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願?”我們有些驚訝:“這麽說,威廉教授已經……”

    沃爾克微微點頭,平靜迴憶道:“其實要說起來,真正對布最感興趣的還是威廉。他也是個快七十歲的人了,但脾氣依舊很固執,在天文學界屬於典型的頑固派,很難輕易說服他改變自身的觀點。說來你們可能不相信,在大爆炸理論已經得到廣泛認可的今天,他卻仍然支持穩恆態宇宙學理論。”

    “那個時候,他的實驗沒有什麽進展,所以也就騰出很多時間和精力去研究這塊布,後來我們慢慢察覺到了威脅,也就是希爾。盡管曾試圖調查他的底細,但卻始終阻力很大,根本無從查起,再加上我們並不希望把布的事公開,無奈之下,唯有一味的防守,直到總部有意在遠東建一座實驗室,我們便申請到中國來了,但不想還是出了事。”

    沃爾克表情凝重,接著道:“威廉在臨終前仍不忘叮囑我要保管好那塊布,而我也當即對他立下誓言,一定要為他解開布紋的謎團。”

    從一場普通的拍賣會,到身邊的朋友及親人的相繼離去,還要為躲避追擊跨越大半個地球遠走他國,這些曲折不已的遭遇,對於一個老者來說,未免很是殘忍。人在精神上遭受的打擊遠比肉體上難以抹去得多,我想支撐沃爾克堅持下來的動力來源,恐怕就是那句誓言了。

    幾人心情都很沉重,靜了好久,歐陽冷不丁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跟希爾合作?”

    “合作?跟希爾?”老頭一呆,表情有些錯愕。

    歐陽點點頭:“希爾如此拚命奪布,我想他的目的不會有二,無外乎對布上紋路的探究,既然你們目的一致,為何不試試合作呢?說不定,那些遺憾的事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沃爾克既沒點頭也未搖頭,一時間像是找不到話語反駁。

    歐陽擺擺手,接著說:“我知道你不放心,但也大可不必緊張,我們不妨試探一下,若希爾真的有誠意,那是再好不過,萬一他不肯,到時候我們再作打算。畢竟兩塊布合二為一才能拚成一副完整地圖,我們隻帶一塊布進山,未免不大穩妥,再說要想奪迴希爾手裏的那塊,也確實有些困難。”

    歐陽的一番話倒是正和我意,但關鍵還是在於沃爾克的態度,終究我們不能強迫他。沃爾克考慮了一會,問道:“你的意思是去找那個左軍?”

    歐陽看了我一眼,“嗯”了一聲:“既然裏歐說此人並無惡意,我想應該可以從他那裏側麵了解到希爾的一些想法,況且對我們也沒有害處。”

    沃爾克還是有些猶豫:“那若是這人說謊該怎麽辦?”歐陽“哈哈”一笑:道:“這個你盡管放心好了,別的不行,看人我還是有一套的,隻要他心不誠,我定然發現得出來。”

    “那好,”沃爾克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我們去見見他。”

    這英國老頭的耿直單純可把我們仨樂壞了,歐陽邊笑邊擺手:“出麵的事不用你操心,由我們去就行,你隻需待在這裏養精蓄銳,耗體力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接著歐陽安排姚遠留下來守著沃爾克,姚遠立馬抗議起來:“娘的,怎麽又是我落下了?”

    我笑道:“要怪隻能怪你的臭脾氣,什麽時候能控製自如了,談判之類的事你就能參加了。”

    姚遠反駁道:“總得給點鍛煉的機會吧,現在眼瞅著機會來了,又不讓我去,那什麽時候能改得過來?”

    一旁的歐陽止住他道:“別鬧了,要不是得裏歐帶路,我倒寧願一個人去,讓你們兩個都留下。再說你的擔子也不輕,剩下的這塊布要是再給丟了,那我們可是滿盤皆輸了,所以你可千萬不能出什麽岔子,一定要放精明些。”

    姚遠也是好麵子,一聽說他在這兒責任重大,即刻拍著胸脯允諾,說什麽布在人在,布失人亡的鬼話。下到樓下,歐陽又吩咐了孟老板幾句,請他多多照應,孟老板自然是應承不迭,連連點頭。

    安頓好了後方,我和歐陽閃出店門,走到唐人街街口,歐陽突然攔住我,問道:“那個左軍的話真的能聽信嗎?”

    我沒有半分猶豫,點頭道:“這點我不是很擔心,倒是我不知該怎麽跟他解釋偷梁換柱的事,畢竟這事鬧得太大了,隻怕他知道真相後,不會願意與我們合作了。”

    歐陽想了想,道:“解釋清楚肯定應該,不過既然沃爾克判斷月鋒山與布紋極有關聯,那麽你們上次的進山就並非沒有意義,相反還可以說非常有用。”

    一輛出租車將我和歐陽送抵左軍住的那家酒店,接著也沒費多大勁就知道了左軍的房間。

    “哐哐哐……”歐陽給我遞了個眼色後便開始敲門。

    “門沒鎖,進來。”裏麵的人也懶得過來開門,直接答道。歐陽擰轉門把,推門而入。

    一扇碩大的落地窗,窗簾全部拉開,整個房間被傾瀉而來的陽光照得通亮,靠近窗戶的地方更是白得刺眼,而左軍正坐在窗邊一張軟椅上抽著煙,大量藍色的煙霧在強光中如絲般飄繞直到逐漸消泯。

    “很意外,”左軍抬眼看見我,揚了揚手道:“原來你還沒走。”

    我一時竟有些尷尬,想了一會才接上道:“是啊,跟你一樣,我也有些事情沒做完。”

    左軍一笑,道:“沒想到你在這裏還有朋友。”

    我知道他是在說歐陽,我正準備介紹一下,歐陽卻直接開門見山道:“我們是來跟你談談布的事,現在方便說話嗎?”

    光亮很好地遮蓋住了左軍臉上的表情,然而約莫半分鍾的緘默足以說明吃驚的程度。左軍掐滅了煙蒂,指了指近前的沙發,示意我們坐下。

    但直到我們坐定,左軍依然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隻是換了個坐姿。歐陽則很隨意的四周瞟著,我知道他是在觀察屋裏的情況,但我們這次來是隨機的,我想不大可能會有什麽埋伏。

    歐陽和左軍,這兩個令我十分欽佩的男人開始了麵對麵的交鋒,兩人對視良久,誰也不先開口,宛如博弈的大師,不願讓對方看到破綻。

    見歐陽這麽沉得住氣,我也不敢貿然開口。過了好半天,左軍才緩緩說了句:“如果是關於布的事,那就沒有不方便的時候。”

    歐陽一笑,道:“那好,我就不多說什麽廢話,咱們直截了當一些,不過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須先給你解釋清楚,畢竟開誠布公對於雙方來說非常重要。”

    左軍像是對這番話很感興趣,作了個手勢讓歐陽繼續。不料歐陽卻道:“既然同意坦誠,那是不是可以把身後的東西拿出來,不然我怕有些話我會不敢講。”聽歐陽這麽一說,我才注意到左軍一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則隱在腰際,但實在看不出有什麽東西藏在後麵。

    誰知左軍竟果真從身後亮出了一把短刀,正是救我一命的那一把。他將刀按在一旁的茶幾上,笑了句:“眼神不錯嘛,這都看得到?”

    “我是猜的。”歐陽迴報一笑,然後示意我將科技園那晚細節大致過一遍。左軍的理解能力不差,待我一講完,他便明白過來:“照這麽說,齊一凡其實隻不過是一個幌子,他手上根本沒有布,另外一塊,仍在沃爾克那裏。”

    令人略感意外的是,左軍表情始終如一,完全沒有我預想中的驚訝或是震怒。我艱難“恩”了一聲,道:“所以對於老五大貓,還有陳亮的死,我都應該負很大責任。”

    這時歐陽連忙幫我圓場道:“布雖不在齊一凡手裏,但他的確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去救他是非常必要的,而且……”

    “這點我知道,也正是我留下來的原因。”左軍突然欠身打斷歐陽的話,頓了一下然後對我道:“另外,你也不需過於自責,還記得我在飛機上對你說的話嗎?”

    我略微一想,道:“我記得你說老五他們是什麽,後麵的話沒講完。”

    左軍道:“這仨說是來幫我忙,實則不光是在監視你,同樣是刀四安插在我身邊的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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