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之後,學生們都在準備開學的事情了,秀秀當眾向家裏宣布,她要去讀書,而且不是初中,而是高三!


    “你瘋了吧?”張翠不可置信地瞪著秀秀,她一個小學畢業的姑娘去讀高三,能聽懂嗎?


    李石今也覺得不可思議,但認為秀秀有自己的道理,他擺擺手道:“你就聽孩子說說理由嘛,那麽急躁做什麽?”


    張翠蹙緊眉頭,說理由?她倒要看看秀秀有什麽理由!


    秀秀從床下箱子裏抱出一大摞書,堆在張翠和李石今麵前。


    “這是初中到高中所有課本,鄭大哥都教過我了,我全部都會。媽,別以為我整天不幹正事,我其實一直都在學習。”


    這些課本是鄭毓然特意讓家裏寄過來的,當時的說辭是捐給山村孩子,所有他家人才會放在包裹裏一起寄過來。後來他將書全部給了秀秀,並且在走之前教了她不少知識,但畢竟時間太短,隻講了初中內容。


    不過這無所謂,反正張翠等人又不知道實情,還不是憑秀秀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張翠、李石今和李正永都徹底呆愣住了,特別是李正永,他上了一年初中,才學了初一那點知識。秀秀短短半年多,竟將初中高中知識全部學完了,這,這是真的?


    秀秀得意一笑:“不信你們可以考考我,讓學校老師考我也行,我絕不騙人。”


    李正永拿起一本初一下冊的數學書,還真考起秀秀來。無論他問什麽問題,秀秀都能快速準確地答出,驚得李正永直誇她天才。


    李正永頓時倒戈,央求起二老。


    “爸,媽,妹妹全部都答對了,而且比我學得還好,她真的是天才啊,你們就讓她去上學吧,反正現在家裏不愁吃穿,有錢上學了。”


    張翠還是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最後李石今拍板:“既然秀秀有這個天賦,我們做父母的不能不支持。讀書,一定要讀書,隻有讀書才有出路!秀秀,我明天就領著你去縣城,咱們去找你姑姑,她跟一個高中老師認識。”


    秀秀喜上眉梢,張翠也沒什麽可說的,李正永說得對,反正家裏不愁吃穿,也有錢讀書了。說不定秀秀將來還真學出個名堂來呢。


    原來,自從李雲芳說媒不成,就等著看秀秀一家的笑話,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鄭毓然比萬元戶還有錢,這可狠狠打了她的臉。


    她對秀秀一家還是不舒服,卻沒以前那麽看不上眼了。一旦秀秀嫁給鄭毓然,張翠和李石今定然水漲船高,指不定到時候比她家還富有呢。


    所以這次李石今和秀秀找上門請求幫忙,她立刻就答應了。雖然不覺得秀秀能學出什麽,但還是客客氣氣幫了忙。


    最後,李雲芳領著二人去了縣城唯一一所高中,找到了熟人趙芬。


    趙芬的丈夫與黃進國都是磚廠小領導,所以一來二去,兩個女人就認識了。恰好趙芬今年帶高三,雖不是多好的班級,但也不是最差的。


    聽說李雲芳的侄女想插班,她還是願意幫這個忙。一行人又找上校長,李石今這點禮數還是懂的,給校長帶了一些好煙好酒,花了幾十塊錢。


    校長得了好處,卻沒一口答應,而是讓趙芬先檢測一下秀秀的水平。出乎意料的是,秀秀功課相當好,能與高三成績最好的幾個人媲美了。


    於是所有人都開心了,秀秀插班的事板上釘釘,校長讓她開學就來上課,而且安排在趙芬的班級裏。


    之後,李石今又花了些錢打點,最後差不多用了一百塊才完全搞定。


    但李石今覺得花得值,絲毫沒有抱怨的意思,秀秀卻有些過意不去,更害怕迴去之後張翠發飆。於是將自己的私房錢拿了一部分出來,就說隻花了三十塊錢。


    即便這樣,張翠還是好好數落了他們一頓,但事情總算成功了。


    還好高中可以寄宿,省得秀秀沒地方住,雖然李雲芳表示,可以住在她那裏。但秀秀一想到黃平就趕緊搖頭。


    正式上學那天,秀秀換了身樸素的小棉襖,紮了兩個麻花辮,可愛而有活力,她跟在趙芬身後,進了教室。


    瞬間,那種熟悉的感覺就迴來了。雖然這間教室遠遠比不上前世的寬敞明亮,雖然這裏的教學條件十分落後,但唯一不變的是,學生們求知若渴的心情。


    整個班級隻有不到四十人,趙芬簡單介紹了一下她的來曆,並未說她沒讀過初中和高中,隻說了她的名字與哪裏人。最後,秀秀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紹,希望能與大家成為好朋友,共同努力雲雲。


    趙芬讓她坐在第三排,同桌是名短發女生,女生叫劉靜,是個城裏人,衣著打扮都很時髦。因此一看見秀秀土裏土氣的穿著,就露出鄙視。秀秀暗自搖頭,也不去巴結對方,省得自己受氣。


    學園生活就在這樣並不美好的氣氛中的開始了。


    一個月後,秀秀忽然收到一封信,是從北平寄來的。鄭毓然不知道她插班的事情,因此將信寄到了家裏,還是李正永特意給她送來的。


    她拿到信的一瞬間,就知道是鄭毓然寫的,頓時心潮澎湃,如饑似渴查看起內容來。


    “親愛的秀秀,見信如麵。希望你一切安好。我在這邊已經穩定下來了,父親讓我做了插班生,打算參加七月份的高考。老實說,我不太喜歡這種生活,不自由,也不美好。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去哪裏,相信都會非常快樂……”


    “……我很想你,每天都想,每分每秒都想。但我暫時不敢告訴父母這件事,以免弄巧成拙,我必須等自己有能力,不再害怕他們阻擾時,才能過來接你。對不起,這可能會讓你等很久,但請不要放棄。你的鄭大哥從未放棄你。”


    “鄭大哥,我也從未放棄你,希望你堅持下去,我也一樣。”她默默將信看了好幾遍,看得李正永連連搖頭。


    這天晚上,秀秀花了兩個小時時間給鄭毓然迴信,她告訴對方插班、以及參加高考的事情。而且她的目標是燕園,隻有去往北平,她才能早日與鄭毓然見麵。隻有進入最高學府,她才不會被鄭毓然的家人看不起。


    鄭毓然在付出,她也不能懈怠,她要用自己的努力去追趕他。讓他知道,自己並非隻是個鄉村小丫頭,也是有大誌氣的。


    兩人的書信逐漸頻繁起來,基本上半個月一封,一直持續到七月。


    這一學期,秀秀與班裏人也逐漸熟絡起來,但始終沒人知道她隻讀過小學,因為就算說出來也沒人相信。學校幾次測驗,她成績都穩居前三,且大多數時候都是第一,分數還拉開第二很多。


    因此,再沒人敢看不起她,嘲笑她是沒見過世麵的鄉村丫頭。校長和趙芬更是喜不自勝,還好當初收下秀秀了。為了獎勵秀秀,校長特意給她發了三十塊錢,羨慕得眾學生眼睛都紅了,學習起來更加賣力。


    趙芬等幾個班主任私下討論,覺得秀秀有進清華與燕園的實力!若真考進去了,到時候整個縣城都會轟動!


    這一年,是一九七九年。


    秀秀和鄭毓然將同時參加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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