛苦你方才經曆苦戰,立刻又要上戰場。”


    金狐聽到“同心同德”四個字,鼻尖冒出一層細汗,臉上也紅了一大片,搖頭說道:“不,不辛苦……這是微臣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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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晚膳,蕭獻便拉著金狐一同在瑤光池畔散步,金狐覺得有些奇怪的是,蕭獻似乎對她的身體狀況頗為關心。


    她估計蕭獻是怕征戰中出狀況,連忙保證到:“殿下,微臣是武將,身體比一般女子強健得多,出征時絕不會拖殿下後腿。”


    比一般女子強健得多,前世為何會咳血?會瘦成一把骨頭?蕭獻細細看著她的臉,隻見她的皮膚健康而光澤,唇色也頗紅潤,確實不像病態的樣子。


    “這樣便好,你要好生保重身子,自己就是個藥師,若還不能保養好自己,叫別人怎麽安心請你看診?”蕭獻說著,又牽起金狐的手。


    兩人沒走幾步,便遇見了陳皇後身邊的掌事太監康德,隻見他走到兩人麵前,跪下朝太子行了禮,便道:“參見太子殿下!奉皇後娘娘懿旨,宣天下兵馬副元帥金狐入宮覲見。”


    因為這日才進京,金狐的帥印還未歸還,所以這個時候還有元帥這個頭銜。隻是皇後為什麽會單獨召見她,倒是讓她十分不解,需知前世她連皇後的真容都沒有見過。


    “皇後……要見我?”金狐有點遲疑地指了指自己,生怕那公公是傳旨傳錯了。


    蕭獻也覺得有些古怪,皺著眉問道:“這個時辰,眼看宮門就要下鑰了,母後傳金狐有什麽要緊的事?”


    康德朝蕭獻做了個揖,才道:“娘娘的旨意,奴才不敢妄自揣測,隻說請金將軍隨老奴入宮,若趕不及出宮今夜就宿在宮裏。”


    金狐是沒有進過後宮的,被皇後召見本就遊戲慌,一聽要宿在宮裏更慌了,將蕭獻的手也抓得更緊。


    “莫慌,我與你同去罷。”蕭獻輕輕拍了拍金狐的肩膀。


    康德看了看蕭獻,又看了看金狐,福了福手道:“殿下,皇後娘娘隻召見了金將軍。”


    “母後隻召見金狐……”蕭獻皺眉思索片刻,對康德道:“本宮有些話要單獨對金將軍講。”


    康德忙道:“老奴遠些候著便是。”


    康德與身後跟著的兩個太監走遠,蕭獻才轉頭對金狐到:“放寬心,母後召見你必是因我出城尋你,加上方才陳歌入宮嚼了舌根。你是初次入後宮,許多規矩必然不知,本宮叫長好跟著你,出了事本宮兜著就是。母後講話有些刻薄,有委屈你便收著些,迴頭與我說便是。晚些我會尋個由頭進宮,你如今還是兵馬副元帥,沒人敢動你。”


    金狐聽蕭獻這一番話,感覺自己就是立刻為這人死了都好,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點了點頭便跟康德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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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金狐是沒有進過後宮的,隻知道這裏頭藏汙納垢,勾心鬥角,儼然就是另一個朝堂。她守城是一把好手,可真要她和一群自幼被訓練出來的女人鬥法,怕是活不過三日她也就被害死了。


    由康德引著,金狐徑直往皇後宮裏走去。她穿一身製式的常鎧,頭發束了一個馬尾高高紮起,宮女太監都沒見過這樣打扮的女人,少不得要朝她身上多看兩眼。


    這眼神讓她頗有些不自在,她覺得這宮裏的人,似乎想用一雙眼睛從人身上挖出點什麽似的。不似在南郡的時候,守城的兄弟雖然滿麵風沙,不比這裏的人瓷器一般的晶瑩,可他們的眼睛是極透亮的,讓人看著安心。


    “將軍,鳳儀宮就要到了,將軍是朝堂上的人,後宮的規矩老奴本不便多嘴。可將軍又偏偏是個女人,見到太後的時候隻三樣:少說,多看,跪著別起來。”康德緩緩地道。


    金狐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多謝公公提點。”


    康德輕笑兩聲,“將軍客氣了,您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啊。”


    金狐一時語塞,竟不知道怎麽迴他的話。她雖不知自己怎麽就被傳成蕭獻心尖上的人,可這話卻讓她挺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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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了鳳儀宮,金狐整個人卻有些蒙了,因為她全然沒有想到,母儀天下的皇後會住在這樣的殿宇中。


    在她看來,皇後應該是皇帝最親最愛之人,鳳儀宮也應是整個後宮最祥和,龍氣最重的地方。


    然而眼前的寢宮如同雪洞一般,每一個宮人都是一樣呆滯刻板的表情,就連殿中的熏香似乎都透著絲絲的涼氣。在這個殿宇中,似乎牆上的每一塊磚,屋頂的每一片琉璃,都冷透了。


    七彩琉璃珠簾後麵端坐著一位女人,看不清楚容貌,但單從坐姿就能看出氣質不凡。


    隻是那氣質似乎是硬邦邦的,沒有溫度的。金狐甚至在想如果她是皇帝,進入自己愛妻的寢殿看到這樣一幅情景,恐怕也會提不起興致直接走人罷。


    “你就是金狐?”珠簾後傳來毫無起伏的聲音。


    “微臣金狐,給皇後娘娘請安。”金狐連忙跪了下去。


    隻見兩位宮人打開那七彩琉璃珠穿成的簾子,陳皇後便走到了金狐的眼前。她穿一身極華貴的鳳服,金狐看到她高聳的發髻和華貴,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替她覺著辛苦,


    “金狐……”皇後的聲音清冽冷豔,似乎還帶著一絲嘲諷,“年紀不大,本事不小。甭低著頭了,本宮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麽天仙容貌,竟然蠱惑本宮的皇兒不願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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